回了宮，我才進寢殿大門，便看瑾秀站在正央，百感交集的揉搓著兩手，聽到腳步聲才回身看過來，忙上前道：“小主您可回來了，您這是去哪了？奴婢找了半天也不見您蹤影，又不敢叫太多人找，您可擔心死奴婢了。”

　　話說完，她無意瞥見我腳下沾染的泥土，蹙眉怔神的看著我，半晌方道：“小主，您莫不是去……”她話未說出口，卻已是猜到了我的心思，我知道什么事都瞞不住她，如今相安無事也不必瞞她，便點點頭淺淺一笑道：“只是怕萬里有一出些岔子，別再連累了你，畢竟你是御前侍奉過的，被人查出什么牽連起來事情不小。”

　　瑾秀深深的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小主，您這樣出去，奴婢醒來瞧不見人心急如焚，哪還管得了出不出岔子。您以后可不行再這樣了，萬事都要叫上奴婢，多一個人，也多一份照應安全不是！”

　　我知道她的心，她不會出賣我，即便知道我在宮中目的不純也不會出賣我，我也欣然點點頭，舒兒為我退下外衣，我看著瑾秀溫笑著道：“都沒事了，以后我也不會再撇下你，你就別再著急生氣了，這次是我的不是。”

　　瑾秀聞聲連忙低頭道：“奴婢不敢當，奴婢豈會生氣，奴婢只是擔心小主。”

　　“我知道，你一心向我，我豈會不懂呢！”再看向舒兒道：“把你我的衣服鞋子都拿去洗凈了，把咱們留下的腳印也擦干凈，別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免得惹人懷疑。這宮里畢竟住的不只是你我幾人，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什么菊香之類的。”

　　“奴婢知道。小主方才臉色就不好看，這會兒可覺得哪里不適了嗎？若有不好，奴婢即刻去請沈大人來。”

　　我搖搖頭道：“無礙，沒有要緊之事還是少去麻煩沈大人的好，畢竟……總要避嫌的。”

　　瑾秀與舒兒清楚我的意思，也都清楚我與輔臣的關系，舒兒便不再言語請退而去，瑾秀為我重新寬衣卸髻。

　　我坐在妝臺前，看著鏡中出神，瑾秀帶著溫笑的臉印在里面，細聲道：“小主的心思，奴婢知道，奴婢再清楚不過。還記得小主初入宮中時，奴婢有幸教小主宮規禮儀，那時奴婢就知道小主非一般人，小主可知是為什么？”

　　瑾秀說著含笑的臉看向鏡中我的臉，我道：“因為我與儷貴人如出一轍的面貌！”

　　瑾秀聞聲搖搖頭：“您的貌與儷貴人有多相像，誰都看得出來，自然不足為奇了。”

　　我奇道：“那是為何？”

　　“因為小主異于她人的寧靜與帶滿傲氣的性子，更因小主每每遠遠看著先貴妃蒙氏的眼神，那是一般人所沒有的。您的眼中沒有半分的羨慕，而是滿滿的恨與怒。”

　　我默默無聲，只聽瑾秀說著：“那時奴婢也奇怪，也擔憂，怕小主真與儷貴人有何關系。”

　　她的擔憂我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且聽她接著說道：“后來您真就被皇上一眼鐘情封了答應，不多時便倒了麗貴嬪，接著您又做了常在。奴婢就在忐忑著，您不會真與儷貴人有何關系吧！后來您真就被只認了，奴婢聽說您是失憶不知自其真身，奴婢就為您祈禱著，希望再不要被人將此事挖來做文章。”

　　她說著臉上漸漸收了笑，多了幾分惆悵：“小主才做答應不久就幫奴婢那么大的忙，給了奴婢那么大的恩惠，奴婢是今生不忘的。”

　　我始終默著，我知道瑾秀是個有心人，更比任何人都重情義，我便只回了個淺淡的笑。

　　“所以小主不必忌憚奴婢，您的葬母大恩，奴婢無以為報，便是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無二話說。奴婢是曾侍奉御前，在這宮中跟不少的地方能說上話，但奴婢始終是奴婢，如今又侍奉小主，便是小主的奴婢，皇上縱使對奴婢再好，奴婢也是先衷心小主。所以小主莫在顧忌奴婢，也莫在今晚這樣的事時撇開了奴婢，即便奴婢知道小主是為奴婢著想，可奴婢心里也不是滋味的。”

　　我終于明白了她這番言語的重點之意，她在對我表衷心，我很感動，也很感激，一把拉過她扶在我肩上的手，眼中壓制著一股酸澀的味道，很誠懇的看著她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瑾秀眼中也盈盈淚光，抽手將我的頭扶進懷中，哽咽說道：“小主可叫奴婢好生心疼。奴婢也曾多次想要為先母燒些紙錢，只奈何敢想不敢做，奴婢豈會不知道小主此刻的心酸與痛！”

　　我聞聲抽身出來看著她婉婉一笑道：“你也勿需再因此難過了，今晚不是都做了么！”

　　瑾秀聞聲詫異，愣了會兒有些不可置信的開口道：“難道小主……小主也替奴婢……”她聲音漸漸有些失控，見我微微點頭，更是激動的淚都掉了下來，我忙拿帕子去給她擦：“本是高興的事，可是哭什么的。”

　　瑾秀“噗通”一聲跪地，連磕三個頭才直身道：“奴婢如今跟著小主，果真是奴婢的福氣。小主是萬金之軀，竟連這種事情都想著奴婢，奴婢……奴婢……”

　　瑾秀已泣不成聲，說不出完話來，我都懂，這大抵便是我收買人心的手段吧，我也嘲笑自己，這樣的手法收服了多少人為我賣命。

　　“你我本就交情非淺，進了承乾宮更是一家人了，何以說遠了。”

　　瑾秀連連點頭，這才起身來，待擦凈眼淚，方扶我起身就寢，只是此刻子時都快過了，再想著今夜的太多事，我怕是又無眠了。

　　江陵王這樣的男人，才貌出眾，性情溫潤，亦細心謹慎，加上他非因帝王后而多情的本性，可說是頂好的。只是逢時不對，逢地不對。也心想著，他日后的福晉會是哪家將相之女？倒是覺得那人會是好福氣的。

　　回眼瞧著帳簾被窗外朝光紅霞應過的點點緋色，不覺輕笑自語：“總是沒有悔可后的，無益，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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