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咱們家的藥都是銅錢買來的。”英華笑道:“現在把劉大人用也罷了。回頭找劉大人要錢,他一時拿不出來,拖來拖去換了管事的,這筆錢就成了壞帳,五姨回家也不好交待。劉大人是拿不出現錢來,強征藥的事他又不能干,他也為難。所以我說我們先施藥,到時候肯定不夠的。我們再叫趙恒去問五姨要。要多少來都是趙恒的面子。”
趙恒的面子么,這就是柳家出錢替晉王涮聲望了,果然比白借給劉大人要強不知多少倍。做生意和做官還真是一模一樣的。李知遠一笑,道:“舊年施藥的人手都是現成的。就是再添幾個點也不算難事。這個早一日辦早一日大家心安,我先使人回去召集人手。”他理一理衣裳,站起來下樓去吩咐他的管家。
李知遠替趙恒和柳家做事一點疙瘩都不打,英華心里甚是喜歡,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手帕攤開來,看一看不是她常使的葡萄紫,才想起來這是方才李知遠給她的,因手帕上有她的汗漬,她就疊起來揣回腰間的荷包里,把自己揣在袖子里的那一條葡萄紫的手帕扯出來疊好擱在李知遠坐的那邊桌上。
少時李知遠回來,還不曾說話,就有管家來尋英華回話。李知遠甚是知趣,移了茶碗到一邊坐著,一邊剝花生一邊憑窗看江景。
柳五姨的船隊足有五六十艘貨船,絕大部分是藥物糧食,剩下的除了英華的嫁妝,便是柳家諸親給英華的添妝,還有柳五姨的行李。這些都不難安排,最要費心思的是柳五姨還帶來了三船工匠,足足四五百人。原先玉薇備好的可住兩百人的住處便不夠用了。此時曲池府哪里還有那樣大的宅院,這些人要分開安排吃住,少不得各處租借,便是極為難人的了。
李知遠冷眼看英華打聽屋舍大小,按著等級配給,四五百人安排得一絲不亂,對英華刮目相看,趁她略閑一會,叫管家去碼頭的面店里端了碗面過來與她吃,就道:“你先吃點墊一墊。便是今日安排不好,在船上住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事。”
英華忙了兩個時辰,也實是餓了,一邊吃面一邊笑道:“怎么不急。再過些日子大家來了,只怕富春江里船擠船走不動路的,走陸路又貴又費事。卸貨的船就要回轉,正要多打幾個來回。”忙忙的吃完面,擱下碗又走到窗邊看,掛著柳字旗的江船分成兩行,一行空艙的船船頭向東,首尾相接停在對岸。這邊碼頭上,柳五姨的座船已經挪到上頭去了,幾只船靠在碼頭上,搭著高高的跳板,跳板上人來人往,車聲驢聲響成一片。天邊幾朵被夕陽染成黃紅色的云在慢慢移動。
英華吐了一口氣,道:“明日不得落雨吧,早些搬完省心。”
李知遠已是看過兩三個時辰了,探頭朝外一看,心里就有數,因道:“再快還要兩個時辰才搬得完,天都要黑了,不如你回去罷,我在這里替你守著。有什么事再叫管家回去和你說。”
“不成。”英華微笑,白凈的臉上微露倦容,“柳家的事我算半個主人,哪有主人跑了讓客人操勞的。”說著對李知遠眨了眨眼:“卸完貨,還要到各處倉庫查看。便是玉薇姐姐現在回來,我也要查完倉庫才好交把她,不好就走的。你要陪我。”
滿打滿算,打從認識英華以來,兩個人還沒單獨相處過這么久呢,雖然來來去去的管家是有些礙事,李知遠還是被“你要陪我”四個字打動了,心里盛滿蜜糖,微微一笑點頭,就把使人回家送信的事忘了。
查完倉庫,貼了封條畫了押,把帳本封箱上鎖,諸事清完,已經三更。英華累的連車都爬不上去了,全仗李知遠扶著才得到家。李知遠把英華送回她住的那院,又尋到趙恒商量畢施藥的事,再回家已是日出。
陳夫人板著臉,手持一柄五色雞毛撞子,威風凜凜站在二門屏風后,看見滿面倦容的兒子進來,冷冷哼了一聲,問:“你到哪里去了?”
李知遠小時候是個皮的,沒少挨過陳夫人的雞毛撣子。略大些兒開了竅,讀書甚是用功,嘴巴甚甜,雞毛撣子便無用武之地,陳夫人也就把那根雞毛撣子重又插回花瓶里。今日老人家重又提著雞毛撣子,想是氣得急了,不曾請家法板子。
李知遠先是嚇了一跳,再想一想原是自己忘了使人回家報信,忙一提衣擺跪下,道:“兒子錯了。”
陳夫人冷著臉,也不說話,先拿雞毛撞子在兒子身上撿肉厚的所在用力敲了十下,才叫個戰戰兢兢站在一邊的小廝去聞李知遠身上的味道。
那個小廝湊到李知遠身邊聞了聞,結結巴巴道:“沒得酒氣。”
沒得酒氣想必不曾嫖賭,陳夫人的臉色略好看了些,問:“干什么去了?”
“去見英華妹妹的五姨,因他們那里事忙,五姨留我幫忙,也不曾想就忙到天亮才回,就忘了使人回來說。”李知遠想都不想,就把英華摘出來,只說柳五姨留他幫忙。
“他柳家好大的臉,頭一回外甥女婿拜見就使你干活?”橫豎還有管家對帳,不怕兒子是扯謊,陳夫人已是信了兒子的話,轉而心疼兒子不曾睡,問:“一夜不曾睡?”
“打了盹的。”李知遠這一回是真扯謊了,一邊說話一邊打呵欠。
陳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惱,喝道:“去睡!以后不許替人家幫忙。就沒見過這樣的親家,王家的兒子使喚不動,就曉得使喚女婿。”打發了李知遠去睡,又把跟著李知遠的幾個管家喊來,細細問得原是英華辦事李知遠陪著,那一肚子對兒子的心疼都轉成對英華的惱怒,走到李知府的書房去,把李知府手上一本《史記》搶了擲去,嗔道:“看你給兒子挑的好兒媳!”
李知府揮手叫一邊伺候的小書童下去,好笑道:“兒子不過是一夜不曾回,怎么又怪到我頭上來了?”
李知府慢悠悠的模樣,一些兒都不著急,陳夫人恨不得把小老頭的五絡胡須都揪斷了,拍桌道:“我提心吊膽一夜,生怕兒子去嫖去賭,到你這里不過是一夜不曾回?”
“兒子是你教的,他是去嫖去賭的人?何必這樣生氣。”李知府看陳夫人鼻孔都在噴火,收了笑容勸道:“想是有事耽誤了,不曾使人回來說,叫他下回休要忘了也罷了。”
陳夫人把李知遠昨日陪英華一夜的事說把丈夫聽,說完了惱道:“雖然是訂了親的,怎么就這般沒規矩?叫他兩個小的在外頭天亮才回?柳家行事這般沒規矩。依著我說,就不該跟王家結親,柳氏終歸是商人家的女兒,眼晴里頭只看得錢大,教得出什么樣的好女孩兒?”
李知府思量半日,也覺得兒子和王小姐單獨在外頭一夜甚是不妥,因道:“只怕是有誤會,還是要問清楚,若真是如此,還當和親家說說,女孩兒家總是少出門的好。”
不說李知遠在家補眠,只說英華三更一覺到日上三竿,醒來看紅日滿窗,掀了被光著腳就跳到地上,驚道:“哎呀,起來晚了,還有好多事呢。”
杏仁捧著洗臉水進來,笑道:“二少爺和耀文少爺兩口子早上趕回來了。耀文娘子使人過來捎話,說多謝小姐幫忙。”
“呀,她回來了呀。”英華松了一口氣,坐回床上,打了個呵欠,“大伯娘那邊的事辦妥了沒有?”
“聽講耀芬少爺也病倒了,沒得人阻攔二少爺辦事。二少爺租了幾間屋,買了米和油,又雇了兩個婆子,留耀廷少爺守在那里。那邊鄉下地方,買不到藥。所以耀文少爺回府城來尋藥。”
江邊倉庫里滿滿幾十船的藥,全是玉薇調度。買藥的事玉薇自然會去安排。英華聽得事事都妥當,也就不問,坐在床上回想昨日,李知遠安安靜靜陪伴她,甚覺甜蜜,不覺笑容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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