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父不慈兒女心寒
“不肖女，這里那有你多嘴的份兒？”楊華冷著臉走近楊葭，冷不防一巴掌就扇了下去，不但打懵了楊葭，更是讓其他的兒女都驚呆了，心里一陣陣發(fā)涼。
“不許你打八姐姐！”六郎一副面對仇人的神情怒視著楊華，還是楊冼回神快，看了楊芊一眼，讓她拉住六郎安撫楊葭，上前一步躬身道：“父親，是兒子的錯。這里是寺院，并非是說話的地方，等歸家了，兒子再聆聽父親的教誨。”他的話說得恭敬，但是語調(diào)冰冷，楊華這一巴掌算是將兒女們都給打醒了。
楊華哼了一聲，于他而言，兒女們不過是附庸罷了，女兒除去嫡出的，庶出的若不能換來什么，那也就是沒有用的。他也不想讓自己家的爭執(zhí)讓人聽去了，轉(zhuǎn)頭就喚了管事和小廝來準備回府去。
楊葭上了馬車后立刻放開了捂著的臉，神情淡漠。只是六郎和楊芊都還小心翼翼地瞧著她，“八姐姐，還疼嗎？下次他再大人，我一定擋在你的前面。”
楊葭摸了摸六郎的腦袋，看向楊芊：“五姐不必一臉愁苦，只看父親這么多年對我們這些留在故宅兒女們不聞不說的，就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了。我倒也罷了，倒是五姐，你已經(jīng)及笄了，只怕父親拿你的終身打主意，須得和三哥好生盤算一番才行。”
“我真的沒有想到，八妹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們的父親竟然如此不堪……”楊芊說著都有些咬牙切齒了。
“……”楊葭眼中閃過譏誚之色，什么都沒有說。此時的人們推崇的風骨，她是在楊華半點也沒有找到的，更不要說什么文人的節(jié)操了，反而厚顏無恥至極，楊葭這些兒女就是想掩飾都不行。楊華做父親做到讓兒女都覺得不齒的份上，也算是天下少有的了。
楊家的車馬才到了巷子前，就瞧著大管事帶著兩個小廝在探頭探腦，一看見楊華等的馬車，忙迎了上去稟道：“大官人，太夫人帶著大郎大少夫人、六娘子、劉姨娘、吳姨娘到了。”
楊華呆住了，驚愕道：“太夫人來京了？”怎么事前也不送個信過來？至于侄兒一家子為什么也跟著來了，他還沒有心思去細想。
楊葭幾個也知道了太夫人和兩位姨娘以及楊艾到了，她不知其他的人是怎么想的，她是覺得麻煩來了，低頭看六郎也鼓著臉沒有提太多的歡喜，不由得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道：“姨娘和六姐到了，她們倆說的話，若是覺得不對，就提出來，免得她們也被父親責罰了。”
六郎用力地點了點頭，對于吳姨娘他其實是有點想念的，只是這些日子他也跟著楊冼讀書聽楊冼的教導，懂事了不少，知道姨娘的見識有限，她們的話聽聽就算了，不能當真。反倒是八姐姐的話，可以聽聽的。
楊葭看六郎懂事，又高興又有些遺憾地道：“今日父親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情來，不能送六郎去拜顧大人為師學武練習騎射了。等這段時日過了，我再想想法子吧。”
太夫人比幾個月前瞧著老了許多，從前半白的頭發(fā)如今已全成了銀絲，神情也有些疲憊，看著兒子孫子孫女進來了，神色才微好看些。
楊華一進屋就快步走到太夫人的跟前跪下磕頭道：“不孝子拜見阿娘，阿娘年事已高，來汴京怎么不給兒子送信，兒子也好親自去接阿娘呀。”
太夫人瞧著幾年不見的兒子，再聽他的話，想起年紀老大就不懂事的次子不由得老淚盈眶，親手讓楊華起來，抓著他的雙手哽咽道：“快起來，快起來，只要見到你，我什么煩心事都沒了。我的年紀大了，再留在故宅里頭，只怕會被你那不爭氣的弟弟氣到臥榻不起了。幸好老大你是個爭氣的……”
“阿娘快被傷心了，待以后見了老二，我親自教訓他，作了丟臉的事情氣到阿娘，真是太不孝了！”楊華扶著太夫人在禮，才開口道。
太夫人嘆道：“算啦，如今你們兄弟倆都是做祖父的人了，縱使你打斷了他的腿也不見得他能改過來了。就讓他和他媳婦對著折騰去吧。我讓大郎夫妻跟著一道過來，就是怕他們小倆口學了你兄弟夫妻來，不管分家了沒有，你兄弟就算了，侄兒卻不能不管，二郎出家了，大郎這一個侄兒可要想待你兒子一樣盡心啊。”
楊華偏頭看向?qū)χ淼臈铖T笑了笑，倒是一副長輩的派頭。圍觀的楊葭姐弟幾個心里卻是腹誹不已，楊華待親生的兒子可不怎么樣，待侄兒像親子有能好到哪里去？太夫人也太想當然了點。
“芷娘這孩子是個沒福的，竟然這么早就去了，你媳婦親自去送她也好，只是如今這府里沒有個女人主事不成樣子，劉姨娘跟了你多年了，魏氏不在的時候就讓她打點吧……”太夫人想起大孫女也是傷感。
楊冼和楊芊都有些急，這掌家理事不過是面上好聽罷了，劉姨娘不過是一個妾下人們不服不說，還得罪了遠在大名府的大夫人魏氏。吳姨娘卻是又羨又妒地看了一眼劉姨娘，暗想著自己能不能也得一點差事。
劉姨娘雖不曉得兒女們的擔心，但她卻是個聰明的，垂首道：“太夫人看重我真讓我受寵若驚，只是我只是個妾上不得臺面，聽差辦事還行管家理事就不成了，若是丟了官人的臉就不好了。不如讓大少夫人帶著五娘子、六娘子及八娘子管事？”
尹氏聞言詫異地抬頭，正想拒絕，卻被大郎使了個眼神，張了張口才笑著推辭道：“祖母，我年紀小也沒掌過事兒，這當不得這般的重任的。”
太夫人只瞧了眼眾人的神色就知道他們的顧忌，只沉吟了片刻便對劉姨娘道：“大郎媳婦還小呢，且才掉了孩子沒多久，正是修養(yǎng)身子的時候，你先管著吧，既是我的意思，魏氏回來也不會多說什么的。至于五娘和六娘、八娘幾個時不時地讓她們?nèi)デ魄凭统闪恕！?br />
太夫人想著，大郎媳婦雖然是長孫媳婦，但卻是侄兒媳婦，以后他們小夫妻還要老大提攜，這個時候惹了魏氏不快就不好了。至于劉姨娘，她本來就和魏氏有些不對付，再管家也不會差到哪里去的。卻不知劉姨心里暗自叫苦，太夫人這樣純粹是將她往火上烤啊，她不得不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楊華。
楊華卻是淡淡地瞅了劉姨娘一眼什么話都沒有說，于他而言，無論是大夫人也好，劉姨娘也好，只要能夠?qū)⒑笳聝捍蚶硗滋蜎]有差別的。至于嫡妻的顏面，他只要在人前給了就成了。
“劉姨娘也別推辭了，若是覺得你一個人忙不過來，盡管來吩咐我就是了。”吳姨娘還是忍不住跳出來道。
楊葭真想掩面嘆息，生母是小白花也不要緊，最怕的是這種蠢了還不自知的類型啊。不想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卻是楊艾板著臉反對道：“姨娘慎言，祖母還沒有發(fā)話呢。”
太夫人等人可能是體會了六娘楊艾的改變沒有覺得驚訝，楊芊、楊葭都驚訝地打量著楊艾，難不成她被關在庵堂一段時日里真的長進了？若是真的，那可真是可喜可賀了。
太夫人理都沒有理吳姨娘，同劉姨娘笑道：“就這么說定了，等老大媳婦回來了你再將家事交給她掌就是了。好了，一路上也累了，先就說到這兒吧，都回房歇著去，晚上才好生說會兒話。”
楊華和大郎夫妻親自送了太夫人去了西邊的瑞慶院里，其余人本應散去的，只是吳姨娘心里有酸意，開口道：“恭喜劉姨娘掌家了，不知我們幾個怎么安置呢？”
劉姨娘嘆了口氣道：“六娘就住到留芳院里四娘出門前的屋子里，至于吳姨娘，我們兩個既是妾，就住到正院后頭的角房去吧，咱們一人一間屋子，也好伺候官人和夫人。至于大郎夫妻兩，只能跟著太夫人一道住了。這屋子實在是窄了點，只能這樣安排了。吳姨娘可還滿意？”
吳姨娘當然不滿意了，在祖宅里還能占一個小院子呢，如今卻得和劉姨娘住到一塊兒，只怕她在房里放個屁隔壁的人都能聽到了。正想說幾句，楊葭輕咳了一聲正色道：“劉姨娘這樣的安排真是極好，姨娘還不快謝謝劉姨娘？六郎可想你了，咱們一道去說說話吧。”
吳姨娘早在大名府里就聽說兒子丟了一回，當時若非太夫人使人攔著，她就跑來了京里了。此時看向楊葭身邊的兒子，只覺得瘦了好多，當即紅了眼眶，也將同劉姨娘較勁的心思拋到腦后去了，一把摟住六郎噓寒問暖起來。
楊葭松了口氣，同劉姨娘、楊冼以及楊芊行禮后，這母子三人先離去了，她才看向楊艾，暗想楊艾也許真的變了呢，便帶著微笑上前牽了她的手，只是還沒有開口，卻被楊艾甩開了手。
楊艾冷著一張臉，語帶譏誚地道：“可不敢勞八妹的大駕。”楊葭也不是喜歡拿熱臉貼冷屁股的人，神色轉(zhuǎn)淡地道：“我是六姐的妹妹，怎么就成了大駕？六姐有什么話直說就好了，不必如此的。”說完轉(zhuǎn)身就勸著吳姨娘：“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先回了留芳院的東廂吧。”
這一路上吳姨娘已經(jīng)領教過了變得陰陽怪氣的楊艾，很是不喜歡。見姐妹倆吵嘴，也不關心，只牽著六郎就吩咐楊葭帶路。留下的楊艾，臉色變得更冷了，眼中閃過厲色，抿了抿唇這才跟了上去。
而另一邊的郭業(yè)和顧敦坐在外頭瞧著一般，里面卻極為奢華的馬車里頭里說話。
“那楊華雖有些不堪，但是幾個兒女瞧著還是不錯的，阿敦你其實可以考慮一二的。男人娶妻，可不能只看家世和外頭的名聲，最重要的還是合乎自個的心意才成。”
顧敦挑眉道：“師兄你可是王孫貴胄，這想法倒是與人不同。你既覺得楊家的小娘子不錯，何不自己考慮一二？你可是有妻形同無妻之人呢。毛氏嫂嫂臥病都快兩年了，師兄你也算是給毛家和嫂嫂顏面了，這兩年里可是和做和尚差不多了。”
郭業(yè)斂了笑，淡淡地瞥著顧敦，“我的事情無須多言，再者，毛家現(xiàn)在可得罪不得。”
顧敦卻冷笑道，“師兄還要忍多久？當年毛氏嫂嫂可是一心想嫁給陛下的，哪知陰錯陽差嫁給了你，她不去恨太后娘娘，只同你較勁兒算什么？師兄你的氣性也太好了些，毛懋縱使是樞密使兼天雄軍節(jié)度使，難不成他還敢造反了？”
“慎言！”郭業(yè)神色變冷，雙眸變深，抬腳就向顧敦踹了過去，貴公子范兒盡失。良久后才道：“明日陛下出宮，有些話該說不該說，你也該好生掂量下，我是陛下的堂弟，他能寬待我，卻不定能寬待你。”
這下子輪到顧敦默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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