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與此同時,朝廷另有旨意飛速傳到涿郡。駐守此地的乃是萱嬪之兄葉成勉,因涿郡境內有天險博曲水,閩東王不放心外姓人,故而將旗下水師交由長子調管。使臣沿江乘船來到涿郡,宣讀皇帝旨意,說是萱嬪孕后多憂、常思家人,帝心甚為焦急,故而宣召葉氏親眷入京侍奉。
因閩東王所轄封地最大,涿郡地處偏遠,故而葉成勉的家眷姬妾皆在,一雙兒女也于此處長大。萱嬪還未出閣時,常為避長輩念叨而住于涿郡,于長嫂交情甚好,此番更有親筆書信相邀入京。葉成勉知道妹妹圣眷甚隆,兼之擔心外甥,趕忙吩咐妻子收拾行裝,誰知道幼子卻不舍母親離去,不免哭哭啼啼起來。
那使臣見葉成勉為難,便勸說道:“皇上整日擔心萱嬪娘娘,望夫人能夠早日前去照顧,護的小皇子順利誕育。只是因此讓夫人和小世子分離,未免有些不通情理,既然小世子舍不得夫人,何不隨同入京見識一番?也不過半年時間,便回來了。”
葉成勉素來疼愛幼妹,更兼萱嬪信中言辭迫切、濃思悱惻,不免覺得使臣的話也有些道理,遂頷首同意。那使臣只說萱嬪急等著見親人,為免京中牽掛,因此連午飯都等不及,便匆匆護衛著葉氏母子離去。等到天黑時分,閩東王派人送來加急信箋,才知西邊廣寧王暴卒,葉成勉頓時發覺有些不妥。然而博曲水去往京城方向乃是順流,皇宮的船早已駛出百余里,再去追亦是不可能了。
對于葉氏母子的到來,明帝甚為高興,再加上公主即將抵達京畿,因此心情越發的暢快。不刻便有圣旨傳出,因葉夫人負責照顧萱嬪產育,特予可自由出入宮門,另將西華門外的一所舊府收拾出來,賜給葉氏母子居住。
如此隆重其事,自然讓后宮嬪妃驚動不小。其中熹妃最是忿忿不平,指責萱嬪恃寵而驕、擾亂宮闈,乃是后宮里頭一等的狐媚女子。玉粹宮那邊未置可否,明帝先聽得有些不耐煩,因此對慕毓芫抱怨道:“朕在前面已經焦頭爛額,她還是一味胡鬧,年紀這么大,性子卻不見有半點長進。你什么時候得空,去說說她。”
慕毓芫正在觀望外間的雨絲,似千萬條數不清的水晶珠串,連宮瓦檐口也被清洗的干凈無塵,回頭笑道:“這種場合讓臣妾去勸說,豈不是更加添亂?誰去都不合適,皇上別太偷懶,還是自個兒辛苦一趟罷。”
明帝聞言怔了一下,笑道:“呵,是朕忙糊涂了。”
慕毓芫緩緩別過頭去,唇角泛起一絲淺淡的笑意,凝神看了會漸漸停下的細雨,朝廊上宮人吩咐道:“今兒的午膳稍微延后一些,路上雨水泥濘的,公主他們怕是要晚些才到,別做太早讓菜涼了。”
“給皇上,淑妃娘娘請安。”吳連貴從側殿趕過來,躬身回道:“公主和云將軍已到宮門外,是不是即刻就宣召來泛秀宮?另外,夏烈王世子該如何安排?”
“讓世子到書恩殿侯旨,朕過會召見他。”明帝站起身來,上前走到慕毓芫身旁微笑道:“朕去前面見世子,有些事情需要即刻安頓好。敏珊就先住在你這里,不用回公主府,你們且說著話,朕很快就回來了。”
慕毓芫知他有些愧疚,不愿立時見到自己的妹妹,遂頷首道:“皇上只管去忙,敏珊他們一路勞頓,先歇息會也是好的。”
明帝略微垂了眼簾,頷首道:“有你在,朕很放心。”
慕毓芫目送著明帝出去,想到那少女時總是任性胡來、嬌憨無忌,如今卻即將為人母的樂楹公主,不由搖頭輕聲嘆息。只是在這男子的天下,女兒家的命運自來都是身不由己,眼下回到京城的她,未來的命運卻依舊叵測難定。
“皇嫂……”有熟悉而嬌氣的聲音傳來,只見阿璃攙扶著樂楹公主進門,已經七個多月的身孕頗為臃腫,宮人們趕緊將十香錦繡軟墊鋪好,生怕有一絲閃失。
慕毓芫在側旁椅子坐下,親手端過早預備好的烏雞紅棗濃湯,微笑道:“一路上勞頓辛苦,先喝口湯暖一會兒再說。”說著往珠簾后面看了看,卻不見再有人進來,因問道:“云瑯呢?怎么沒跟你一起進宮?”
樂楹公主緩緩搖頭,低聲道:“我不想見他,回府上去了。”
慕毓芫抬眼朝看過去,原先的驕縱傲氣已洗去大半,神情頗有些懨懨,就連說話也顯得有氣無力,只好點頭道:“也好,咱們可以清凈的說會話。”看著樂楹公主高高隆起的腹部,思緒有些紛亂,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勸慰。
樂楹公主低著頭大口喝湯,白玉瓷盞里冒出一團團氤氳的水汽,似冬日里****不散的朦朧白霧,將她嬌小的臉龐籠罩進去。那蒸騰的水汽似乎太燙人,漸漸熏紅了她的雙眼,眼淚便“啪嗒啪嗒”的掉進湯里,輕泣道:“在穎川的時候,我整夜整夜都怕的睡不著,不知要熬到何時才會結束。雖然心里也明白,世子未必是真心看重于我,可是不論虛情假意,卻只有他肯在身邊陪著我、哄我……”
慕毓芫握了她的手,默默點頭。
“后來,我懷上他的孩子……”樂楹公主的目光有些渙散,淚水幾乎將一方絲帕全部浸透,略停頓了片刻,“我自然不想要,可是……,可是我好害怕會疼,會夜夜夢到這個孩子……”她俯首看著自己的肚子,不知所措的顫抖著,“皇嫂……,如今我該怎么辦?”
“傻丫頭,別想那么多了。”慕毓芫只覺空氣凝重不堪,輕輕嘆了口氣,替樂楹公主擦拭著面上淚痕,柔聲道:“皇上既然興師動眾接你回京,就不會再送你出去。不論怎樣,你都是孩子的母親,他又沒有錯,只管好好養胎生下來。”
“真的?真的不用再回穎川?”樂楹公主緊緊抓住她的手,目光中有無限欣喜,然而片刻間又黯淡下來,“可是,云瑯呢?我這個樣子,再也配不上他……”
“別擔心這個,云瑯若是敢對你不敬,皇嫂第一個不會容他。”想到往后錯綜紛亂的時局,慕毓芫的目光愈加復雜深邃,抬眼看著樂楹公主,認真道:“將來的事還很難預料,誰知道會有什么變故?你只管在皇嫂這里安心靜養,一步步走著再說。”
樂楹公主低頭思量半日,像是在把話里含義反復咀嚼,末了嘆道:“是啊,今后的事誰又知道?老天便是再逼我,也不能夠了。”
慕毓芫明白她言有所指,不經意看到其腰間的刻字翠玉佩,淡淡別過目光,“如今的格局還算好,到底你也平安無事回來。要說起來,廣寧王的死倒是成全大家,不然還不知道要拖到何時?皇上等會過來午膳,不如先去換身衣裳,再把臉上灰塵洗一洗,畢竟是一家子團聚的高興事。”
樂楹公主不以為然,輕笑道:“是么?或許罷。”
明帝回來時不見云瑯,略微訝異,“云瑯忙什么去了?家宴都已經預備好,有什么忙得顧不上吃飯,讓人去傳他進宮……”
“不用!”樂楹公主突然高聲打斷,在明帝錯愕的目光中緩了緩,將自己的身子放軟和了些,神色冷淡道:“我餓了,想早些吃飯。”
“還不快去?”慕毓芫朝宮人們揮了揮手,轉身遞了盞茶與明帝,淡聲笑道:“敏珊一路顛簸,早點吃完好去歇息著。反正云瑯還在京中,整天閑著也是無事,隨便哪天得空再見就好,不必急于一時。”
明帝的目光停駐在樂楹公主臉上,似乎有些解悟過來,回首對慕毓芫笑道:“朕是怕你惦記著自家兄弟,既然你不急,那就改天再說罷。”
宮人們陸續將菜肴呈上來,大都是樂楹公主素來愛吃的菜式,慕毓芫見她沒什么胃口,遂盛了碗魚湯過去,“這是新鮮的冬筍燉的鯽魚湯,清淡滋養、不膩人,不想吃東西就喝點湯罷。”
樂楹公主漫不經心的攪著湯,剛勺了一口送到嘴邊,卻放下銀勺問道:“皇兄事事想的周全,不知把世子安頓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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