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蘭洛啊,艾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夏夏說的是誰。十幾年過去了,如果不是夏夏這個孩子還活生生的站在那里證明著自己的存在,艾玟都要以為那年在海邊發生的事情和遇到的人都只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一個夢而已。
他小心翼翼的守著獨屬于自己的秘密,不讓部落里的任何一個族人知道,甚至連夏夏都沒有告訴,這個自己千辛萬苦生下來并且養大的孩子,他的親生父親竟然是人魚一族!其實,即使他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吧,不同的種族怎么能孕育出生命呢?還是同獸人族完全不同的種族,一個被認為是充滿邪惡力量的種族。
可他還是不可思議的懷上了身孕,生下了同他相依為命的寶貝。在最辛苦的時候,不是沒動搖過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他還會不會選擇同樣的道路,可等他抱著一朝分娩的白白嫩嫩的孩子的時候,所有的不甘心和后悔全都化為烏有,他知道,他其實至少應該感謝蘭洛的,即使沒有愛人在身邊,他還是給自己留下了最為寶貴,也是艾玟最珍視的血緣親情。
艾玟的童年是很幸福的,雖然那個時候比現在的生活要艱難一些,可是在艾玟幼小的記憶里,自己就是父姆的小寶貝,有好吃的好用的東西,他都是最先擁有的。溫暖的家里總是充滿了歡聲笑語。艾玟的姆父溫柔又漂亮,是整個部落里出了名的美人。父親十分疼愛姆父,甚至連他這個更需要愛護的小雌性都比不上姆父在父親心里的地位。直到艾玟長大成人,才知道有一種愛叫做至死不渝。他的父姆充分的詮釋了生死相隨的勇氣,而獨留下他一個人面對失去親人的悲傷。
艾玟的父親是再林部落里的獸人,姆父卻不是再林的族人。聽老人能說,艾玟的姆父是蠻族從別的部落擄走的雌性,因為正好碰到再林的勇士們出行,好運的被救了下來。美人和英雄,很容易就產生了感情。雙方都是沒有親人的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順利的在大祭司的祝福下結為伴侶。姆父很快有了身孕,一家三口人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艾玟會在幸福的家庭長大,像大多數雌性那樣,在成年之后找到一個優秀的伴侶,生育孩子,平平靜靜的生活到老。只是,意外總是無處不在的不是嗎?父親在一次狩獵過程中受了點輕傷,本來以為會很快愈合的傷口不幸感染,留下沒有任何準備的年輕伴侶和幼小的孩子,不甘的死去。原本應該振作起來照顧幼子的姆父因為情傷,很快追隨伴侶而去。
八歲的艾玟一夕之間成為孤兒。在他那個年齡,雖然依舊弱小,可該知道的東西也都已經明白。姆父太愛自己的伴侶置親生孩子于不顧是小艾玟很長一段時間不愿意與人交流的心魔。可艾玟同時也是個聰明的小雌性,沒有了父姆的保護,雖然有部落的庇佑,他依舊不愁吃穿,小艾玟卻沒有就此心安理得的享受部落的給予,他去找了當時的大巫醫,那個時候圖門的姆父還只是個普通的小巫醫呢。
小艾玟用誠心打動了當時的大巫醫,得以學習醫術,獸人部落里,雌性想要獲得愛護之外的尊重和威信只有成為巫醫。小艾玟當時可想不到那么多,他只是想著把生活過好,把自己照顧好而已,即使親人們都離他而去,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不是嗎?
艾玟人小活潑,又聰明懂事,很得大巫醫的喜愛,也愿意把小艾玟當成親近的小輩一樣照顧。沒有了父姆的艾玟依舊漸漸長大成人,一點都不比在健全的家庭環境中長大的雌性們差。
到了將要成年的年紀,部落里已經有好幾個雄性獸人心儀艾玟,而長得比自己姆父還要漂亮的艾玟卻因為小時候目睹過父姆的愛情悲劇,對愛情的認識和充滿幻想的同齡小雌性都不一樣。其實,小艾玟才是實打實的冷美人,別人都是面冷,他冷的是心,對所有人都愛笑,卻內心淡漠的小雌性,一度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會和愛情無緣,直到有一天……
艾玟失蹤了,在同大巫醫他們到別的部落交流醫術的時候,某一天和部落的族人出門采藥,就再也沒有回來。同行的族人把能出現的地方都找遍了,除了一些凌亂的血跡之外沒有發現艾玟,最后大家只能認為他是遭遇不幸了。大巫醫十分難過,當即決定一邊在當地交流經驗,一邊再繼續派人尋找。
事實上,艾玟確實是碰到了大麻煩。他竟然好巧不巧的在戶外采集草藥的時候來了初精,偏偏因為注意力沉浸在稀有的草藥上,跟同伴的距離不知不覺的隔開很遠。等他慌亂了過后想起來野外大量的血腥味會引來猛獸,需要及時隱藏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一只林豺發現了他,一邊向他齜牙咧嘴的威脅,一邊嚎叫著像是要呼喚幫手。被擋住了來路的艾玟當機立斷朝反方向跑去。
樹枝劃破衣服掛傷皮膚,艾玟這個時候仿佛又感受到小時候姆父去世時的感覺,冰冷而絕望。背后將要撲上來的呼呼風聲清晰的傳進耳膜中時,艾玟毅然決然的跳進前方出現的河水里,和姜夏這個旱鴨子不同,艾玟是會游泳的。那個時候,他就在想與其留在岸上被啃咬的支離破碎,死狀悲慘,不如隨著河水而去,即使會被河里的什么東西咬死,至少沖刷的干凈,不用徒惹人同情。
艾玟是幸運的,沒有他擔心的水蛇之內的東西害他,艾玟又是無助的,低估了初精來時的身體狀況,緊張加上體虛,艾玟很快在水中力竭,好不容易搭上一塊漂浮在水面上的腐木,艾玟失去知覺昏了過去。
艾玟是被不斷襲來的寒冷驚醒的,清醒過來的他感覺自己躺在一片堅硬的地面上瑟瑟發抖。離身體不遠處就是水面,抱著的那根木頭早就不見了,隱約能看到水面好幾米以外還沒有暗下來的天色。
這里是哪里?他是被沖上來的嗎?看起來是個靠近水面的洞穴,艾玟不敢朝深處去,那里面黑洞洞的不知道會有什么東西。小腹傳來隱隱的鈍痛,艾玟連忙把里面的濕衣服脫了下來,萬幸早晨出門的時候因為天氣有些涼,艾玟披了件一般厚的獸皮大衣,大衣上的水早就干了,艾玟把衣服抖抖干凈,用獸皮大衣把自己裹了起來,濕衣服被涼在一遍。艾玟自己是巫醫,當然知道來初精的時候要防寒保暖。只希望他能挺到初精結束,沒有了血腥味,他可以再次下水,不管現在是在哪里,總會找到回岸上的路。這個洞穴里雖然干燥,艾玟可是心里頭明白,洞穴口全都是水,那他只有可能是從洞穴外漂進來的,可他又找不到他搭著的那塊木頭,還真是奇怪。
蘭洛在艾玟清醒的時候就已經浮在水面上了,只是他的位置比較靠近昏暗的巖石,又只露出一顆腦袋來,艾玟沒有發現他而已。
蘭洛眼睜睜看著被自己救回來的人類醒過來之后,不哭也不鬧,鎮靜的換好衣服就開始坐在岸邊發呆。他不會救回來一個傻瓜吧?蘭洛想著,一點點沒有剛剛偷窺了人家換衣全過程的羞恥心,雖然他明知道那個人是個雌性。人魚一族可是經常這么光著的,除了十八歲成年的時候會有一件華麗的蛟紗衣,他沒覺得光著有什么不對。而且,他現在還沒成年呢,如果他成年之后選擇成為雌性,還不是一樣想怎么看都沒關系。
不過陸地上的雌性還真奇怪,竟然跟他們人魚一族的雄性化成人類的時候長的一樣的身體,那他們是怎么生育后代的呢?不過剛剛那個雌性的身體可真漂亮,盈白纖細,比他這個長年生活在水中的人魚皮膚都要好。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點不爽,憑什么他要在水里傻看著。蘭洛游了過去,露出上半身“喂!你是傻子嗎?”
艾玟被突然從水里冒出來的人嚇了一跳,一個金棕色長發的,恩,他看不出來對方是雄是雌,獸人部落的雌性和雄性是很好區分的。出于謹慎,他沒有開口說話。
“喂,剛剛可是我救了你,不然你這樣流著血在海水里很快就能引來鯊魚,到時候可是連一點渣子都不剩了!你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我漂到大海里了?”蘭洛第一次聽到雌性發出聲音,清亮中帶著點嘶啞,應該是身體不怎么好造成的。然后他又聽到那個冷漠的雌性開口說“我叫艾玟,謝謝你救了我。”
既然人家都誠懇的道謝了,蘭洛當然不好意思再端著架子,他是救人的,又不是來拉仇恨的。“我又沒讓你謝我,我叫蘭洛,是,是人魚一族的。”蘭洛介紹完自己就拿眼睛盯著岸上的雌性,如果發現艾玟有一點點鄙視或是恐懼的表情他就潛進水里再也不出來了,也不會再管他的死活。
“哦,我知道了。”艾玟回答道,他的嗓子還有點疼,不怎么想說話。人魚又怎么樣,不是救了他的命嗎,雖然聽說過部落中的傳說,可艾玟更相信自己的眼睛,救了自己又好奇的打量自己的人魚蘭洛,總不會在準備吃他之前還要報上大名的吧。
就這樣嗎?蘭洛糾結了,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樣?不過,蘭洛立刻把那種驚詫拋向腦后了,這個時候的蘭洛還沒有經歷過動蕩與劇變,心性單純的少年,頭一次遇到一個陸地上的人類,還沒有遭到厭棄,蘭洛立刻決定把艾玟劃進他的朋友范圍。
既然是朋友,朋友有困難,當然要互相幫助了。蘭洛很熱情的告訴艾玟他現在的狀況,艾玟抱著木頭漂進海里的時候,剛好碰到來水面玩的蘭洛,出于對人類的好奇,咳咳,是出于善良的好心,蘭洛把艾玟救了下來,并且帶到這個離海邊有一點距離的巖洞里來。
蘭洛當然不會說他沒有把人推回岸上只是因為好奇,想知道人類究竟是什么樣子的,他就要成年了,想到成年之后,就會有一個月的時間化形出雙腿,蘭洛當然對天生擁有兩只大長腿的人類比較感興趣。對艾玟的解釋是“把你帶到這里,我還能幫忙照顧你,如果推你上岸,萬一你沒清醒的時候碰到野獸,連我也救不了你了。”
艾玟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樣的解釋。他現在正是來初精的虛弱時期,在岸上,血腥味也會引來野獸的,蘭洛誤打誤撞的把他帶到這里,也真的算實打實救了他一命。想到這里,總是對外人很冷淡的艾玟真心實意的再次向蘭洛道謝,雖然他看不出來蘭洛是雄是雌,對這個清俊的有點可愛的人魚,艾玟還是不討厭的。
蘭洛可不清楚艾玟在心里把自己琢磨了一大圈才徹底承認他這個朋友的。早就把艾玟劃為要保護范圍的蘭洛像是遇見了喜歡的玩具那樣,因為艾玟行動不自如,給艾玟抓了海魚當食物。所以說艾玟也是吃過生魚片的,可惜他的接受度不如夏夏高。如果不是因為沒條件生火,打死他都不會吃的。
好在,艾玟身體一向很健康,持續了半天的初精終于結束了。雖然依舊很虛弱,艾玟清楚那是因為他在冷水里泡久了的緣故,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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