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身后的奈莉爾后續(xù)還在說些什么，洛爾扭頭就跑。
  跑，跑，跑，先跑了再說。
  洛爾引動神性喚醒蛾翼披風(fēng)，白色透明的羽翼自身后張開。
  一瞬間他身形如飄鴻掠過城堡四層狹長的走廊，他盯著那流光溢彩的花窗玻璃。
  心想先離開這座城堡再說，至少自己能飛，她總不能追上來吧。
  于是心一狠，猛地撞了上去。
  但緊接著，預(yù)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
  自己好像穿過了一層虛幻的水簾，一瞬間精神像被洗刷過一般，整個人打了個激靈。
  洛爾踉蹌了幾步，就像用力過猛推開了虛掩的門扉，在慣性地作用下差點向前跌倒，所幸最后他撐住了身子，沒讓自己摔下去。
  但其實他摔下去也沒事，腳下傳來柔軟的沙子的觸感，他所處的位置已經(jīng)不再是血族城堡的四層，而是一處空曠的海邊沙灘。
  “嘩啦——”
  一瞬間洛爾竟然聽到了海潮的聲音，一時間有些發(fā)愣。
  “這里是……”
  洛爾極目遠眺，看到了蔚藍色的海岸線，而在他身前不遠處，有著一群圍著篝火舞蹈的身影。
  它們都戴著古樸的石質(zhì)面具，在月光下海邊的沙灘上跳著荒涼古老的舞蹈。
  海面在皎潔月光的照耀下起伏著，哪怕是海潮的聲音也顯得格外寧靜。
  “這是我還是凡人時的作品，是我最初的作品……”
  奈莉爾用著那位婦人的嗓音，聲音就像從洛爾身后響起，但當(dāng)洛爾警惕地回過頭，卻又再次在另一個地方響起。
  只會出現(xiàn)在注意力的盲區(qū)。
  “我曾是生活在無盡海域的島民，我們?nèi)粘鰰r出海，日落后在岸邊慶賀著當(dāng)日的收獲，感謝海洋女神的恩澤。”
  洛爾將目光轉(zhuǎn)向那處篝火，圖景仿佛被拉近一般，畫面漸漸變得清晰。
  人們圍繞著篝火翩翩起舞，蔚藍無盡的大海是這幅畫卷的背景，它在月色下清悠地嗚咽著，往返著寧靜的海潮。
  “這是一幅畫在石頭上的壁畫……”
  “所謂美之神性的道路，其實就是詮釋的道路，最初的美神是如何成就已經(jīng)不得而知，但我猜測，祂或許源自先民們一次次祭祀時的壁畫。”
  “我們以自身獨特的角度看待世界，并通過特有的形式將它詮釋出來。
  我們或許不求甚解，但是更追求對感覺的把握。
  這種獨特的感知，會改變我們神性運轉(zhuǎn)的方式，而我們神性不斷地運轉(zhuǎn)，又會讓我們更加深入地詮釋這個世界……
  我擅長繪畫，我的姐妹們有的擅長雕塑，有的擅長歌唱……我們各不相同，但都行走在相同的道路上。”
  奈莉爾說著，在傾訴過一次之后，她變得有些話嘮，有著旺盛的分享欲。
  洛爾不想聽她講述這些關(guān)于美之神性的東西，直覺告訴他，對方在有意地灌輸這些知識。
  關(guān)于神明和神性的知識都并非無害，只是傾聽可能就會遭到侵蝕，對方很可能想讓他被美之神性侵蝕，來達到某種目的。
  洛爾冷靜思考著，自己現(xiàn)在身處的位置是在沙灘上，正遠遠地眺望著那處位于海岸邊的祭司。
  奈莉爾說，這是一幅壁畫……
  洛爾環(huán)顧四周，很快就鎖定了一塊矗立在不遠處的巨石，他身后的蛾翼振翅，只是瞬息就落在那塊巨石前面。
  巨石的一面陡峭嶙峋，而另一面卻平坦光滑，洛爾眼神一亮，伸手朝其上摸去。
  平坦光滑的石壁如同水面一般蕩起漣漪，洛爾察覺到一股吸力自其中傳來，整個人被吸了進去。
  再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置身一處險峻的山崖之上。
  身后是一處極高極險的孤峰，筆直的山峰直插天際，洛爾遙遙望向那座山峰，隨著視野不斷拉近，竟然看到有一個渺小的人兒正在向上攀爬。
  而天空中飛翔著人面鷹身的怪物，正圍繞在那人的頭頂盤旋，似乎在等待著她跌落山崖，而后啃噬她的尸體。
  “那是尤特克拉希爾圣山，黑暗地母最后一次降臨的地方……
  如今那山峰上居住著圣徒迦爾娜和她的后代，在她尚未成為圣徒的年代。
  傳說地母就居住在圣山之頂，只要有人能登上這座山峰，在地母的神殿中祭拜祂，祂就會出現(xiàn)并平等賜福所有前來祭祀的人。”
  奈莉爾的聲音再度響起，這一次就好似在天上傳來，如同話劇里的旁白。
  “啟示錄中記載著迦爾娜攀登圣山覲見地母的事跡：
  彼時生命之樹已經(jīng)在血棘的啃噬下倒塌，深淵之門被打開，厄喀德那的子嗣荼毒著圣山地域，切斷了人們朝圣的道路。
  迦爾娜為了救活自己所愛之人，獨自重走朝圣之路。”
  “一路上迦爾娜殺死了不計其數(shù)的蛇怪，最終觸怒并直面厄喀德那這位蛇怪之母。
  她艱苦地從對面手中逃生，并用寶劍刺下了對方的右眼。但同時，迦爾娜也因為沾染到了對方濺射出的毒血而身中劇毒。”
  那攀爬著幾乎垂直山崖的小人遍體鱗傷，已經(jīng)奄奄一息，但是強大的意志支撐著她朝著山頂攀登。

  “她拖著瀕死之軀登上了圣山，在覲見到地母的那一刻才安心死去。
  因為感慨她的信念和執(zhí)著，地母用自己的指骨，仇敵厄喀德那的右眼和迦爾娜所愛之人的血將她復(fù)活，并擢升為圣徒。”
  “……那時我覺醒了美之神性，剛剛踏上這條漫長的道路，我自然沒能得見神明的真顏，這幅畫作是我臆想出來的作品。”
  “它代表著我踏足美之神性道路的決心，就如同迦爾娜攀登尤特克拉希爾圣山一般堅定，當(dāng)然你也知道了，這并不簡單，我很快就產(chǎn)生了動搖……”
  隨著對方的講述，洛爾開始覺得自己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看到的畫面正在被解析成駁雜的色彩和線條，他莫名地竟然開始有些看懂了這些畫面是如何被構(gòu)造出來的。
  洛爾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用疼痛讓自己緊守心神，不再去下意識思考那些駁雜的色彩和線條，同時竭盡所能引導(dǎo)體內(nèi)的愛之神性。
  他知道自己正處在對方的畫卷中，對方是一位在美之神性的道路上幾乎要走到盡頭的存在，她的畫就相當(dāng)于是她的領(lǐng)地，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逃脫。
  他得把桌子掀了！
  洛爾手中再度出現(xiàn)一根尾羽被修剪成心形的金色箭矢，而畫卷外的旁白也再度響起。
  “久違了，阿莫爾的箭。”
  奈莉爾像是在跟一位老朋友打招呼，聲音中帶著些許追憶。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陷入沉寂的呢……”
  洛爾握著箭身，用箭尖猛地刺向背后的山崖，隨著金色的神性光芒綻放，一道紙張被捅破的聲音響起。
  洛爾松了口氣，用力橫著一劃，撕拉一聲，山崖上被劃開一道明亮的口子，有昏黃的光線自缺口中照射進來。
  洛爾沒有猶豫，趕緊鉆了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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