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一回了京也去吏部露了次臉，其后更是將要拜訪的上峰、親朋故舊都列出來，打算全都拜訪到。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十日后，新川侯府里報喪的人到了，楊芷病逝。

　　大夫人一聽到消息就懵了，好半天才嚎哭起來，也顧不得楊華不在家，就說要回大名府去，幸好被楊蘭和楊蕙給勸住了。這消息很快就從正院傳到了留芳院里，百靈幾個小丫頭聽了也都是驚訝得很，她們都還記得半年前楊芷回魏縣給三娘送嫁的時候還好好地，怎么才半年就去了？

　　百靈掀開簾子就看見楊葭正站在桌子前“奮筆疾書”，她不敢打擾，也沒有像先前那樣伸頭去瞧。

　　楊葭此時正寫到“桃花島主三題擇婿”的章節，前頭幾回送去了狀元樓里的白先生，果然是大受歡迎，如今已經一個回合已經長到了二兩銀子，楊葭草草算了下，一本書寫下來，她至少能掙到二百兩銀子，同藥膳館一個月的分紅差不多了。她自然是竊喜不已的，雖然不會造玻璃肥皂什么的，也不會弄胭脂水粉，但這項抄話本的營生也不錯了。

　　寫完最后一個字，擱下筆，吹干墨跡，瞧著扉頁上的“金庸先生”四個字時，彎唇一笑，如此也算得上是將金大俠的武俠文化宣傳到千年前了。

　　“八娘子，你可算寫完啦，大名府來人了，說是大娘子去了，如今正院里都亂了套呢�！卑凫`忙道。

　　楊葭愣了下，驚道：“大姐姐去了？”她居然比前世提前一年去世，是趙霖還是楊芙？“去箱子里尋素色的衣裳出來，六郎那里也去說一聲，一會兒我們一道去正院里�！�

　　楊葭暗思，楊芷提前一年去世，若是和前世一樣從楊家再嫁給女兒過去，到明年這個時候自己還沒有及笄，怎么樣也輪不到自己了。楊葭感覺天都格外的藍，風也格外的溫柔——一直以來壓在心里頭的大石算是徹底落下了。

　　不一會兒六郎端著一張嚴肅的小臉走了進來，“八姐，百靈說大姐姐去世了？和十一姐一樣嗎？”

　　“是呀，大姐姐和十一娘一樣去了。不過十一娘算是夭折，但是大姐姐不是，所以我們得替大姐姐服九個月的大功呢。”楊葭瞧著六郎身上的姜白布衣裳，滿意地點了點頭，牽著他往正院去了。

　　才過了廊廡，就瞧著也換了一身素色布衣的楊芊帶著丫頭往正院里趕，她瞧見楊葭和六郎，住了腳步等著兩人，示意丫頭遠幾步才低聲道：“八娘，你的夢可真是靈呀，沒想到大姐姐真的出事了。對了，大姐姐到底是因為什么才去世的？我可不相信她是因病而亡的，她的身體可是一向不錯的。”

　　楊葭抿了抿嘴唇，同樣是低聲道：“我也沒有想到夢還真的成真了，不過大姐到底是怎么去得，我并不清楚內情，只一件事兒倒是知道的，趙霖之前同向家新寡的縣主走得極近，有意棄大姐而娶向縣主呢。不過后來向縣主意外落水而亡，這事情也過去了，按理說趙霖同大姐姐應該和好了才是，怎么一病這么久還去了……”

　　有些事情楊葭也不好多說，惹人疑竇終究不是好事，所以只說了她打聽到的事情。

　　楊芊心里素來有些嫉妒嫡出的幾個姐妹，如今楊芷去了她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反覺得難受，嫡長女都落得早逝的下場，她一個庶出的女兒以后又會有什么樣的結果呢？

　　楊葭心里雖安，臉上卻不敢顯露分毫，也不想假裝悲傷便僵硬著一張臉進了正院。

　　屋子里楊蘭正在問來報喪的婆子的話，“……大姐姐是什么時候的閉眼的/她去的時候侯爺可在身邊？什么？侯爺并不在身邊，那是誰在大姐身邊伺候？……是七娘子在大姐身邊？紅云和綠霜呢？大姐一向倚重她們的……”

　　楊蘭的眼角余光掃過楊芊、楊葭以及六郎，也不理會三人，依舊追問著不停，三姐弟也不多說什么，默默無聲地對楊蘭行了禮，在廳中的交椅上坐了。而楊葭聽到說楊芷死時只有楊芙在跟前，不得不猜測楊芷之死同楊芙有關。若是猜測沒有出錯的話，那么楊芙此時應該同趙霖暗通款曲了。如此一來，大夫人若是強行要將五娘或者六娘嫁給趙霖做繼室，也不可能了。

　　“……侯爺因為夫人之死遷怒伺候的人，紅云和綠霜兩個，一個被打了四十板子沒熬住去了，一個在夫人去后在夫人靈前碰頭殉了主……”那婆子一想起因為夫人去世而死的死趕的趕的下人們，身子就微微發起抖來。

　　楊蘭聽罷沒有問出疑慮來，只得讓婆子下去了，這才看向三個庶出的弟妹，冷聲道：“阿娘因為大姐姐的事情有些不適，不好留你們說話，你們先回去吧。”

　　楊葭三人走到了院子里就隱隱約約地聽見了大夫人的痛哭之聲，楊葭腳步微微一頓，心情很是復雜難言。不過她也沒有矯情去將一切攬在自己身上，今日之事的起因，可和自己完全沒有關系的。

　　“大姐姐去世，三哥要錯過明年春天的府試了。”楊芊突然感嘆道。

　　楊葭一怔隨即微微一笑，大概為楊芷去世傷心的除了大夫人和嫡出的楊蘭和楊蕙外，其他庶出的也不過是面上做出憂傷狀而已，可不獨獨自己呢。

　　“三哥年紀還小，不如再用功三年，到時候一鼓作氣過了府試和會試，豈不是更好？”楊葭忙道，前世時三哥是順利過了來年的府試的，又在第三天過了會試，順順當當地出去做了官，還給楊芊謀了一門不錯的親事。此次卻因為楊芷之死而要硬生生往后拖了三年，入仕的時間也比前世要晚了六年，可謂是影響極大了。如此一想，楊葭都有些為楊冼抱屈了。

　　突然，楊葭想起五郎來，說道：“對了，我方才并沒有瞧見五郎，我本以為他到家后，能帶著六郎一道讀書了，不想他卻時時遠著六郎……”

　　楊芊撇了下嘴，冷哼道：“他如今可是養在大夫人跟前，同我們可不是一樣的，瞧不起我們自然不會親近六郎了。你方才沒瞧見他，那是因為他在里間大夫人跟前奉承呢。”

　　楊芊不喜歡五郎是因為她覺得五郎處處以嫡子自居，想壓三哥一頭。明明同自己兄妹一樣是個庶出的，還沖嫡子，瞧著就不舒服。

　　楊葭卻為五郎嘆息，那就是徹徹底底的一個杯具，待大夫人無比的孝順，但是最后卻依舊比不上大夫人親生的女兒們，前世大夫人去世后，只給他分了一些現銀和一坐不過五十傾地的田莊而已。而那個時候的五郎，卻已經因為要在大夫人跟前盡孝的原因而沒有去書院讀書，也不曾請一個先生來家，生生給耽擱了三年時光啊……

　　天色稍晚時，楊華和楊冼到了家后，就聽到了楊芷去世的“噩耗”，楊華作為父親，出嫁女兒去世他并不需要服什么喪的，但是自己的兒女們都要為出嫁的姐姐服九個月的大功，他都打算好了讓女兒們去攀附貴人們，此時卻不得不作罷了。

　　“父親，請允兒子先回房去換聲素色的麻布衣裳。”楊冼垂首道，他對楊芷的感情一般，既不親密也不疏遠，如此作為不過是因為一個“禮”字而已。他心里頭只遺憾要錯過來年的府試了。

　　待楊冼離去了，楊華才沉著臉回了正院，便見一臉淚痕的大夫人沖過來抓著他的手道：“官人，我不相信我們芷娘去了，我定要親自回大名府瞧瞧才安心，還有小郎和嬌娘，沒了親娘女婿一個男人怎么看顧得過來？”

　　楊華怒道：“胡鬧！女兒去了難道有人故意報假喪？你若是實在不放心外孫子和外孫女，就讓人去將他們接到咱們家來住一段時日就是了�！�

　　“官人，我嫁給你二十多年了，從來沒有求過你們，現在我就求你讓我去送咱們芷娘最后一程，求你答應我吧。芷娘是我們的長女啊，當年官人也是抱過她的啊�！贝蠓蛉思t腫著眼睛，緊緊地抓著楊華不放，大有他不答應就一直僵持下去樣子。

　　“如今正是我謀缺的緊要時刻，夫人若是去了大名府，這家里的事兒怎么辦？”楊華說出了不愿意讓大夫人去的原因，“前幾日我不是答應要將夫人的誥命重新掙回來嗎？若是沒有謀到缺，又怎么給夫人掙誥命身份呢？”

　　大夫人心里冰涼一片，她盯著楊華那張圓臉，只覺得心里頭一陣翻滾，她早就該明白了，楊華得心里頭權勢和他自己是最重要的，妻子兒女什么都不是。她深深地呼吸了下方道：“我知官人是為了我好，但是芷娘去了，我留在京里只怕日夜傷心依舊無法幫到官人。再說了，芷娘的陪嫁可是不好的，官人難道想看到那些財物落到趙霖的手中去？”

　　楊華的眼光閃了閃，大女兒的陪嫁不菲，田莊玲瓏閣珠寶首飾等等算起來足有十一二萬兩銀子，這些錢可不能便宜了趙霖，心里掙扎了片刻這才點頭同意了：“哎，芷娘去了我也是很難過的，夫人要去瞧瞧也好，只是不可為她太過傷心傷身，這府里可是少不得你的。你明日就動身吧，早去早回�！�

　　大夫人從來沒有覺得楊華像今日這般虛偽傷人，也不想多計較，轉身就吩咐起丫頭婆子收拾行裝。而不過小半個時辰，楊葭也知道了大夫人要回大名府去，就是楊蘭也鬧著要一道去。

　　楊葭雙眼亮了亮，大夫人離家后，自己雖然出不得們，卻可以請秦敏上門來說話的，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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