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禍福 一
“朕惟政先內治。贊雅化于坤元。秩晉崇班。沛渥恩于巽命。貴妃紀氏,佐治后宮。孝敬性成。溫恭素著。著晉封皇貴妃,欽此!”
隨著這道旨意落下,事情徹底定下。
這份旨意,既在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滿宮上下除了在心中嫉妒羨慕,她們是一句也不敢說的。現在的局勢已經明朗,再多嘴得罪了人可不是她們能夠接受的。
紀茗萱已經位尊副后,等到兩位皇子根基穩了,冊為皇后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加之皇上將兩位皇子養在龍儀宮,皇貴妃不僅深受皇上寵愛,也得太后看重,這皇貴妃只怕比孝恪皇后還要滋潤。
另一邊,常全化沒有親去,而是叫了自個徒弟去了惠儀宮。
鐘晴鈴接到皇上的口詔,這一次,她什么也沒說就接了旨。
而后鵠兒告訴她皇貴妃被冊立的事情,鐘晴鈴握著佛珠的手還是忍不住一顫,細細回想起來,鐘晴鈴閉上眼睛,原來如此。
得罪紀氏的人啊,不是死了,就是永無恩寵。
朱庶人死了,謙容華四年來從未被招幸,愉修華人死了連兒子也徹底成為他人的,后來閻氏也死了,到現在的黃庶人更是落得滿門誅滅的下場。
紀氏固然厲害,但是這后面若沒有皇上的維護,這些人真的隕落如此快?猶記得昔日皇上遇刺事件,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還是簡昭儀的紀氏,可是帝王卻相信了她。
若不是相信,若不是舍不得,任何一個帝王在遇到與自己安危的有利害關系之人,都會秉著寧愿殺錯也不會放過。
可是結果,皇上不僅沒有動手,而且還派重重禁衛保護紀氏。是的,是保護,而不是監視。
鐘晴鈴嘴角扯出一絲笑容,不知是笑自己,還是在笑話命運。
現在后宮紀氏獨大,皇上終于忍不住了嗎?
大公主有條不紊的處理宮務,下人來稟報時,大公主的眼中有那么一瞬間茫然。
這一刻,她的心情無疑是復雜的。
皇貴妃!
她要感謝父皇,還是要感謝紀氏庶出的身份?紀氏難道不知,沒有那份紀家家規,又成了嫡出身份,那么此時未必只是一個副后。
想起紀氏制定家規,在大好的形勢下,她不但讓家族給她改身份,反而在族譜上永遠刻記了庶出的身份。而后擁立嫡室尊貴,讓天下儒家文士,以及各家正室嫡出打從心底里敬服了。
如今,在不知不覺中,紀氏的名聲和大度已經蓋住了她身世的缺陷。
這份氣魄和遠見,已經完全改變她只是一個寵妃的事實。
看著旁邊一大堆的牌子,大公主一嘆,以前清傲不屑進宮討皇妃歡喜的命婦如今都遞了牌子問安瑞賢貴妃,若不是印象極好,她們怎么主動。
“公主。”琦月見大公主久久不語,喚道。
大公主一笑道:“準備重禮,皇貴母妃的冊封禮定在什么日子了?”
琦月笑道:“定在二十八。”
“二十八,過完后就是年節了。”大公主沉吟道。
琦月點了點頭,她到底是開心的,因為她們走對了,大公主和未來的皇貴妃交好,將來也不怕失寵。
看到如今的情形,琦月不禁佩服皇后娘娘。
皇后不讓大公主和那時如日中天的閻氏和鐘氏親近,反而看上了最為弱勢的紀氏,如今已經證明,皇后娘娘是多么如炬慧眼。
“也好。”
琦月看向大公主,大公主又道:“寧妃冊封惠妃的好日子呢?”
琦月低聲道:“寧妃拒絕封賞,只求一佛殿,似乎讓皇上惱了,所以,為了規矩,就讓惠妃之禮隨皇貴妃大禮同日冊封。”
大公主一愣,她沒想到寧妃這么不禁打擊。
黃庶人當年失去長子,她能忍十幾年報復母后,到了最后希望破碎,更有玉石俱焚之心。
可是這位寧妃竟然就這么落了下去,實在讓大公主不解。看來需要提醒提醒皇貴母妃,免得她再生是非。
榮壽宮寢殿,太后氣色并不好,先前撐著身子忙碌只是感覺稍微無力,今天旨意已下,太后也知這局勢一基本穩定下來。
太后的身心猛然一放松,差點栽倒在地,程嬤嬤連忙扶住太后。
太后揮了揮手,程嬤嬤扶著太后更衣躺在床上。
看著太后的氣色,程嬤嬤擔憂之極,最近好湯好藥的伺候,她唯恐太后出了事,可是現在看來事情并不樂觀。
“當初你我初見她時,沒想道她有這番造化。”
程嬤嬤拍了拍太后的后背道:“太后應當安心才是,皇貴妃也好,四皇子也好,都是重情之人,李家的輝煌還能延續兩朝呢。”
太后眼睛瞟向前邊掛著的千福圖,她露出一個笑容。確實孝順、用心……李家子孫不肖,否則她何必要如此謀劃。
“太后就不要多想了,您的身子……”程嬤嬤苦道。
太后平靜的說道:“人都有個生老病死,哀家也想先帝和璇兒了。”
“您這話,也不怕皇上、皇貴妃和皇子公主們傷心嗎?”
太后伸出手,程嬤嬤坐在床邊,太后靠在程嬤嬤身上,哀家這一伸,閨閣十四年和榮壽宮十四年都是享福的日子,哀家想想就沒什么遺憾的。”
程嬤嬤也是身有感觸,她六歲就陪著太后了,如今太后絲毫不提入宮最初二十四年的驚苦,她越發觸動。
若不是那二十年,太后應當福澤綿長,還會……還會看到重孫子也說不定。
太后微微一笑:“傷心過了就好了,日子總能過下去,倒是璇兒……”
程嬤嬤眼眶頓時濕潤起來,小公主一直是太后心中的痛,只有她和太后知道,為了保住皇上,太后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是何等殘酷的事情。
若說以后皇貴妃的用心和孝順,讓太后寵愛有加,那么一開始,便是這個名字,和皇貴妃出生的日期。兩個人的名字同音,而且小公主逝去那日的晚上,是皇貴妃出生的時辰。
太后信佛,還說皇貴妃的眼睛像極了小公主。
程嬤嬤看不出皇貴妃有何像小公主的,畢竟小公主逝去才三歲不到。太后有如此想法,定是一心將皇貴妃當做小公主轉世了。
“太后,您不要說了,還是好好休息。”
太后笑了笑,道:“哀家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不過了,還能多陪陪孫兒們幾天。”
程嬤嬤掉下淚來,道:“大公主還要出嫁呢,太后還得接孫女婿的茶才好。”
太后緩緩點頭,說道:“一定能的。”
程嬤嬤聽了,連忙將太后放在床上躺平,道:“奴婢去請太醫來。”
太后沒有答話也沒有反對,只是睡著了。
這些天,她總是那么嗜睡。
程嬤嬤一嘆,給太后蓋好被子,太醫說,現在能多睡點時間,活的也能長些。
太醫被宣過來,診過脈后,甚是憂心。
“太后內虛得厲害,最近遭受過巨大的打擊,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能過完明年春天就已經是極限。”
程嬤嬤手一顫,抓著的藥碗差點摔了下來。
而這時候,太后醒了過來,這還半個時辰都不到。
“不要告訴皇上。”
程嬤嬤急道:“太后,這如何……”
太后低聲道:“雖然局勢穩定,但是終究沒有結尾,還是姝靈,哀家這身子讓她知道,她必然不肯出嫁……婚事一拖再拖,于她并無好處。等到姝靈成婚,一切成了定局,哀家就不管了。”
程嬤嬤不想聽這個,太后非常清楚跟了她幾十年的侍女的性情,她道:“這一次若是不依哀家,哀家定然會下旨讓你出宮去。”
程嬤嬤大驚失色,立刻搖了搖頭。
太后望向診治的張院判,道:“張大人替哀家診治了三十多年,沒想到十多年后又得難為你……”
張院判嘴巴顫了顫,他為太后做的事情也數不清了。
“臣請回鄉。”
太后一笑,張院判也是六十的人了,告老還鄉也說得過去。
“哀家會下旨的,你說說看,誰能接任你的位子。”
張院判沉思了一會兒,道:“李兼陌能夠勝任。”
“怎么說?”
張院判道:“為人正直,在同僚間也十分圓滑,更重要的,他的醫術十分不錯。”
“此人哀家有些印象,此人在宮內主子下人心中口碑似乎很好?”
張院判點了點頭。
“是不是年輕了些?”
張院判說道:“是年輕,不過在太醫院也有八年的資歷,也合規矩。”
太后想了想,道:“哀家會好好考慮。”
張院判躬身行了一禮。
***
李兼陌最近一段時間神思不屬,昔日想借著那湯藥求得離開,誰知皇上并沒有用那藥,這段時間,貴妃也不宣他請脈,一時之間,他的心躊躇之極,唯恐貴妃對他下手。
張院判看著李兼陌在認真看醫術,摸了摸胡子緩緩點頭。
從這一天起,張院判時常將李兼陌帶在身邊處理事情,并且傳授醫術,一時之間,讓整個太醫院不得不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李兼陌。
眾人猜到一些,但是卻不敢放肆,張院判得太后看重,李兼陌在宮中主子那兒都掛了名,誰敢輕易動他?
***
日子慢慢過去,轉眼間,紀茗萱的冊封禮便過去了。
冊封禮雖然準備急促,但是其盛大也是首屈一指,她的朝服更是從皇后朝服直接更改過來,相當的貴氣榮耀。
冊封之后就是過年,年節后便是大公主的婚事。
自從她身子好了,紀茗萱重新接過宮務,這眾多的事情加在一起,讓她忙得顧不了其他。
上元節大公主出嫁,皇上冊封大公主趙姝靈為平陽公主,一應嫁妝達到大漢所有公主之最,民間十里嫁妝,可是平陽公主送嫁隊伍占了半個京城。
目送著沈君曜接走平陽公主,紀茗萱的心中竟然產生一種悵然的情緒。
“母妃,以后妧芷和妙珂是不是會很少見到大姐姐了?”
紀茗萱緩緩點頭,說道:“雖是如此,你們大皇姐會念著你們。”
妧芷有些別扭,道:“我舍不得大皇姐,大皇姐不嫁該多好啊。”
一旁的趙存洅搖搖頭,將妧芷抱起來,道:“女兒家一定要出嫁的,妧芷這話被你大皇姐聽到了,可是會生氣的。”
妧芷這時能看到城墻下的京城,那長長的隊伍在慢慢移動,真是好看。
“大皇姐也舍不得我們,才不會生氣的。”
趙存洅笑著點了點妧芷的鼻子,道:“你長大了想出嫁了,日后必然要笑話你一番。”
妧芷哼道:“妧芷不嫁,要一輩子陪著父皇母妃。”
紀茗萱聽到這等稚語,面上的離愁慢慢減少,露出清淺的笑容。她懷里的妙珂也收回那長隊伍的視線,道:“妧芷妹妹不嫁,妙珂也不嫁!”
紀茗萱一聽,作勢要敲打妧芷,卻被趙存洅抱著離開了。
趙沛笑著看著這一切,趙沐的眼睛緊緊盯著隊伍中送嫁的二皇兄,又看了看妧芷和妙珂,以后送嫁的會是他吧,他心里不樂意起來,他以后也見不到兩位妹妹嗎?
妙珂的小頭蹭到紀茗萱額頭,道:“母妃,妙珂不看了。”
紀茗萱一聽,便將她放了下來。
妧芷正好也從趙存洅身上跳下,兩姐妹拉著手在一群嬤嬤的看顧下,下了高高的皇城樓。
紀茗萱又掃了那長長的隊伍,道:“皇上,回吧。”
趙存洅緩緩點頭。
紀茗萱見趙沐還看得熱鬧,正待叫喚,趙沛一把拉過弟弟。
四人也下了皇城樓。
一家子向后宮的路趕去,進了御花園,便看到一太監急匆匆的趕過來,他被擋在前頭開路的太監前。
紀茗萱問道:“你是哪宮的?”
那太監連忙跪下行禮道“請皇上萬歲、皇貴妃千歲,三殿下四殿下、樂陽公主五公主安,奴才是珀燕軒的小竹子。”
珀燕軒,是欣修華的住處。
“欣修華怎么了?”紀茗萱淡淡問道。
小竹子歡喜道:“啟稟皇上、皇貴妃娘娘,欣主子有皇嗣一月有余了。”
紀茗萱一怔,真是好福氣啊。
“恭喜皇上。”紀茗萱立刻反應道。紀茗萱握著侍寢的本子,自然清楚皇上最近事務繁忙,他基本都不怎么召見嬪妃,那一個月這欣修華似乎只是承寵一次吧,沒想到她竟然能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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