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年的尾聲 三
勤政殿。
趙存洅看著跪著的趙汕和泣不成聲的秦薇,原本心情不好的他更是怒了幾分。
趙汕沒有說話,他也沒想到不過一個下午,就出了這么大的事。
舅舅的府邸被封鎖,皇貴母妃也被禁衛看著,三弟、四弟都跪在勤政殿外,妹妹們和小八也都被拘在勤政殿后殿。
趙汕查了很久,雖然沒查到什么,但是從跟去的人都死了的事情中,他能夠猜到很多東西。
除了舅舅和皇貴母妃的身份暴露了,父皇又怎會因為其他而關了舅舅和皇貴母妃。
原本他還想過些天讓小薇捅出慧貴嬪的事,如今只能趁著父皇未下旨處理皇貴母妃和舅舅前,用一件驚天大事讓父皇暫且移開心思。
“你說的句句屬實?”
秦薇伸出手,道:“父皇,兒媳不敢欺瞞您,兒媳的父親自從受慧貴嬪的命令殺了梁平后,就準備好好和娘好好過日子,可是沒想到……沒想到父親和一干為慧貴嬪辦事的叔伯們全部死了,娘親若不是找到父親留下的遺物,也不會知道父親的身份。”
“身為秦家密衛瞞著你母親也是應當,你父親既死,能從區區遺物就知道這等大事?”
秦薇直視趙存洅,道:“父皇,父親自從遇見娘親,就一直想脫離秦家密衛,所以,父親留下了一些證據準備作為脫身之用。可是……可是父親還來不及……就……”
趙存洅問道:“什么證據?”
秦薇將帶來的盒子遞了上去。
常全化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封血書,還有一份信,以及一份小冊子。常全化沒去看內容,檢查這些無問題后,便交給了趙存洅。
趙存洅最先拆開信,信已經被燒了一半,但是沒被燒全就被救了出來,雖不知全稿,但是信上筆跡能夠看清楚。內容斷續,但是憑著子禍,閻家、劉家搜羅易孕藥方等字眼,不難推出全文。
趙存洅翻開小冊子,第一頁是一些人名,每個人的身份、家庭住址都記錄在案,后面便是如日志一般的記載,訓練、秘聞、哪些人死了,哪些人受罰,出任務了,都有記載。
最后打開那血書,趙存洅靜靜的放下。
“為何不早送上來?”
秦薇道:“兒媳一個江湖草莽,根本沒有勢力和人斗,直到后來嫁給了王爺,兒媳也一直暗暗查訪,至今才確定父親的主子便是慧貴嬪。”
秦薇父親所留下的東西,對于效力的人都是以主子稱呼,姓名什么的都不曾絲毫透露。
若不是父親的主子來歷大,腰間有一福記,她也許就失了線索。
還記得那一天,她不過三歲,父親偷偷回來的時候,母親在幫她洗澡。
她的肩膀有一個胎記,似蝴蝶雙飛一般,母親便擔憂的和父親說起。
父親不以為然,說道:“胎記是天生的,或許我們家妞妞未來是極有福氣的。主子腰間有一凰形胎記,一位道長可說了,主子是天生鳳命。”
“還有這等奇事?”
父親道:“為了讓我等忠心,大人自然將其相告讓我們以死相報,現在主子進宮選秀,因為皇后在世,所以便將胎記修成一朵牡丹,也是一樁異事。”
那時候,秦薇不懂,但是后來想起,她就清楚這是她唯一的線索。
前些日子,她偷窺慧貴嬪,已經得到了答案。
趙存洅聽著秦薇訴說,讓人察覺不出他的想法。
趙汕一嘆,只能幫到這里,若是舅舅和皇貴母妃真的渡不了這一關,說不得只能用下下策了。
屋內安靜之極,秦薇的小聲抽泣在里面顯得清晰之極。
這時,外面有一絲響動。
常全化看了看趙存洅,趙存洅輕輕動了動手指,常全化慢慢退下去。
當看到是歆薺殿的人后,常全化只得上前稟報。
趙存洅對常全化揮了揮手,看了看趙汕,道:“你帶著你媳婦回去,朕查明了自然會給個說法。”
趙汕和秦薇同時跪下,喊道:“謝父皇。”
諾大的正殿只剩下趙存洅一人,趙汕的心思瞞不過他。眼睛已經出現了血絲,腦袋轟鳴作響。
靠在龍椅上,從她向荀譽磕三個頭起,他就知道她對荀譽沒有私情,可是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他一直寵愛的女人,信任的女人這么多年一直在騙他。
真是高手,趙存洅用力一掃,啪啦啪啦幾聲響動,桌案上的奏折筆墨全部掉到地上。
門外的常全化心一跳,可是腳步沒有移動。
這時候,前邊長路上急慌慌的走來一人。
“常總管,三殿下暈過去了。”
常全化大吃一驚,他可是知道,兩位皇子還跪在大殿前。
一個十歲的孩子,經過驚嚇,又受著傷,在夜中跪了一夜,暈過去也不意外。
“請太醫,扶三殿下進后殿,這還要雜交咱家教嗎?”
小太監被罵的抬不起頭來,常全化揮手,小太監轉身走離幾步,常全化想起了什么,連忙道:“四殿下呢?”
小太監低下身子道:“四殿下還跪在那……”
常全化道:“好好照顧四殿下,這天兒看起來似乎要下雨了。”
小太監明白的點了點頭。
小太監離去后,常全化臉上露出迷茫之色,局外人他可看清楚多了。
皇上心軟了不是嗎?
否則也不會連荀譽都不殺,甚至還瞞下消息不讓外傳。皇上打心底是不想對皇貴妃做什么……不過,常全化搖搖頭,以皇上的性子,日后可能不會和皇貴妃好了。
也許,皇貴妃會徹底‘失寵’。
天灰蒙蒙的,突然雷霆大作,很快就下起了大雨。
常全化走了進去。
屋內十分晦暗,隱隱約約的光線讓常全化看到皇上神情疲憊。
“皇上……皇上……”
趙存洅道:“常全化……”
常全化低聲道:“剛剛下人來報,三殿下暈過去,四殿下還在雨中跪著。”
趙存洅立刻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道:“一個個的,都叫朕不省心!”
常全化靜默不語。
“罷了,你叫他回去,皇貴妃禁足半月。”
常全化心道果然如此。
“是……”
趙存洅看著常全化出去,他低聲道:“也不知是對是錯。”
不知想了多久,他起身。
殿外的太監欲攙扶趙存洅,趙存洅擺了擺手,看著大雨降下,道:“去拿把打傘來。”
太監很快送上一把打傘,欲幫趙存洅打開,趙存洅揮了揮手,道:“不要跟著朕。”
太監跪了下來,低垂的眼角能看到皇上獨自撐著傘進了后宮。
坤凰殿離勤政殿最近,趙存洅遠遠望著那幢建筑,隱約能聽到里面的躁動,想來常全化帶著沐兒進了坤凰殿。
“皇上怎么不進去?”
趙存洅的身后突然出現一道柔軟的聲音,不用看,趙存洅也知道這身后是誰?腳步慢慢靠近他,趙存洅突然揮出手,一道巴掌聲在雨中淅瀝聲還是清晰可聞。
慧貴嬪已經跌倒在地上,臉上五指紅印顯而易見,尤其慧貴嬪嘴角的鮮紅,可見這一巴掌的力道。
“謝皇上恩典。”慧貴嬪竟然笑著行了一禮。
趙存洅道:“滾。”
慧貴嬪看著趙存洅道:“嬪妾在歆薺殿久等皇上不至,所以只能出來尋找皇上了。”
趙存洅欲再伸掌,慧貴嬪突然大喊道:“不想回歆薺殿等死,歆薺殿好大,可是卻比那廣寒宮還要冷,每次胸口絞痛的時候,我就會默念兩個字,皇上,你可知道是哪兩個字嗎?”
趙存洅不想再看此人。
慧貴嬪輕輕道:“是皇后,我是天生鳳命,是不會錯的。”
趙存洅嗤笑一聲,沒有理會。
“紀茗萱是的克星,皇上,您說,若不是她,您是不是早就立我為后了?”
趙存洅道:“朕可以立你,也可以廢了你,現在想來,朕無比慶幸有四兒,讓朕打消了這個念頭。”
慧貴嬪的眼睛定定的看著趙存洅,早知道是這結果,可是聽到后,她還是被劇烈的撞擊了一下。
“你想要藏寶圖嗎?”
趙存洅道:“這是遲早的。”
慧貴嬪慘然一笑,轉過身去。
“不,我死了,你就永遠找不到了。”
趙存洅道:“你家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鳳命建立一批暗勢力,不知你可聽說過金衣衛的刑罰。”
慧貴嬪道:“我已經服下了夕顏紅,已經看不到夕陽了。”
趙存洅不信,這個女人最會算計,怎么會舍得自己的命。
慧貴嬪淡淡道:“我知道皇上你不信,可是這是事實,只要皇上答應我去見紀茗萱一面,我會將藏寶圖獻上來。”
趙存洅不給予理會。
慧貴嬪笑道:“皇上是否怕了?”笑聲中帶著濃濃的得意。
“皇上怕什么呢?你的皇貴妃那么聰明、那么有本事,我怎么害得了她,皇上若是擔心,不妨和我一起進去。”
趙存洅還是不答話。
慧貴嬪撥弄開額前的碎發,輕輕道:“皇上你難道就不想知道紀茗萱對你的心意?”
趙存洅心有所動。
慧貴嬪開始移動步子,趙存洅走過去。
“慢。”
慧貴嬪再次停住腳,扣緊了手指。
兩人到了坤凰殿門口,坤凰殿門緊閉,守衛的侍衛見到趙存洅,正要齊呼萬歲,卻被趙存洅制止。
“你進去吧!”
慧貴嬪渾身濕透,她絲毫不在意,很是輕快的走入坤凰殿。
紀茗萱正幫趙沐的腿上藥。
“娘娘,你不能進去,你不能……”
“本宮奉皇上的旨意來見皇貴妃,你們真敢阻攔?”綠珠和紅珠同時蹙眉,高無庸道:“還請慧貴嬪出示旨意。”
慧貴嬪道:“是口諭。”
高無庸看著狼狽之極的慧貴嬪,哼道:“慧貴嬪向來大膽慣了,也不知這次是不是大膽的假傳圣旨。”
慧貴嬪瞇了瞇眼,果然是條忠心的狗。
“相不相信就由你們娘娘,本宮就在這等半刻鐘,皇貴妃若是不見,別怪本宮去勤政殿復命。”
高無庸見慧貴嬪如此有恃無恐,不由也懷疑自己的判斷來。他本見慧貴嬪臉上的掌痕,就以為皇上打了慧貴嬪,慧貴嬪氣不順來找娘娘晦氣,可是現在……
紀茗萱已經幫沐兒擦過藥,笑道:“好了,趁著還在大雨,沐兒趕緊睡一覺,等到雨停了,你替母妃去看看你三哥哥。”
趙沐連忙道:“好的。”然后嘟囔一句:“外面的……”
紀茗萱摸摸他的頭,道:“母妃會處置好的。”
趙沐點點頭,跟著芝草下去休息。
紀茗萱走到門口,遠遠望見庭院狼狽的慧貴嬪,道:“讓她進來。”
慧貴嬪抬頭看著站在門邊的人,長發披散,臉色蒼白;身上穿著的也是休息的寢衣,沒有上任何妝。
這樣頹廢的模樣,是慧貴嬪第一次見。待她走近慧貴嬪,還發現眼前的人帶著一股子死寂之感。
進了屋子,慧貴嬪身上和腳上的水流到地毯上。
紀茗萱平淡道:“說吧,你奉了皇上什么口諭?”
慧貴嬪突然關起了門,紀茗萱任由她動作,轉身在梳妝臺前坐下。
“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你。”
紀茗萱看著銅鏡中的容顏,平靜的說道:“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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