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長的一夜
不得不承認顧景行是個很有紳士風度的男人,他把岳青蓮和陳初送到樓下之后,絲毫沒提出‘上去坐坐’之類的要求,黑眸深深地凝視著岳青蓮說:“青蓮,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我希望你不要有太多心理壓力,到家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別想太多!
岳青蓮笑笑:“謝謝,我會的,再見!
她拎起寬大的裙擺,踩著十公分的高跟鞋辛苦地上了臺階,看陳初站在路邊動都不動,把頭一擺:“陳初,跟我上樓!
陳初抬眼看她:“姑娘方才說的,不是地下室?”
“那我也總得上樓拿鑰匙吧?”岳青蓮沒好氣地說,“是要我穿著這一身兒上24樓拿了鑰匙,再跑下來交給你嗎?城里很危險的,萬一電梯里有個妖怪怎么辦?”
說到這里,她忽然心里一動,不動聲色地向顧景行瞥去一眼,卻發現他背靠著勞斯萊斯站著,雙手插在褲兜里,臉上微帶笑容,并無一絲異樣。
陳初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有道理,我這就護送姑娘上去。”
真是木頭腦袋!唉,岳青蓮這么想著,拉開門等他進去之后又回身向顧景行擺手告別,顧景行卻趁陳初背對著門看不見的一瞬間,兩根手指在唇上輕輕一碰,向她送出一個飛吻,然后笑得更加愉悅。
“咳!咳!”岳青蓮臉有些發紅,只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快步追上陳初。
這個時候已近午夜,整個樓道里都靜悄悄的,燈光照得陳初的臉色慘白,他似乎已經有些支持不住,腳步明顯放慢了下來。
“馬上就到了。”岳青蓮按下頂層的按鈕,心想,別說電梯里沒有妖怪,就是有妖怪,看見自己這副樣子,還不知道是誰嚇唬誰呢。
走出電梯的時候,她已經脫下高跟鞋拎在手里,粗魯地一手撈起裙擺前襟,一瘸一拐地向著家門走去,一邊還呻吟:“累死了……穿高跟鞋八公分果然是極限!
她一手拍上房門,脫力地靠在墻壁上,支持不住的何止陳初一個,她現在就想像顧景行說的,洗澡!上床!
床啊……甜蜜的床……
孟妮可來開的門,第一眼看見她就大吃一驚:“青蓮!就算人家跳舞的時候不小心踩了你一腳,你也沒必要如此激烈地戰斗吧?!”
“去!今晚發生的事,有一匹布~~~那么長,等下說給你聽,陳初,這是妮可,妮可,這是陳初,對了你們見過的,好了,介紹完畢!
說完她擠開孟妮可往屋里奔,直撲衛生間,孟妮可急忙把路讓開,對陳初尷尬地笑了笑:“進來吧?”
“姑娘不必客氣,在下是來暫借岳姑娘的地下室容身一二日的,麻煩將鑰匙給我,不敢打擾二位清修!标惓跻话逡谎鄣卣f。
孟妮可茫然地回頭看了一眼,擠出笑容說:“那個……先進來吧,很晚了,站在走廊上說話,會影響鄰居休息的!
看樣子陳初多少也是在城里生活了一段時間,知道‘公共道德’這四個字,聞言沉默地點了點頭,從孟妮可身邊走進小公寓,卻并不再往里進,只站在門廳,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
“青蓮?弗蘿拉?你……你要讓他去住庫房啊?”孟妮可隔著衛生間的門對岳青蓮喊話,這邊一道紅影忽然從客廳的碗蓮盆里破空而出,神速地劃過大半個客廳,在正從地板上爬起來準備圍觀來人的小麒麟頭上借了一尾巴的力,向陳初直撲過來,‘噗噗’兩道水箭,沖襲面門。
陳初本就緊繃如弓,此刻本能地一拍右臂,青虹劍飛竄而出,在頭頂劃了半個圈子,大概是意識到這并非強敵,硬生生地凝在半空,單手掐訣,在面前呼地豎起一道薄薄白光屏障,小金鯉兩道水箭噴在上面,水花四濺,他本來就受了重傷,只靠一口氣撐著才沒倒下去,現在忽然施咒,耗竭的靈力頂不住損耗,丹田一空,眼前發黑,向后退了半步,靠在門上才支住身體沒有倒下去。
“小魚!這不是敵人!”孟妮可眼疾手快一把撈住小金鯉,又看看站在客廳里面色不善的小麒麟,感覺自己像面對一群鬧不團結的幼兒園小朋友,不禁頭疼地說:“禮貌!拜托,有點禮貌好不好。俊
“妮可……幫我拉下拉鏈!”衛生間里岳青蓮喊她,孟妮可把小金鯉丟回客廳里,又威嚇地一一指了過去:“要有禮貌!”這才開門進去。
小麒麟充滿敵意地側頭打量著陳初,胡小凡從陳初一進門就嗖地縮到角落里頭都不敢回,小玖被吵醒了,披著頭發坐起來,睡眼惺忪地抓著小被子東張西望,小金鯉不甘心地在地板上用尾巴噠噠噠地跳著雞爪字,小麒麟只看了一眼就否定:“不行!吾才不欺凌弱!”
“你們干什么呢?”岳青蓮終于在孟妮可的幫助下脫下了那件昂貴的禮服,裹著浴袍走出來彈壓,“就算之前有點誤會,又不是階級矛盾……今晚鬧的那出,才是天敵,哪還有時間搞什么窩里斗!
陳初氣息稍微平勻了一點,向她一拱手:“姑娘,請將鑰匙給我,這就告辭!”
岳青蓮雙手抱住頭,簡直想放聲嚎叫,不知道在心里運了多少遍氣,才能保持鎮定,面帶微笑地開口:“陳初,你看,這已經到半夜了,你又不認識路,我要帶你過去的話,黑燈瞎火的還得一個人走回來……拜托,我已經很累很累了,能不能麻煩你,今晚就留在這里?”
陳初的目光移向孟妮可,后者立刻裝作打了一個很大的哈欠:“好困啊,怎么回來得這么晚……不是為了給你等門我早就睡了……”
“拜托,拜托!痹狼嗌忞p手合掌,一邊在心里咒罵夏英杰一千遍一邊做出很誠懇的姿態,“一切都等明天再說好不好?就委屈你在我這蝸居里暫住一夜,不要讓我大半夜地再跑來跑去了,可以嗎?”
陳初被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吶吶地說:“既是姑娘不方便,那我暫且離去,明日再來!
“我……”岳青蓮簡直要爆粗口了,孟妮可輕輕在她背后碰了她一下,然后笑容滿面地開口:“這不好吧,感覺好像我們騙了你來,又找借口趕你出去一樣……對我們名聲很有妨礙的,可我們真的是好心啊,對吧,青蓮?”
岳青蓮無力地點點頭:這死小孩!接受別人的好意就這么困難嗎?!她剛才為什么不直接向顧景行借打個電話給衛總讓他來接人,好甩掉這個大包袱!
陳初默默地點了點頭:“如此多有打擾。”
說完,他就地盤膝坐下,閉目調息,臉色蒼白得嚇人,只怕也到了極限。
岳青蓮對著閉上眼睛的陳初惡狠狠地揮了揮拳頭,小麒麟有樣學樣地跟在后面晃著小胖拳頭。
“噓!”孟妮可抱起小麒麟,壓低聲音說,“不能當暴力兒童啊,要做好孩子。”
小玖看了半天,認定此事和自己完全無關,不感興趣地又躺回去繼續睡覺,小金鯉不甘心地在客廳地板上蹦蹦跳跳,被岳青蓮一個腦崩兒給彈回了碗蓮盆里:“夠啦!現在他是盟友!不知道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才能百戰百勝嗎?”
“你受什么刺激了,要跟一條魚談統一戰線?”孟妮可驚奇地問。
“一言難盡啊……你等我先洗個澡,回來告訴你。小凡,看著點他們,別真的打起來了。”
洗完澡,一邊盤腿坐在床上吹頭發,一邊把今晚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跟孟妮可講了一遍,孟妮可聽得眉毛都豎了起來:“那豈不是說,邪道正式跟這邊開戰了?”
“誰說不是呢,不管怎樣,今天這事不能善了……不知道秦老大會不會受到什么波及……”岳青蓮憂心忡忡地說,“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幫阿彎對付那兩個人的時候,陳初說過什么吧?他說那兩個人暗害陳家在世俗的代理人,夏英杰也跟我說過,衛總遇到過襲擊,幸虧陳初潛伏在周圍,保護了他,萬一……”
“那你能怎么樣,毛遂自薦去保護他?其心可誅啊,青蓮。”孟妮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能想到的,劉家一定也會想到,你上次不是說他出門還帶個保鏢,可見人家早有準備啊,與其你擔心秦老大,還不如擔心門口那塊料……他連親舅舅那兒都不愿意待,你是怎么把他騙回來的?”
“噓……”岳青蓮壓低聲音說,“別提那倆字,狂化了怎么辦?!”
“你們三個救了一廳的人,他們就沒表示點什么?”孟妮可好奇地問。
“沒有……太亂了,誰顧得上以身相許。”岳青蓮發牢騷地說,“不過我拿半截紫芝換了幾顆回春丹,說是金丹期以下的傷勢都有效果,還剩七顆,哪,給你三顆,小凡兩顆,麒麟就不用了,給陳初兩顆……不然給陳初三顆你兩顆吧?”
“得了,就看那個愣頭青撞得一腦袋包的樣子,全給他吧,我才不稀罕!泵夏菘杀硎颈梢暋
“那也行,反正跟我換藥的那個老頭叫什么……什么金鼎軒的……說以后找他煉丹可以打折,以后再說吧……今晚我無論如何都要睡一覺了……”岳青蓮說著就倒了下去,拉開被子裹在身上,滿足地打了個滾兒,“床啊……被啊……我想死你們了……”
“金鼎軒?沒想到私下里還做這生意!”孟妮可推推身邊裹在被子里的大包,“你先別睡,都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以后怎么辦?我們只是一個可憐的小小的宗派,在這種時代大潮中稍不注意會被人吃得渣都不剩,要不要收拾行李跑路。俊
“跑哪兒去啊……仙家神通,心念一動,瞬間千里,再說帶著外面這群大大小小的,還是大城市比較安全,人多,大家什么都見過,不以為奇……”岳青蓮模糊地說,“老子說了,要無為,順其自然,乃得大道。”
“唉,真是世間萬物,無一不可證道啊。”孟妮可感嘆說。
忽然門外傳來陳初一陣壓抑的嗆咳,緊接著是他跳起來沖進洗手間嘔吐的聲音,岳青蓮一個翻身爬起來,束著浴袍的帶子就往外跑:“這死小孩!硬撐出毛病來了吧?!”
衛生間里陳初單膝跪在瓷磚上,抱著馬桶吐得昏天暗地,黑紫色還夾著血塊的污血不斷從嘴里涌出,胡小凡在門外急得團團轉,又不敢進去,小麒麟站在衛生間門口緊張地問:“有尸氣!好狠毒!是在哪里沾上的?!待吾去踩死它!”
岳青蓮拎起他放到一邊:“說得好!麒麟,且去窗口警戒!”然后光著腳就跑進浴室,幫著陳初拍背順氣:“小凡,去倒杯熱水,妮可,拿毛巾!藥在我手包的那個小瓶子里!
陳初把傷血吐了個干凈,反而覺得好過一點了,用手背草草擦過唇邊的血跡,掙扎著要站起來:“我沒事,不必浪費丹藥了……淤血殘毒業已除盡,再略行調息即可無妨。”
“調你妹!”岳青蓮忍無可忍地罵了一句粗口,孟妮可擰了一把毛巾遞給他,看他不接,索性上手按住他的肩膀,沒頭沒腦地給他擦臉:“行了,大半夜的,都少說兩句吧!
胡小凡一手端著水杯一手拿著小玉瓶,膽戰心驚地站在衛生間門口,欲進又止,陳初喘息著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一眼就看見了他,劍眉一挑,殺氣突現,厲聲道:“原來是你!”
岳青蓮大怒之下奪過孟妮可手里的毛巾狠狠捂在他臉上,咆哮著說:“你還沒完沒了?!小凡是狐貍精你今天才知道?!又發什么降妖除魔的正義春?!”
“宗主!慎言。 泵夏菘煽扌Σ坏玫卣f。
陳初掙開她的扶持,怒目而視:“姑娘也是正道中人,豢養妖寵本無可非議,但此妖性淫,勾引無知少女,陰陽合體之際吸取精氣修煉,導致無辜之人精元耗損,有害命數,豈不是傷天害理之輩?還留他作甚!”
“?”在場的三個人,嘴巴齊齊張開,呆若木雞,小麒麟聞聲回頭,嚷道:“甚么是性淫?陰陽合體?”
“閉嘴!不……閉耳!這種黃暴的話題怎么可以給未成年人聽到!”岳青蓮已經都不知道該去捂麒麟的耳朵還是去捂陳初的嘴,孟妮可則用曖昧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胡小凡:“嘖嘖,小凡,真人不露相啊,我還跟宗主打了一塊錢的賭說你是處男呢。”
“不不不不……”胡小凡從呆怔中驚醒,像被踩了尾巴一樣地跳了起來,杯中的水都潑灑了一半,胡亂地搖著手:“我沒有!不是我!我是處男!”
“還敢狡辯!”陳初看樣子馬上就要招出青虹劍‘降妖除魔’了,“那姑娘上班時和你搭乘一部電梯,有說有笑,我親眼所見……她正是博納基金的文員,名喚李娜的便是!”
聽到這個名字,岳青蓮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氣,說起來很有點對不住胡小凡,雖然她一直知道胡小凡是個又純良又膽小的狐貍精,相信絕不會做出那種事,但看陳初說得那么斬釘截鐵,心里竟然還曾經滑過一絲絲懷疑,不過既然是李娜……那一切就全明白了。
“原來娜娜跟我說的,電梯里那個變態就是你?”她有氣無力地拍著陳初的肩,“你誤會了,娜娜是我大學同寢姐妹的小姑子,她是去年被一只毒蟲咬了,中毒之后耽誤得太久,才大大損耗了精元,和小凡一點關系都沒有,那次她也是去早了,碰巧和小凡遇見搭乘一部電梯的……我靠得嘞!李娜那是什么眼光,她能看上總務科的?說給誰信!也只有你這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傻小子!
陳初默然不語,岳青蓮把手收回來才發現掌心沾了塊血跡,大概是剛才這一通鬧騰,本來凝結的傷口又被崩開了,她嘆了口氣:“反正來都來了,徹底把你的傷給處理一下吧,閉嘴!自覺點脫衣服!”
“放著我來!”孟妮可振臂高呼,快手快腳就上來給陳初解扣子,“小凡去拿藥箱。”
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累了,陳初這次乖順地沒有做任何反抗,很配合,不一會兒身上各處大大小小的傷口纏繃帶的貼創口貼的都收拾妥帖,光擦血的毛巾就扔了三條。
“好了,吃完藥,睡一覺吧!泵夏菘捎H自端來杯子,拿了幾粒藥,“這都是世俗的藥,名喚抗生素止痛藥云云,一點不稀罕,全國各大藥店均有銷售……”
岳青蓮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把一直躲在后面的胡小凡給拉到了前面:“陳初,你家里大人有沒有告訴過你,錯怪了別人之后,要說什么?”
陳初低頭,看著面前的地板,很不習慣地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沒關系!”胡小凡結結巴巴地立刻接話,就差點頭哈腰了。
這反而刺激了陳初,呼地一聲站了起來,瞪大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是我錯怪了你,對不起!”
說完他還試圖鞠個躬,無奈傷重過度,身子向前一栽,險些摔倒,被七手八腳地給按坐在沙發上,孟妮可感動得連連說:“少年們,要好好相處喲,以后!”
“趕緊把藥吃了睡覺吧!天都快亮了!痹狼嗌徯牧淮幔⒅惓蹴槒牡爻韵驴诜,不一會兒安眠的成分發揮作用,歪倒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他安靜的時候毫無攻擊性,也沒了那氣得讓人牙癢癢的刻板固執,眼睫毛長長地垂在臉上,緊抿著嘴唇,光裸的上半身,肌肉薄而有力,柔韌中還透著少年的青澀,散布著一些深深淺淺的傷疤。
“嘿!嘿!嘿!”孟妮可戳戳陳初,然后小心地用兩根指頭捏住他的臉頰,慢慢向兩邊拉開做成一個鬼臉,“早就想這么干了,這死小孩!”
岳青蓮緊張地去拍她的手:“弄醒了就麻煩了!”
確定陳初已經徹底昏睡之后,她們輕輕放他在沙發上躺平,抱出被子來蓋好,小麒麟對于自己睡覺的地兒被占據了十分不滿,后來還是胡小凡大方地讓出自己的半邊寵物狗墊才作罷,化身小黃狗,和毛茸茸的三花小狐貍擠在一起,扯過胡小凡的大尾巴蓋住肚子,也睡下了。
此刻窗外晨光初透,日出在即。
“這真是很長,很長的一夜……”累得連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一下,岳青蓮感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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