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下雨的天氣適合做兩件事:睡覺和看書。
寧闊在這里杵著,陶晴只好選擇看書,只是每翻幾頁就會往書案上瞟兩眼。直到傍晚時分,雨才停下來,天色也跟著亮了起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經過一整日的沖洗,綠得格外分明,彩得異常嬌艷。
如今蔣姻和姚韶然都在床上修養身體,沒有人去前廳吃飯,寧闊索性留在悠遠居陪著阿諾一起用晚飯。用飯倒還沒什么,陶晴怕就怕他一個突然興起,要留宿下來,是以整個晚上都提心吊膽。
寧闊見她整晚都時不時地看著自己,心下也猜到了幾分,卻也不點破,直到夜深,才笑著起身離開。
陶晴頓覺壓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也就安心撲到床上去睡了。
第二天上午,陶晴就讓語秋從庫房搬了些當用的補品出來,然后朝綠茵苑走去。憑著蔣姻的手段怕是已經知道了三夫人懷孕的事情,既是知道了,恐怕她更加不會放過姚韶然了。
所以,這個時候去探探敵情還是很有必要的!
蔣姻正披了薄被躺在美人靠上閉目養神,聽到苑里的丫鬟婆子行禮才睜開眼,看清來人后便起身要下來行禮。
陶晴見了,忙快走幾步上前阻了她,“說過多少次了,一家人無需客氣,何況你身子還不好。”扶著她重新坐下,又道:“說起身體不好,因前兩日染了風寒下不得床,拖到如今才來看你。”
蔣姻正往身上攏那床薄被,聽到這話忙抬頭看著她,“是呢。我聽苑里的下人說,郡主臥病在床好幾日,可當時我那個情形自己都顧不來……郡主如今可好全了么?”
陶晴客氣了一番,又東拉西扯了幾句關于安胎的話。蔣姻臉上始終淡然得很,無波無瀾無委屈無不安,更沒有要轉移話題的趨向,這幅模樣傳達出的信號就是“你想嗑什么,我就陪你嗑什么”。
可她越不提查找兇手的事情,陶晴越覺得有鬼,一個被害的妾室遭了這么大的罪才保住姓名保住孩子,怎么可能說算留就算了,再也不追究?
蔣姻當初算盤撥的啪啦啪啦響,計劃著能就此鏟除姚韶然自是好的;若被人看出是個陷阱,然后還能禍水東流,符悠容為了自保定會將過錯全部推給姚韶然,如此借刀殺人也不錯。這本是一步進可攻退可守的妙棋,而符悠容也確實如她所愿地把嫌疑都推給了姚韶然,可同時卻竭力保下了姚韶然的命。
所以,蔣姻心中應十分不甘心才對。
陶晴琢磨了一下,最后還是把最重要的事情說了出來,“姻姻,前些日子的事,無論如何都應給你一個交代的,奈何將軍他……如今姚韶然又有了將軍的骨肉,就是我想去問些什么,也要顧忌著她的身子……所以,要先委屈你了,待來日……。”
“韶然妹妹竟是有喜了?這樣的喜事是什么時候發現的?”蔣姻抬手輕撫在自己肚子,笑得十分滿足,“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如今只盼著他能夠平安,那也是莫大的福分了,其他,姻姻真的再沒什么想法了。”
這話很俗套,可配著她那十分到位的動作表情,竟硬是生出了感人肺腑的效果。一般來講,歷過生死的人確實更容易看開些,可若是一個人為陷害他人,寧肯將自己甚至是肚中孩子的命拿來做餌,她心里入了執念,又怎會如此輕易放下呢?
所以,蔣姻的話,陶晴一個字都不信,她最后借口病后精神不濟,又囑咐了幾句“好生休養”之類,就出了綠茵苑。
不得不說,蔣姻表現得很好,可就是太好了些,才讓人看穿,所以,此番刺探軍情倒是頗為成功。
但陶晴哪里知道,她刺探別人,別人何嘗沒有刺探她。
寧闊正在悠遠居里看書,見她進來,便招了招手,待人坐到了旁邊,他才問:“既是大病初愈,就該好好休養,一大早轉出去做什么?”
聽他話里頗有些不滿,陶晴趕緊把蔣姻身體大好的事情說出來,想逗他樂一樂,說完還在旁邊擺出一副等待褒獎的神情。
寧闊終于把目光從書上抬起來,看了她一眼,伸手從桌上的茶壺里倒了杯熱茶,放在她跟前,復又埋頭看書。
本以為他會很高興,至少也應該露出招牌式的淺笑才對,但如今這反應算是怎么回事?她在旁邊怔了怔,又出聲提醒了一遍。
“由你去照看著就好,畢竟你對府里的事情向來上心。”
只這一句話,語氣平淡得連死情緒都沒有,頓時將她滿腔的興奮給滅了個干凈。可陶晴總覺得話里有些不對味,但她又著實找不出是哪里不對,只好抬起跟前的杯子,一口一口抿著。
如今寧闊在這里,那不如當著他的面把事情交代下去,若真出了什么事,日后也賴不到符悠容身上,陶晴便喊語秋進來,吩咐道:“再派個機靈踏實靠得住的丫鬟,過去伺候三夫人。三夫人如今有了身孕,自是不比以前,有什么要求,都盡量依著她,但還是要知會我一聲。”她挑著眉從眼角瞄了他一眼,終于將話題轉到正道上,“傳將軍的意思,三夫人如今在佛堂祈福,閑雜人等不得攪擾。”
寧闊有些想笑,明明是她的意思,自己卻被扯進來做了擋箭牌,不過男人于女人來說,確實具有這樣的作用,不要說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心機,就算是真有明槍暗箭一起來,他也會二話不說站在她前面。但他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借了我的名號也就罷了,只是何必如此草木皆兵呢?”
“哪里是草木皆兵,不過是防患于未然罷了,”她抬眼睨著他,接了句酸溜溜的話,“不然若是再出了蔣姻那樣的事情,我豈不是萬死不能贖罪……。”
他低頭的臉色倏地凝住了,手上的書也緩緩垂了下去,氣氛一下子僵住不動了。
其實話剛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先前兩人的關系因了那件事冷得有些徹底,她昏倒醒來后只當一切過去,再沒有開口提起,免得兩人尷尬不利行事,所以剛剛那句實在不合時得厲害。
陶晴緊緊握著手里的杯子,生怕一個不小心松手便打碎了,囁嚅道:“我向來不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又有些愛記仇,你知道……。”
“我知道,”他將她手里的杯子抽出來,重新續了茶,又放在她手上,“但你對其他人倒并不如此計較。”
這話真真是曖昧極了,最直接的翻譯就是“你只在乎我”,雖然是他對符悠容說的,可陶晴就是覺得難為情得很。
就好像一個月朗星疏的晚上,她本打算去偷窺公子佳人花前月下,順帶著聽一下墻角,卻不想那私會的男子撇了滿面嬌羞的小姐,奔到墻角一把將她拖出,接著轟炸出一番“吾對卿一見鐘情此情不渝,今生惟愿攜卿之手看遍世間三千繁華……。”
陶晴愣了一愣,不覺想笑,看來最近的志怪本子看多了些,寧闊那話到底是對著符悠容說的,她有甚難為情的?想通了,她也起身去桌邊拿本,卻見昨日那畫已經被人裱好了懸在墻上,此時看上去竟真的有了“萬丈煙水,不及一記風情”的感覺,若是有人能為自己做這樣一幅畫,哪怕是拿電腦鼠繪出來的線稿,她也知足了。
又過了幾日,語秋搞來稟告,說三夫人想從韶光閣里取幾盆花到佛堂照看。姚韶然向來喜歡擺弄些花草,如今提出這要求,怕是呆在佛堂也無聊得厲害了。
念著佛堂清幽,多些花草也沒什么,陶晴便允了,只是要語秋親自去盯著,莫要出什么差錯。
姚韶然的身體已好了許多,蔣姻也時常到花園坐坐。陶晴依舊翻著那些志怪本子,然后照顧阿諾應付寧闊,想起來了,就請大夫來府里幫兩位如夫人號脈,開些安胎的藥或是養身的補品。其實她不贊成用藥,畢竟是藥三分毒,可古人卻不這樣想,她也不好再說什么,免得害符悠容平白落人話柄。
正是怕給符悠容惹來非議,陶晴本人也不大走動,既不去綠茵苑也不去佛堂,只對外說大病尚未痊愈,怕度了病氣給兩位懷胎的如夫人。如此的刻意安排下,將軍府里一片和順,正妻側室都在忙著休養身體,各不相干。可這的風平浪靜只是假象罷了,下面早已是暗流洶涌了。
所以,陶晴一大早就讓人請了梅大夫來看姚韶然,而實際上,她請梅大夫主要是為了讓他幫忙看看佛堂里有無其他不干凈的東西。這樣的事情,她不便跟著,只好打發語秋去守著,那丫頭回來說三夫人除了夜里稍有些失眠外,其他一切安好,佛堂也沒什么可疑的。
聽到這話陶晴稍稍安心了些,自姚韶然進入佛堂,她便有意無意地將佛堂隔離開來,后來甚至還傳了寧闊的令,不許閑雜人靠近,理應不會出什么差池。
想到這里,她才松了口氣,又問了一下時辰,就讓丫鬟去叫阿諾起床過來用早飯,可這邊的人還沒出門,那邊就有照看阿諾的小廝急急奔來。
說是少爺病倒了,情形很不好!
(https://www.dzxsw.cc/book/30400/163929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