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戲
過了一個月,卻是王家派人來,說是三月初五是王奶奶的四十整生日,這娶了媳婦,就過個生日,備了戲酒,請萱娘下顧。萱娘接了帖子,備了壽禮,到了那日,果然帶著昭兒和英姐出了門。
英姐出門之初,就知道是要去自己婆家的,照著鏡子左看右看,在船上還拉著昭兒的手,問她自己花戴的怎么樣,身上的衣裳,可有哪里不妥帖,萱娘抿嘴笑看,昭兒脾氣好,怎么問也不煩,不由上前拉住英姐的手:“好了,你從沒出門就開始挑衣裳,到現在還在問你嫂嫂,也是她脾氣好,換了旁人,早受不住了。”
英姐依偎到娘懷里撒嬌的道:“娘,人家這不是第一次去,心里怕嗎?”萱娘把她摟緊些:“怕什么,娘的閨女,還有怕的。”英姐呵呵一笑,突然直起身子:“不好,這一摟定會把衣裳摟皺了。”忙自己看身上,瞧可有哪里皺了,撫平衣裳上的細小皺褶,重新端莊坐好,萱娘搖頭輕笑。
不一時船已到岸,王家離岸邊有些路程,只是一個管家在迎,瞧見萱娘下船,早就過來行禮,岸邊還備了幾乘轎子,兩個婆子等在那里,見了英姐,眼睛咕嚕嚕直往她身上瞧,英姐不由有些臊了,低了頭,紅了臉,卻又想到,娘說的出門在外要大方,方欲重新抬頭,卻是婆子早過來請自己上轎,只得拉了昭兒的手一起上轎,心里卻還暗地怪自己,怎么補似昭兒般大方,給娘丟臉。
到了王家,轎子落地,王奶奶早帶著兒媳迎了出來,先和萱娘彼此廝叫了,昭兒和英姐又各自上前見禮,王奶奶滿臉喜色,拉了昭兒和英姐的手,贊了又贊,英姐被夸的臉紅紅的,只是偷眼去瞧蘭姐,這就是日后自己妯娌?瞧她相貌,也是個好相處的,正在那里想,蘭姐已上前拉住她的手:“妹妹,咱們進去吧,婆婆已經進去多時了。”
英姐又是一陣臉紅,怎的別人就這般大方,自己不免小家子氣了些,忙挽住蘭姐的手,和她一起進去,一路穿堂過室,英姐仔細瞧瞧,果然王家是舊家,這些擺設,和旁人家是一樣的,一路賞玩了,到了花廳之上,卻是滿登登坐滿了人,只聽見環佩叮當響,笑語連聲,眾人頭上的珠翠,身上的衣服,耀的人眼睛都花了,英姐定定神,卻要去尋自己的娘,早有人上前笑道:“小姑許久不見,聽的你定了親,還沒和你道喜呢。”
英姐細一看,卻是方氏,她挺了四個月的肚子,正笑吟吟瞧著自己,英姐忙萬福下去:“嫂嫂萬福,方才人多了,卻沒見到嫂嫂,實在是。”方氏忙扶起她,旁邊有人笑道:“英姐,卻慢叫嫂嫂叫的這么親熱,你真正的嫂嫂,卻在那邊呢?”說著嘴一努,英姐這才瞧見昭兒站在一邊,英姐年紀小,沒經過甚么事,卻也知道這人說的話不是甚么好話,欲待要似娘平日般,輕輕回她幾句,正在肚里思量。
就聽見昭兒開口:“這位嫂子,不知如何稱呼,昭兒年紀小,卻也知道,世上沒有堂兄家的嫂嫂不能叫嫂嫂的道理。”說著重又低頭,依然是那么恬靜,說話那人沒料到昭兒年紀雖小,嘴卻利落,呃了一聲,卻答不出來,方氏本在旁玩著手中的帕子,聽見昭兒這話,笑道:“昭兒妹妹說的有理,只是有件事我不明白?三嬸當日說過甚么,誰知今日又是這般。”
說著搖頭:“真是自打嘴巴。”旁邊的人聽了,都笑了出來,英姐和昭兒都不知萱娘當日說過甚么,英姐愣在那里,昭兒雖伶俐,卻也正在想對策,一時反變成她們圍著英姐昭兒在譏諷了,蘭姐在一旁和別人說話,溜了一眼,忙過來笑道:“各位嫂子姐妹,今日難得聚聚,長輩們卻是特地把這廳讓出來,說讓我們小輩在這里樂樂,怎的反這般?”
方氏眼波一轉,笑道:“王家弟妹,我們不過在這里玩笑,并沒有旁的意思。”說著看向其他人:“可有人欺負這兩位妹妹了?”其他人都搖頭,方氏手搭在蘭姐肩上:“王家弟妹,你護著你妯娌,我們都知道,只是你可看清楚了,可沒人欺負她們。”
英姐見蘭姐也說不過她,昭兒再伶俐,卻終究年紀小,也不知道怎么應對,不由臉紅的似要滴出血來,方氏和旁人見了,都笑起來,這時傳來萱娘的聲音:“在說什么呢?說出來讓我們這幾個老人家也樂樂?”
眾人抬頭,見是萱娘和王奶奶,還有大奶奶,以及幾個長輩都到了花廳門口,萱娘是一眼瞧見昭兒和英姐被圍在中間,被說些什么,心里不由暗地怪自己,怎么忘了雖有蘭姐,她卻是個溫柔女兒,這才出言。
方氏見大奶奶她們都進到花廳,萱娘雖也跟著進去,獨笑吟吟望著自己,忙上前施禮道:“卻是問些妹妹們在家的起居,沒有旁的。”萱娘眼睛也不看方氏,只是把英姐拉過來,卻瞧著蘭姐在問:“是嗎?”蘭姐是不會撒謊的,萱娘那般瞧著她,臉早紅了,萱娘心里不由嘆氣,這方氏初進門時,好一個溫柔女兒,怎么這做親不過幾年,就變的這般輕狂?
不由眼睛往大奶奶方向瞧瞧,大奶奶卻只是捻動手里的佛珠,旁的甚都不知一般,萱娘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只是今日總是王奶奶的壽酒,難道自己當著面給王奶奶不好看不成,想來方氏這等放肆,也是想到這層。
想到這,萱娘看住方氏,微微一笑,盯住她的肚子道:“只愿侄媳婦懷的這胎,定是男胎,日后好好長大,斷不會遇到甚磨折。”方氏被萱娘這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說的愣住了,只是長輩這樣說,說的又是好話,忙道謝不迭。
萱娘目光一轉,卻見其他人都在說些別的,佯做站不住,稍微打個踉蹌,方氏雖懷著身孕,卻是就在近邊,不由伸手來扶,萱娘趁她扶住自己,嘴湊在她耳邊,輕聲道:“只是婚姻多磨折罷了。”說著把方氏扶好,方氏猛一聽到這話,她自懷了這胎,可是萬分愛惜,今日猛聽到萱娘這樣的話,又是在家做主做慣了的,也不及細想,順手手就揮起。
恰好大奶奶轉身看見,不由出聲止住:“媳婦,你抬手卻是做甚?”方氏這才驚住,自己在做甚么,面前的可是長輩,況且那話只有自己聽到,旁人聽到的,全是萱娘對自己腹中孩子的祝愿,手不由僵住,萱娘淡淡開口:“方才我卻瞧見個蚊子停在侄媳婦臉上,想來是她要打蚊子。”說完就攜著英姐和昭兒一對小兒女在王奶奶的招呼下,出去坐席。
方氏到了這刻,也只得一個巴掌放到自己臉上,臉頓時熱辣辣一片,對大奶奶擠出笑容:“婆婆,確是有蚊子。”大奶奶皺皺眉:“這三月天,怎的會有蚊子。”卻也沒再追問,攜了她去坐席。
王家卻在花園里搭了個小戲臺,請了一個小班子在唱戲,底下擺開幾桌席面,王奶奶今日是壽星,雖謙讓再三,卻也坐了主席,邊上就是萱娘,安過席面,點了戲,戲子在臺上粉墨登場,眾人在臺下喝酒聽戲。
席間也品點些誰的衣裳好,那個的首飾明,方氏今日的穿著,卻是十分的出色,自然人人都贊她,方氏得了別人的夸獎,這才覺得心里好受些,把那方才受了萱娘的暗氣,丟到腦后,正在吃著喝著瞧著,一個丫鬟卻引著一個十四五的女子過來,方氏還在想,旁邊有人笑道:“這不是你妯娌,想來是來見你婆婆的。”
果不其然,這女子果然到了王奶奶她們在的席面,王奶奶的弟媳婦王二奶奶忙站起來,牽著她的手讓她給大奶奶行禮,大奶奶滿面春風的扶起那女子,拉著她的手說長道短,方氏見了這般情形,不由有些發愁,這弟媳婦眼看就要過門了,瞧婆婆的光景,對弟婦不差,到時自己這掌家的權,能不能保住,想到這,又嘆口氣,要是自己丈夫,能答應自家,說等弟婦過門就分家不就好了,現時雖掌家,錢財上卻是婆婆一雙眼睛,比什么都靈,想打個偏手都難,還落的辛苦,若是自家分了出去,何等快活。
肚里正在計較,王家女兒卻又轉到這面席上,和自己見禮,方氏忙站起來3禮,說過幾句場面話,王家女兒又往昭兒她們在的席面上去了,旁邊這人又接了一句:“這王家卻是體面人,瞧瞧這教出來的閨女,禮數一點都不錯。”方氏不由有些惱,只是抬頭瞧這人一眼,這人訕笑道:“方家卻是官家體面,和旁人不同。”
方氏這才覺得好受了些,一眼瞧見王家女兒卻和昭兒她們手拉手說的親熱,王家女兒還讓丫鬟去問王二奶奶,王二奶奶點了頭,王家女兒這又坐在昭兒她們的席面上,和她們有說有笑。
別的席面上傳來有人嘆息的聲音:“怎的這親妯娌還沒堂妯娌這般親熱?”方氏只當沒聽見,卻面色還是紅了。萱娘那桌,到底是長輩們,沉靜的多,也沒有輕狂人敢當面問萱娘甚么,一頓戲酒下來,倒也安靜。
回去路上,萱娘問過英姐,知道方氏所為,連聲嘆息,自己猜的竟分毫不差,思量一會,拉過昭兒的手道:“委屈你了。”昭兒眼里有淚,卻強壓住了,對萱娘笑道:“娘,說甚么委屈不委屈,娘平日不是常說,做人只要隨心,不害人就好,旁人的話,隨她去罷,這時怎么反說這話。”萱娘聽了昭兒的話,點一點頭,笑道:“這話正是。”
英姐聽了,低頭撅嘴:“只是總覺得受人欺負。”萱娘把她摟過來:“英兒,一時之氣,卻是難免的,只看后頭罷了,連一時之氣都忍不了,就不成了。”英姐有些不懂,萱娘也不再多說,只是把她和昭兒都摟到懷里,嘆道:“好孩子,日后你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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