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因為撤藩一事,皇帝特旨大赦天下,諸等官員也有封賞,眾人皆是喜氣盈腮。故而皇宮內的一點小風波,很快被淹沒下去,絲毫沒有撼動京城內的喜慶。照舊年規矩,彩綢要掛到元宵節后,因此白雪皚皚的世界里,仍是一片花團錦簇的繁華。
朱漆雕刻格窗外,臘梅和紅梅爭相盛放。幾樹繁花交相斗艷,紅梅瑰麗如寶石,臘梅嬌嫩如鵝絨,累累點點,直照出一片爽快明媚之意。慕毓芫依倚在明窗邊,手中翻著一本古詞集,似乎看得入迷,渾然忘記了自己周身的世界。
“娘娘,娘娘……”雙痕輕輕敲了敲桌沿,悄聲道:“方才聽說,內務府正在籌辦鳳輦、霞帔等物,娘娘你怎么看?”
慕毓芫挽著斜斜的墮馬髻,清減的家常裝束,加上窗外白雪反光映照,更襯得她膚光凈瑩、容色娟美,一雙含水明眸流盼動人。見雙痕一臉認真模樣,輕聲笑道:“不過是私下流言,你也當真么?縱使皇上真要冊立皇后,那也不與本宮相干。”
雙痕有些著急,道:“怎么不相干呢?除了娘娘,還能有誰?”
慕毓芫淡淡一笑,道:“宮里位分尊貴的娘娘不少,皇上愛冊誰就是誰。”
許多年前,那個笑容溫暖的少年,在惹自己生氣后,總會作揖賠罪道:“皇后,好皇后,你就饒過我這一次……”舊人音容笑貌仍在眼前,往事恍若一夢,縱使緣分已然耗盡,也不忍將記憶弄得支離破碎。
況且,自己是什么身份?慕毓芫在心內輕笑,貴為妃位、誕育皇子,就已經夠駭人聽聞,又豈能經得起烈火油焚?再者,只怕皇帝一聲聲喚出皇后二字,彼此心內想的卻是另一個人,又是何苦?漫說皇帝那邊未定,即便真的要冊自己為后,于情于理,也都是不會答應。
香陶在門口輕聲道:“娘娘,皇上來了。”
慕毓芫收回心思,放下詞卷出去迎接,明帝已經走到內殿門口,含笑攙扶她道:“不是說過,冬天不用出來接駕,當心涼風吹壞熱身子。”
二人單獨走進寢閣,慕毓芫取了暖壺里的茶水,沏了兩盞,自己與對面坐下,微笑問道:“皇上的心情看起來很好,莫非有什么高興事?正好臣妾看了半日書,皇上說出來,也好跟著高興一下。”
明帝突然捉了她的手,正視道:“是有一件喜事,你先猜一猜。”
慕毓芫的目光在皇帝臉上流連,兩個人靜靜相對,如此過了好一陣子,方才微笑搖頭道:“臣妾猜不出來,還是皇上說罷。”
明帝用力握緊纖手,緩緩說道:“自皇后仙去,中宮一直懸空無人,而后宮諸事都是由你打理,朕也省下不少心。先前反復論過立你為后之事,朝中贊同之人不少,反對和中立的也很多。朕仔細想了想,若是強意冊你為后并非不可,只是如此一來,反倒成了世人詆毀你的話柄。”
慕毓芫看出他的歉意,自己也不想于此事糾纏,遂微笑道:“佩縝姐姐與你少年結發,為人又是賢良大度、寬厚體仁,后宮之中無人能及。臣妾只是做好份內之事,算不上什么功勞,皇上愛我、憐我,心里已經很知足了。”
“宓兒……”明帝看著她晶瑩剔透的眸光,輕聲喚了一句,沉默片刻又道:“朕不說那些虛話,只照實話說了罷。今晨朱錫華上了個奏折,說到取個折中的主意,在四妃之上加設皇貴妃之位,以行使統攝東西六宮之權。”
慕毓芫蹙眉略思量,問道:“朱錫華?純妃的叔叔?”
“嗯,正是他。”明帝微微頷首,接著說道:“朕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已經吩咐內務府去準備了。將來,你除了皇后這個名分,以及不居鳳鸞宮,其余冊禮、服飾、轄六宮之權等,都均同后制。”一口氣說完,又問道:“宓兒,你可覺得委屈?”
慕毓芫仍是微笑,只道:“這是莫大的恩典,臣妾已經擔心承受不起,哪里還有什么委屈呢?皇上既然已經安排好,臣妾便先行謝恩了。”
明帝伸手拉起她,摟入懷中,貼在耳畔低語道:“在朕的有生之年,都不再冊立皇后!你放心,朕絕對不會食言。”
慕毓芫輕輕倚著他,轉身伏在肩頭,柔聲道:“臣妾得皇上看重,又有祉兒他們三個,想來上天待我不薄,只覺再無別的憾事了。”
明帝顯得格外欣喜,認真問道:“宓兒,你當真是這么想的?”
慕毓芫輕聲軟笑,頑心頓起,抬手掰正皇帝的臉,用指尖上額頭上劃道:“嗯,當真!現有白紙黑字寫著,還怕我說謊么?”
明帝滿目都是璀璨光彩,笑盈盈看著懷中佳人,爽聲笑道:“若朕的額頭是紙,那一定是天底下最貴的。你快在上面親一下,免得油墨風干了。”
慕毓芫又窘又笑,起身道:“皇上盡是胡說,哪會風干了?”
明帝哪里肯放開她,強力摟住不放,耍賴道:“朕可不管,你要是不親一下,今兒就不放你走。等會祉兒他們進來,看你羞不羞?”
慕毓芫被他困得無法,只好垂首細聲道:“那——,旻旸你閉上眼睛。”
明帝忙合上雙目,道:“好了,好了。”
第一次如此近、如此認真的細看,慕毓芫輕柔的撫摸過去,線條分明的輪廓,俊毅、有力,與那個溫潤少年大為不同。而當初見他,卻目目都是舊人的影子。時至今日,兩個人終于完全分開,彼此各不相干。
“旻旸……”慕毓芫低低喚出名字,緩緩吻上去。
“哈哈!”明帝大笑起來,在慕毓芫一吻之后,趁機封住她的嘴,半日方才松開笑道道:“今天可是你主動的,朕怎么舍得不多親幾下……”帝妃二人濃情****,寢閣內一片旖旎風光,與窗外的銀妝素裹景象相比,簡直是一冷一熱的兩個世界。
有大風颼颼刮起,激得滿地雪花紛飛飄舞,地面上漸漸生出一層白霧,將雪地里人團團包裹起來。迦羅在馬上低著頭,撣了撣額發上的雪塵,揚鞭策馬追上鳳翼道:“師兄,是在等云師兄么?”
鳳翼囑咐副將完畢,調轉馬頭道:“不是,此次是葉將軍跟我們同往。眼前青州比較平靜,你云師兄會在京城多待些日子,估計開春才會過去。”
迦羅并不大在意,點頭道:“也對,他要陪姐姐和家人呢。”
鳳翼聞言有些出神,似有什么難以開口的話,看了迦羅半晌才問,“聽說,你前些日子進宮,見到淑妃了?”
迦羅的微笑有些僵硬,道:“嗯,云師兄領著進去的。”
鳳翼往皇宮深處方向看去,仿佛能看到什么似的,最后卻略帶失望收回目光,嘆了口道:“淑妃她,有沒有對你說什么?”
迦羅明白他的意思,然而并沒有只言片語與其相關,搖頭道:“沒有,都是些家常的話。淑妃娘娘說,我是云瑯的師妹,便如同她的妹妹一般,還送了一塊玉佩。”
鳳翼勉強微笑,道:“嗯,沒什么了。”
迦羅只因更擔心鳳翼,忍住心中疑惑道:“師兄,你看看這玉佩。”伸手摸向貼身小衣,玉佩上還帶著暖人體溫,手中握住絲繩一抖,綠瑩瑩的水膽佩懸在風雪中。
“這是——”鳳翼倒吸一口冷氣,一時怔住。
那年,入秋時節。
天空鉛云低垂,光線晦暗,不過片刻功夫,竟然毫無征兆的下起雨來。云瑯擋住額頭看天,回頭道:“師兄、姐姐,這雨看樣子要下大,先找個地方避一避?”
彼時她還只是剛及笄的少女,雖然自小家教得十分穩重,秉性卻是明朗天真,踮起腳往前探了探,那盈盈笑靨燦若云霞,“前面有家玉器店,看起來還不小,咱們借著看玉避避雨,豈不正好?”
一進店門,她便看中這塊水膽綠瑪瑙佩。三人都只是隨意看看,也沒打算要買,待到后來自己去問價,才知道價格不菲。可是她想要的東西,自己總愿意盡力去達成,直到奔波一年余,方才籌夠銀兩。玉器店老板殷勤有加,豎起拇指夸道:“公子必定是貴人出身,一眼就挑到本店的寶貝。”自己卻是苦笑,不過是侯門千金的眼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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