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最難估人心叵測
次日一早天才剛亮，整個楊府就人聲噪雜，原來是大夫人、楊蘭夫妻以及孩子并楊蕙一道回大名府去給楊芷奔喪，楊葭也一早就被丫頭喚了起來，得給大夫人等人踐行，不過心里頭卻是雀躍的。就是六郎，想到楊蘭要離開，在無他人注意的身后偷笑了好機(jī)會呢。
到了上午才用過早飯，楊葭就讓百靈出府去見秦敏，請秦敏找個時機(jī)來趟楊府。不想秦敏來得特別快，午時才過就到了。大夫人不在家，門房也不敢攔小娘子請來的客人了，客客氣氣地放行了。
楊葭一瞧見秦敏，就瞪圓了眼，“秦姐姐，可算是見到你啦。幾個月沒見，秦姐姐你是越來越漂亮了。”
楊葭拉著秦敏一并坐在了鋪著軟毛墊的榻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見脫下外頭水紅色的斗篷后，里頭是淺碧色的小襖，下身是同色的長裙，頭發(fā)上只插著一只珠花，卻不見一點(diǎn)寒酸氣，同她當(dāng)初和弟弟走投無路時相比，簡直氏判若兩人了，氣色不知道好了多少。
秦敏笑道：“八娘妹子的嘴也變得越來越甜了。好啦，先看賬本吧。”秦敏指著小炕桌上的一摞賬本笑道，“這幾個月的生意已經(jīng)趨于穩(wěn)定了，只是單我一個人照看可是累得慌，幸好之前八娘妹子你我定下的分紅分子不低，不然我心里頭定會覺得不平的。”
秦敏這話倒是真心話，藥膳館開了三個多月，除了一開始楊葭隔三差五地去一趟想點(diǎn)子出主意后，最近鋪?zhàn)永镱^的大小事兒全都是秦敏一個人操持的，若是私心稍重不念恩情的人，定會心存不滿的，指不定就想多撈些錢財?shù)阶约旱暮砂亍?br />
楊葭邊翻著賬冊便笑道：“我可是相信秦姐姐的為人的。而且就算是我真的信錯了人，便當(dāng)是買次經(jīng)驗(yàn)教訓(xùn)了。”她心里頭卻是明白的，秦敏只要不是傻子，就算真有了壞心思也不敢生的，因?yàn)榍孛羰菐е艿艿臒o依無靠家道中落的女子，而楊家怎么說都是中等官宦人家呢。
秦敏笑了，起身瞧見另一邊床上長案桌子上的筆墨書冊，起身去翻了翻，見是最近坊間極其流行的話本冊子，還有新墨才干時，極為驚訝地出聲：“這金庸先生竟然是八妹妹？”
楊葭恰好翻完了賬冊子，搖頭笑道：“我倒是想做金先生，可惜沒那才華。”說著拉著秦敏的手神秘兮兮地道：“之前天天都會做夢，都會夢見了一位老先生自稱是金庸，每晚夢中來給我講故事，我醒了之后覺得這些故事極其有趣，就想將它們下下來，讓世人都曉得。正好，我缺錢嘛，就想著話本紅了也能賺些錢財?shù)模m然沒有藥膳館賺得多，卻也不錯了。”雖說整個故事重寫起來改了一些細(xì)節(jié)，但抄的畢竟是抄的，要楊葭強(qiáng)說是自己想出來的故事，她還沒有那厚臉皮。
秦敏其實(shí)也不太相信楊葭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娘子能寫出這般曲折動人的故事來，且這個時候的人大多比較相信有神鬼什么的，便信了楊葭的話，帶著一絲羨慕道：“八娘妹妹倒是好福氣，能得神仙入夢。”
楊葭倒是沒有想到秦敏絲毫不起疑，略微驚大了下眼睛便笑著問起了外頭的事情和藥膳鋪?zhàn)觼怼?br />
“……京里什么時候都少不了各種小道消息，這段時日大家嘴中說得最多的是圣人冊了兩位郡主同外族聯(lián)姻。對了其中一位小娘子也是大名府人呢，姓陳。外頭都在傳圣人想對遼國用兵呢。”秦敏想到藥膳鋪?zhàn)永锏目腿俗h論得最多的事兒，便皺起了眉頭，“若是朝廷真的對遼用兵，只怕京里的物價要上揚(yáng)了。”
楊葭暗自慚愧，她怎么就忘記了這么一截重要的事兒呢？這秦敏說的陳姓小娘子應(yīng)該就是陳沁了，想不到她還真的掙到了郡主的身份，不過嫁完顏阿骨打，真的是好事嗎？楊葭卻不覺得。心里暗自沉吟，嘴里卻說道：“只怕是傳言傳得激烈而已，朝廷里頭的相公們肯定是不愿意的吧。”
秦敏卻比楊葭知道的更多，她的父親乃是定武軍節(jié)度使帳下的一個醫(yī)官典司，雖算不的什么重要職務(wù)，卻也頗得上官的器重，對于朝廷十幾年來不對外動武的意圖還算是清楚的。聽了楊葭的話點(diǎn)頭道：“誰說不是呢？不過這些朝廷上的大事同我們這些小女子的關(guān)系遠(yuǎn)了些，如今該擔(dān)心的是，若是最后真的要打仗了，咱們鋪?zhàn)右玫乃幉目隙ㄒ彩且鴿q的，每道藥膳也要跟著漲些才成。只怕會影響生意呢。”
楊葭想了想方道：“咱們的鋪?zhàn)佑质枪礄诰扑粒膊皇悄切┕┮话闫矫癜傩粘淼姆植桎佔(zhàn)樱退忝康郎攀扯紳q了半兩銀子，應(yīng)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的。”
“也是。”秦敏一想也覺得是。
小桃在門外出聲：“八娘子，秦娘子，我吩咐廚房做了些素食茶點(diǎn)過來了。”
楊葭忙讓小桃進(jìn)來了，對秦敏歉意笑道：“我大姐姐去世，我們兄弟姐妹都得守九個月的大功，這茶點(diǎn)姐姐將就些用吧。”
秦敏故作惱色道：“我難道是不知好歹之人？”待小桃出去了，她才捻著一塊芙蓉糕就著清香撲鼻的茶水吃了一塊，點(diǎn)頭道：“楊家的點(diǎn)心味道真是不錯，比外頭張家糕餅鋪?zhàn)永镔u的還要強(qiáng)上兩分的。”
楊葭道：“楊家雖不是那些一等一的高門，卻也是傳承百年的大族了，且我父親回了京，這廚子自然是下力氣整治一些吃食的，不然父親生了氣，可就糟糕了。”
秦敏一笑，低聲湊近楊葭道：“咱們鋪?zhàn)忧靶┨於嗔藥讉�大戶人家的婆子來定藥膳，其中有一家姓江，正是涼王妃的娘家，彭嫂子多了幾句嘴，打聽到藥膳不是給江家夫人及娘子定的，而是給涼王妃做的。雖是市井吃食，沒有想到一連半個月不落，倒還真聽到了好消息，昨日那江家婆子再來的時候給了五十兩銀子的打賞，說是王妃娘娘有喜了。你家四姐姐不是嫁進(jìn)王府做了夫人嗎？如今這王妃有了身孕，你姐姐的日子大概不太好呢。”
楊葭還真沒有想到出有這樣一出，苦笑道：“多謝秦姐姐告知，只是我這位四姐姐呀，就算王妃沒有喜，她的日子大概也不會太好過的。她的性子實(shí)在是……”搖了搖頭，楊葭都說不下去了。
秦敏沒想到楊家的四娘子在楊葭這兒的評價這么低，詫異了一回，又想到楊家姐妹們就算不是隔房的，也有嫡庶之分，那楊大娘子過世了不也沒見楊葭多少傷心嗎？隨即不再便多說什么了。
大名府新川侯府里頭，楊芙抱著小郎趙綱哄著他吃東西，神情說不出的溫婉，讓門前站著的趙霖看見后心也柔軟了下來。
“呀，姐夫來了怎么也不出聲？”楊芙拿著帕子給趙綱擦了擦嘴巴，讓乳娘將他抱下去了才迎著趙霖溫柔而灼熱的雙眼羞紅了臉。
“這些日子若非有七妹妹在，我真不知道怎么撐過去。”趙霖握著楊芙的手柔聲道。
“姐夫快別說這些見外的話了，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楊芙心里頭得意，如今沒有了向云，沒有了楊芷，只要等大伯母來大名府訂下自己嫁給趙霖就好了。
“對了姐夫，嬌娘可還是在鬧別扭？”楊芙想起自楊芷死后對自己仇視萬分的趙嬌，心里就恨得不行，只是面上卻是關(guān)切萬分的，好似真?zhèn)�關(guān)心趙嬌一般。
趙霖伸出手給楊芙看，怒聲道：“那個孽女小小年紀(jì)就一身戾氣，連我這個親生阿父都不放在眼中，實(shí)在是讓人生氣。”
“呀，嬌娘怎么還弄傷了姐夫？我還以為她只是對我不喜而已……難道是她真的以為大姐姐之死同姐夫有關(guān)？”楊芙裝模作樣地說道。
趙霖神色一變，“她可是說過什么？”
楊芙吞吞吐吐地說道：“姐夫，嬌娘還是個孩子呢，她說的話豈能當(dāng)真……”
“就是年紀(jì)小才不能縱容了，她到底說了什么？”趙霖著急萬分地道，他已經(jīng)接到書信，說是岳母將帶著兩個小姨子來送妻子下葬，他可不想讓女兒將事情給弄糟糕了。
楊芙忙道：“姐夫待大姐姐的情意人人皆知，嬌娘不過是接受不了大姐姐去世的事實(shí)而已，所以才嚷著是姐夫你逼死了大姐姐的……”
“孽女！”趙霖冷喝一聲打斷了楊芙的話，轉(zhuǎn)身甩袖而去。留下的楊芙眼角卻掛上了誰也沒有瞧見的得意笑容來。當(dāng)夜，趙嬌因?yàn)轶@悸而高燒，待到了次日大夫來瞧時只堪堪將其的性命救了回來，但是嗓子卻因?yàn)楦邿鴫牧耍w嬌變成了說不了話的啞女了。
五日后，當(dāng)大夫人、楊蘭一家子及楊蕙趕到了大名府聽到了這個消息，都是又氣又惱，大夫人更是差點(diǎn)暈厥過去，女兒去了，外孫女又成了啞女，這趙霖若是續(xù)弦了，外孫趙綱豈還有活路？
“岳母，霖對不住您，沒有照顧好芷娘，更沒有照看好嬌娘……”趙霖慣會做戲，啪地一聲跪在大夫人面前哭道。只見他穿著一身麻衣，胡子頭發(fā)都有些亂，臉龐瘦削，眼睛四周烏青一片，身上的袍子也是空蕩蕩得，瞧著還真是為楊芷傷心欲絕呢。
盡管趙霖瞧著可憐，大夫人想起自己更加可憐的女兒和外孫女，還是忍不住怒氣上前給了趙霖兩巴掌，哭喊道：“我將女兒嫁與你時你曾說要好生待她，這就是你的好待？你個混賬東西，芷娘才二十三歲呀，怎么就去了？還有嬌娘，她才五歲大，這啞了以后怎么辦啊……”
楊蘭和楊蕙忙扶著大夫人勸了起來，另一邊的楊芙抱著趙綱過來時，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混亂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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