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沒事,臣妾不累。”慕毓芫的神情無可捕捉,側首往禮儀太監手上的冊子看了一眼,回頭柔聲笑道:“眼看這冊只剩下一頁,難為她們一大清早的等候著,遣回去還要再傳一次,倒是麻煩,不如選完殿內的人再回罷。”
明帝似乎松了一口氣,笑道:“好,就依你所言。”
二人低聲交談的樣子格外親密,熹妃的神色微顯不快,卻也不便當著滿殿的人發牢騷,只是朝禮儀太監忿忿道:“沒看見皇上已經疲憊?眼看都要晌午,還要拖到什么時候,趕緊往下念!”
禮儀太監連忙賠笑點頭,朗聲宣讀著最后一頁的秀女名單,明帝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連頭的懶得抬,秀女們該留該去倒象是隨興指定一般。如此便加快不少速度,很快便念到最后幾名秀女,“內閣大學士文重儒之女,文秀姝!文氏秀姝,年十七,博文通詞,擅書法,尤精于瘦金、柳公二體。”
“呵,難得。”明帝在御座上笑了,饒有興趣的朝文氏看過去,嘴角卻勾勒出一抹輕笑,“如此說來,竟然是本朝難得的才女?唔,抬起頭來。”
文氏明顯有些局促緊張,雖然抬起頭卻垂著眼簾,略帶顫聲道:“臣女文秀姝,參-見-皇-上!叩見宸妃娘娘、熹妃……,熹妃娘娘金安。”她說話一字一頓,更在熹妃二字上打了個結,熹妃自然很是不快,周圍的秀女也不免竊竊笑起來。
慕毓芫看著略顯單薄的文氏,心內不禁輕微搖頭,頂多算得上是中人之姿,況且皇帝素來不喜文氏一脈,多半是要被遣退出宮了。正這么想著,卻聽明帝叩了叩御座的扶手,意外的說道:“文氏貞靜淑和,溫婉有婦德,留名。”眾人聞言都很是吃驚,不免想著此乃皇帝重德不重色之故,所以才留下文氏。
既然文氏這等姿色都能當選,不少秀女都顯得有些躍躍欲試,文氏卻仿佛意外的不能接受如此結果,只是默默失神退回隊列。禮儀太監又往下唱名,內中亦有幾個姿色出眾的秀女,誰知竟沒有一個能入皇帝的眼,一律都是落選。
待到宣唱完畢,明帝早已不耐煩的站起身,朝熹妃吩咐道:“你也累了,回去好生歇息著。”不待熹妃回答,又對慕毓芫道:“祉兒前幾日受了風寒,朕跟你一起回去,瞧瞧好的如何了。”多祿看著不滿的熹妃低頭一笑,趕忙招呼著宮人們跟上皇帝,自己更是飛步追了上去。
午后待選的人數并不多,申時末便已結束選秀,此次入選的秀女共七十八名,比之三年前將近翻了一番。秀女并非都用作充實后宮,有賜予親王的,也有指派給各宮正主做近侍的,最后留下預備侍奉皇帝的還剩十六名。秀女們的位分很快也頒賜出來,其中以葉氏位分最高,冊為正四品貴人,挨次下來便是江氏,冊為正五品婕妤。另冊有三名才人,除卻文氏以外還有一對楊姓姐妹花,二人模樣極為相似,幸好姐姐眉心有一粒朱砂痣,如此才將兩人區分開來。
皇帝親賜葉貴人居于玉粹宮,另將江婕妤也安排在一起,至于幾名才人和閑散采女人等卻懶怠費心,只吩咐內監將錦黃名冊送與宸妃安排。宸妃如今轄理六宮,眾秀女自然要先到泛秀宮請安,鶯鶯燕燕擠得半殿,都一眾按規矩行大禮跪拜下去。雙痕在旁邊得了吩咐,上前道:“宸妃娘娘有旨,免禮賜坐。”新入選的宮嬪難免有些局促,入座后皆一個勁兒的低頭飲茶,因此人雖多卻鴉雀無聲。
慕毓芫居于正中九鸞飛鳳椅上,側身自高幾上端起碧玉茶盞,手指上的金粟米嵌寶甲套與之觸碰有聲,朝下笑道:“只管當作自己家里一般,沒什么可拘束的,空閑時常來玩,時間長些也就熟絡自在了。”雙痕招呼小宮女捧出賞賜來,葉貴人得了一對赤金纏絲的雙扣鐲,江婕妤得了一支攢珠花長簪,三位才人各得一枚白玉鏤雕傳花佩,其余采女皆是一對吉祥如意的小金錁子。
眾女都趕忙接禮謝恩,齊聲道:“嬪妾等謝過娘娘的賞賜,娘娘萬福。”
“呵,不必多禮——”慕毓芫一眼瞥到側殿門口的吳連貴,看他面上神色似有要緊的事,遂微笑道:“你們等會還要給各宮娘娘請安,本宮今日也就不深留,來日方長,都且先過去罷。”眾女趕忙又福了福禮,雙痕便跟著送她們出去。
葉貴人走了兩步卻頓住,回身襝衽道:“嬪妾新近入宮,還未來得及孝敬娘娘,便先得了娘娘的貴重賞賜,心里很是不安。”說著自懷內取出一枚精巧佩墜,半月形上等血珀,內中的花殼蟲猶清晰可見,“這枚血珀乃薔薇自幼佩戴,今日想把它奉給娘娘賞玩,還望娘娘不要嫌棄。”
極亮的血紅之色,被皓白的雙手襯得愈加明艷奪目,慕毓芫含笑看了看,吩咐雙痕取過來,在上笑道:“難為妹妹如此有心,如此極品的血珀也舍得送人,本宮只好卻之不恭了。”眾女似乎都有些后悔狀,估摸都在暗嘆錯過如此討好的機會,雙痕不待她們也摘東西,便趕忙領著退出殿去。
“娘娘——”吳連貴趕緊小跑過來,近身附在慕毓芫耳畔,壓低聲音道:“前面傳來穎川的消息,說是樂楹公主已經懷有身孕,夏烈王遣人快馬加急送得喜訊入京。”
“敏珊有孕?”慕毓芫大吃一驚,將目光自遠處秀女的身上收回,抬手摒退殿角的宮人,蹙眉道:“這可是件不小的事,皇上知道消息只怕也是喜憂參半,晚間若是過來想來會不暢快,你們都回避遠一些。”
“是。”吳連貴連連點頭,又問,“奴才有些擔心,不知道娘娘做何打算?”
天長日久相處加上孩子的牽絆,只怕樂楹公主已經開始動搖,況且是皇帝和朝廷負棄她在前,心里豈能沒有分毫怨憤?如此下去并非什么好事,慕毓芫抬手止住吳連貴說話,“你讓本宮靜一靜。”她略微低頭思索一番,又道:“嗯,先去把云瑯的那幾封信取過來,還有那枚透雕的海水翠玉佩。”
那樣的結局,云瑯不愿看到,皇帝自然更不愿看到,而自己也不希望發生。豈能眼睜睜等她將來左右為難,因此現在一定要定住心念!慕毓芫倚在鸞椅背上輕嘆,抬眼已見吳連貴捧著暗紅寶漆盒子出來,掀開盒蓋,內里躺著整整齊齊的六封書信,最下面是一枚幽藍的如深海之夜的玉佩。
“娘娘,東西讓誰送去?”
“別人送去,本宮實在不放心。”慕毓芫拈起海水翠玉佩細看,仿佛能從中看出一碧水波蕩漾的光芒,如人心搖晃,“況且有些話也不便讓他人知曉,還是你去更妥當一些,本宮會想法子說動皇上那邊,下去準備罷。”
庭院內一樹榴花照眼,透過陽光看去,純正的洋紅色中略帶些明黃,有零星的殘碎花瓣灑落在地上,幾乎將地面也映得一片通紅起來。有嬌小女子靜靜立于樹下,抬起手去兜攬那飄飛的石榴紅花瓣,寸長的指甲在花瓣上掐出血紅的汁液,仿佛掌心浸出來的一絲絲新血,艷麗迷人。
樂楹公主望著天上潔白的飄云,一時茫然,如果云瑯知道自己懷孕的消息,到底會是萬分失望,還是從此徹底解脫?時光悠然而過,仿佛還能聽到自己當初的痛哭聲,那么清晰、決然,然而卻不知不覺的走到今天,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如此想著已是心痛難忍,生生遏制住奪眶欲出的淚水,側首朝阿璃吩咐道:“都快晌午,你去前面問問,若是不得空咱們就自己用飯。”
阿璃還未答話,已經有侍女前來回稟道:“世子妃,京城宮中派人來了。”
“奴才吳連貴,叩見世子妃金安。”吳連貴身后跟著兩個小太監,其中一個手上捧著個寶漆盒子,想來應該是皇帝派人送來的物事。
樂楹公主原本甚是高興,卻被一句世子妃當頭潑的冰涼,原來自己的公主身份也早已被抹滅,雙手緊了緊,冷聲道:“不就是送皇兄的賞賜么?宮中不論派誰來還不是一樣,你是皇嫂身邊離不得的人,怎么也如此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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