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章
蕭竚是為了追妹妹昭寧而來,之前已經到了西域地界,連安平交代的事情都打聽的差不多了,卻還沒找到她的下落。后來聽到了她在青海周邊出現的消息,連忙趕了回頭,結果就遇到了秦樽。
在驛站里歇了一晚,第二日三人便同行上路。聽到齊遜之說前面兩路鬧著貓追老鼠的官兵和流寇赫然便是這隊伍里的兩支,他差點沒笑岔過去。等到齊遜之說出雅云的事情,他的臉上才露出凝重之色。
“之前聽人提起過曾有兩名女子在路上大打出手,其中一人使軟鞭,相貌身材與舍妹無二,照這般看來,你口中的雅云差不多便是被舍妹打傷的了。”
秦樽聞言頓時扼腕嘆息:“郡主怎么不把她直接打死了啊!”
齊遜之白了他一眼:“若不是你多管閑事,她說不定已經唱歌唱到累死了。”
“……”秦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再不做聲了,一雙桃花眼晶亮又機靈,偏偏在他面前咧著嘴扮憨。
蕭竚道:“這般看來,舍妹應當還在青海境內,我們還是加快速度吧。”
到了青海,隊伍也不用這般躲躲藏藏,可以順利與邊疆的劉緒會合,齊遜之聞言立即點頭同意。那邊秦樽已經下令眾人提速,還不忘給劉緒發了信。
途中再無其他意外,只是齊遜之想起昨晚雅云的話,也不知她是否從那兩個士兵口中得知了這一行人的身份,心中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接下來半個月的時間全都花在了趕路上,幾乎半分也沒有休息,連用飯也是隨便用些干糧湊合了過去。
蕭竚倚著車廂咬了一口干餅,笑瞇瞇地看著對面的齊遜之:“見過癡情種,可沒見過齊大公子這般的癡情種,為了陛下,連這樣的苦都要受。”
齊遜之剛好在喝水,聞言頓時被嗆得面紅耳赤,一口尷尬在喉間盤桓半天才生生咽下,又不好去瞪他,轉頭一看,而旁邊的秦樽早已風中石化。
可憐的秦將軍思維還停留在當初春日宴時安平對劉緒青睞有加的畫面上,哪知世事變化的如此玄幻,面前的人不是跟陛下一副不對盤的模樣的么?怎么扯到一塊兒的?
秦將軍覺得自己這個兄弟做得太失敗了,竟然半點風聲也不知道,于是悶悶地埋頭啃餅去了……
夜幕初降時分,隊伍終于入了青海的邊城,驛站也比之前的舒適許多。住下沒多久,劉緒便派人送了信過來,說前面扮成流寇和官兵的兩隊已然順利到達前沿,已經妥善安置好,如今就等著他們前去會合了。信中還特地詢問了齊遜之的狀況,好一番兄弟情深,惹得秦樽白眼直翻,暗暗下定決心屆時要和焦清奕一起,與這兩人劃清界限!
蕭竚身負安平托付的重任,自然不敢怠慢,將查到的消息派人送往京城后,又出去轉悠著找妹妹去了,臨出門還哼哼著“哥哥不好當”之類的話,哪有半點世子該有的尊貴派頭!
然而半個時辰不到,他又一陣風似地沖進了齊遜之的房間。后者正在寬衣準備就寢,就見他揮著手臂急沖沖地嚷道:“走走走,快點走!”
“衍寧兄這是做什么?”齊遜之坐在床上驚訝地看著他,解了一半的白衣松松散散的掛著,倒顯出一絲仙風道骨來。
蕭竚可沒心思欣賞,不由分說地架著他坐上輪椅,就要推著他就朝門口走去,然而還未到門邊,已經有人拍開門走了進來。
中年壯漢,頭發齊齊披散在腦后,梳成一束。左邊眉骨處蜿蜒著一道細長的疤痕,身上穿著窄袖貼身的服飾,是西戎的款式,背后背著一把寬背大刀。見到屋內情形,他咧著嘴笑了起來:“肖大俠這是要走了?我可是好心來請你去做客的。”
“免了吧,我對手下敗將沒有興趣。”蕭竚的話音驀然轉為森寒,再不復平時的溫和。
那壯漢聽他這么說,頓時面露怒色,但是還是忍了下來,笑了笑道:“這次可不是我請你,我是替我家主人來請你的。”
“虧你還稱自己是西戎第一勇士,原來還認了主人啊。”
雖然聽出了蕭竚語氣中的譏諷,那壯漢卻沒有與他計較,眼神落在齊遜之身上,狡詐地笑了一下,背后的大刀猛然抽出,便朝他砍了過去。蕭竚連忙拔劍阻擋,奈何房間太小,對方不管不顧,他卻多有顧忌,立時有些施展不開。
二人的刀劍最終抵在一處,壯漢幽幽地笑道:“跟我走一趟,我便不動你這位美人如何?”
原先還在靜靜整理衣裳的齊遜之聞言頓時翻了個白眼。你才美人,你們全家都是美人!
蕭竚皺了皺眉,此時不宜過激,否則暴露了隊伍的身份就糟了,何況齊遜之也不能因為他們之間的個人恩怨而被牽累。想到這里,他主動收起劍點了一下頭:“好,我便隨你走一趟。”
那壯漢卻機靈的很,一個閃身到了齊遜之跟前,寬闊的大刀擱上他的肩頭:“帶著這位美人,否則我怕你半路變卦,你的輕功我可不敢小覷。”
“……”蕭竚忍著把他砍死的沖動點了一下頭。
臨出驛站前,剛好撞見進門的秦樽,見到齊遜之被壯漢一手摁著肩膀一手朝外推著輪椅,蕭竚還跟在后面,頓時面露不解:“你們這是……”
齊遜之微微側頭,對壯漢道:“這位是舍弟,若是英雄不介意,可否允許在下同他囑咐幾句?畢竟囤積的貨物耽誤不得。”
壯漢見他言語誠懇,也不懷疑,點了點頭,扯住蕭竚的胳膊走到了一邊,一雙鷹眼卻始終緊緊地盯著這邊。
齊遜之從袖中摸出一塊扁平的玉牌,借著拉秦樽手親昵之際塞進了他的手中:“帶著這塊令牌趕往青海王宮,請東德陛下派人相救,務必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否則……”
下面的話不用說下去了,秦樽只聽那個陰森森的尾音已微微抖了一下。抬眼一掃眼前情形,頓時明白了幾分。不過從這里趕去青海王宮,還要在十二個時辰內來回……
唉,他直覺得自己命苦。
那壯漢領著齊遜之和蕭竚上了馬車,自己親自充作車夫趕車,這點倒是挺有請人的誠意。齊遜之見蕭竚自上車后臉色便緩和了不少,有些奇怪地湊過去,低聲道:“世子不打算擺脫他了?”
“不用,因為我剛才聽他說到了他的主子。”蕭竚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三個字:“西戎王。”
齊遜之微微一怔,繼而勾起了嘴角,眼里的幽光一簇一簇如同閃爍的小火苗。
哦,那個混蛋啊,正好見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此時千里之外的梁都,雙九將被他一掌拍暈的圓喜拖到御花園里的花圃間藏好,然后轉身,踏著月光施施然出了宮門。
守門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令牌一亮,自然不會阻攔。他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出皇城,到了暗處,利落地換上黑衣,罩上頭巾,提起輕功朝城外掠去。
東城外有間破敗的道觀,院中堆著不少木頭,似乎是準備重新翻建。他小心的避開,步子輕巧的像只貓。推開道觀的大門,吱呀聲中,黑暗撲面而來。他沒有走入,只站在門邊輕輕喚了一聲:“雅云?”
黑暗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輕響,隨即有人沖了過來,透過門外朦朧的月色,只能看見一團黑影,如同暗夜里的幽魂,到了前面幾步處,卻又猛的停了下來,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雅云不負厚望,為主人帶來了消息。”
其實這一路拖著重傷的身子徹夜趕路,她費盡了心機,也受盡了磨難。若不是成功迷惑了一個有財有勢的土財主,哪能這么迅速地就混入梁都?可是此時在這人面前,終究只說了這么一句。這是身為探子的忠誠,不容半分遲疑和抱怨。
雙九站得筆直,仿若高高在上的王者,并沒有對她本人有什么關切之言,聲音低沉而輕緩地吐出兩個字來:“說吧。”
雅云氣息一窒,說出的話忽而有些干澀:“金玨停在青海國內,其實是裝病。”
“就知道是這樣。”他輕快地笑了起來,宛如聽見了什么笑話一般愉悅:“自以為是的蠢貨,西戎以他為王,遲早會毀在梁帝的手上。”
“另外,我在途中遇到了一行人,領頭的是個殘疾,坐著輪椅……”
……
回到皇宮時,安平正坐在寢宮內飲酒,獨自一人,一副愁腸百結的模樣。
雙九將圓喜送回住處后,待在門口看了半晌,終于按捺不住走進去,行禮道:“陛下,少喝些吧。”
“是雙九啊……”安平抬起醉眸看他,眼梢眉角說不出的風情萬種,漸漸的又從中蔓延出一絲哀愁:“朕實在心中難受罷了,你不明白的。”
醉酒算是人最無防范之力的時候,雙九心思一轉,便挨著她坐了下來,無半分逾越的忐忑:“陛下有什么不快,可以告訴屬下。”
“還不是因為齊子都!”安平怒氣沖沖地又灌下一口酒。
“齊大公子不是與陛下關系很好么?”他斟酌著詢問,目光停留在安平執著酒盞的一截青蔥手指上,燭火在他眼中倒映出柔和的光芒。
雅云奢望不到半分關切,他不自覺地就給了另一個人。
“是啊,原先是情意綿綿,后來卻總是抵死不從,哼,如今還跑去青海躲起來了,真是混賬!”
她的話與雅云說的重疊到一起,雙九已經相信下來。一邊說話安慰她,一邊慢慢想著法子尋找突破口。卻沒想到安平比他想象的主動的多,一手摟著他的腰,頭倚在他肩上,一手從懷中摸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塞在他手中。
“還是你對朕最為貼心,當初朕便該遂了你的意寵幸了你才是。”她在他耳邊輕輕吐氣,七分沉醉,三分魅惑,深邃眸光里漾出醉人的笑意:“這塊玉石贈與你,好生收著,將來朕會負責的。”
雙九一愣,人已被她推著站了起來:“好了,回去吧,朕要休息了。”
他皺了皺眉,莫名其妙地收好玉石走了出去。
不多時,圓喜捂著后腦勺晃晃悠悠地進了東宮,手里的拂塵跟打燈籠似的挑著,一進門便見安平端端正正地坐在桌邊,正一臉寒霜地看著他,哪有先前的醉態。
“瞧你這模樣,顯然是沒有盯住人吧?”
“誒?陛下,奴才也不知道啊,一覺醒來就……”他撓了撓頭:“奴才忘了是怎么睡著的了。”
安平翻了個白眼,朝他招招手:“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明日配合朕演場好戲。”
圓喜立即湊過去,聽她低聲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吩咐了一遍,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交代完后,安平笑著看了他一眼:“此事成了,朕有重賞,帶你去西域如何?”
圓喜聞言眼睛立即一亮,隨即又黯淡了下去。帶奴才去西域又不是游山玩水,還不是要伺候您?這算什么重賞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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