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結束
岳青蓮上次在劉家莊園里已經見識過秦明川對于陣法的研究,此刻聽到他的指令,再不遲疑,腳尖在窗戶邊緣一點,整個人化成一道白光,不管不顧地拿著白玉印向懸掛在宴會廳富麗堂皇穹頂下的碩大水晶吊燈使出全身力氣沖去,在她身后,老二一把抓向一朵擋路的青色蓮花,硬生生地在爪間碾滅了水色光華,咆哮著緊追不舍,剩余兩朵本命寶蓮的速度甚至都搶不過他鬼魅般的身法,在后面僅僅一步之遙的地方緊隨。
岳青蓮已經聽到了身后的鬼聲呼嘯,知道危險近在咫尺,但她同時也知道,只要陣眼一毀,陣法一破,成百修道者脫困而出,那己方就贏了!
她不躲不閃,把后背完全留給了敵人,操起紅光閃爍的白玉印,全神貫注,向著被黑氣圍繞的水晶吊燈狠狠砸了下去!紅光和黑氣碰撞間仿佛地動山搖,整個宴會廳都震動了起來,她本人也被手上傳來的大力給撞得頭暈眼花,險些掉下地面。
老二的利爪就在這個時候堪堪夠上了她飛舞而起的長發,岳青蓮完全不管腦后響起的陰風,掄圓手臂,狠狠地又是一下!
兩朵青色寶蓮飛旋而至,壓低蓮房,噗噗噗金色蓮子激射而出,打得老二的臉上皮破肉爛,露出森森白骨,但這越發激起了老二的兇性,狂吼一聲:“殺!”,雙臂一張,就向岳青蓮的方向疾撲過來。
岳青蓮丹田內急速抽取,靈氣全積聚在手中的白玉印上,寶蓮光華垂斂,已經不能克制老二的尸氣,此刻只有沖上去,一邊一朵,近身挾裹住老二的利爪,盡力拖延他的行動,在老二的利爪間,嬌嫩的青色蓮瓣紛紛而下,簌簌而落,眼看支持不了多長時間。
危急時刻陳初也從窗口一躍而入,長劍揮動,不顧那幾個僵尸跟在后面,沖來援助。
老二看著在岳青蓮野蠻的一力沖砸之下,放置陣眼的水晶吊燈已經隱隱出現了崩塌的兆頭,不由得大急,猛然在空中一個反轉,罔顧被兩朵蓮花纏住的雙手,頭上腳下,借助沖力,狠狠一腳對著岳青蓮后心踹去!
岳青蓮神念中完全能察覺到身后發生的事情,但她把牙一咬:拼了吧!
依舊舉起白玉印,用盡全身力氣砸向搖搖晃晃叮當亂響的水晶燈,上面纏繞的黑氣在和紅光的碰撞下已經消散了許多,也許就差這一下……這最后一下……是自己的最后,還是這個陣的最后?
“砰”地一聲,從背后傳來肉體的鈍響,就在這緊急關頭,青光一閃,陳初神奇地后發先至,恰好擋在了她身后,老二這一腳正踹在陳初的胸口,鮮血狂噴之下,陳初的身體像斷線風箏一般飛了出去!
“陳初!”岳青蓮驚叫了一聲,伴隨著是白玉印狠厲地最后一擊,碩大的水晶吊燈終于脫離了穹頂,嘩啦一聲砸向地面,轉眼上面無數晶瑩剔透的水晶吊粒像冰塊一般,蹦蹦跳跳地迸灑了一天一地。
隨著這一下,廳里的黑氣轟然而散,被從幾個破碎窗口卷入的夜風一吹,在空氣中漸漸消散無痕。
岳青蓮力竭地向地板墜落,兩朵本命寶蓮也徹底湮滅了光華,歸于她體內,老二還沒等發動再度攻擊,當頭就被一道金黃色的光芒罩住,一個眉毛比胡子還長的老頭狂怒地從倒吊狀態解除,飛在空中,指手畫腳地大罵:“兔崽子的幽冥道!龜孫子的幽冥道!敢弄老子!今天非拆了你們的骨頭熬湯喝!”
不等他發動,七八樣各色法寶的異光已經一擁而上,本來尚可一戰的老二在群毆之下,連吱都沒冒出一聲就煙消云散,心核內丹還沒等飛起來就被混亂中不知誰的手快給撈走了。
陳初剛才受創太重,暈厥了過去,窗外草地上扣著老三的青銅大鐘失去了來自主人的掌控,自動變回小小的長柄鈴鐺,飛入了他的腰間,老三被從困縛中解脫,還以為是自己人來救,一肚子怒火地剛要跳起來發狠,迎接他的卻是群情激奮的攻擊。
岳青蓮落地的時候雙手抱膝,就地一滾,緩沖掉了大部分力量,并沒有受傷,她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喘著氣四下尋找陳初的身影,終于看見他蜷成一團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影。
“陳初!陳初!”她拎起裙擺奔了過去,蹲下身,小心地把昏死過去的陳初放平,顫抖著手指伸向他的脖子,探到頸動脈還在搏動的時候大大松了一口氣,焦急地在陳初身上摸索著:“你帶著什么丹什么藥……了嗎?!”
陳初被她一碰,身體忽然痙攣起來,翻身側過頭去,嗆咳著吐了一大口黑血,才喘息著說出話來:“我沒事……別碰我。”
換在平時岳青蓮又要挑剔這小破孩,此刻她哪有這個心情,扶著陳初的肩問:“沒帶著藥嗎?啊?”
“吃完了。”陳初用手捂著胸口,臉色慘白,唇邊帶血,“這點傷,不礙事。”
“你這別扭小鬼!”岳青蓮氣急,倉促之下也沒地方去找靈丹妙藥,她神識向白玉印里一探,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憑空多了一支肥碩的紫色靈芝,一把掰成兩段,強力地塞向陳初的嘴里,“吃了!”
陳初本能地要扭頭躲避,無奈現在已經在筋疲力盡又受重傷的時候,哪還有力氣,被半截靈芝塞了滿嘴,斷口處紫色粘稠的芝液入口即化,沿著食道緩緩流入,胸口被踹到的地方暖洋洋的,那種尖銳到呼吸的時候都疼到窒息的傷痛略略緩解了一些。
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一個老頭子看得直搖頭:“姑娘你方才決斷精明,此刻卻為何如此驚慌失措,此乃積年的紫芝,若拿來煉成丹藥,小哥此等外傷,救治八十一百個也不在話下,光這么生吞,能濟得何事,徒然暴殄天物爾。”
岳青蓮把手里的半截紫芝向他遞過去:“道長,換不換?!”
“換!”老頭立刻臉色一變,從腰間摸出個拇指大的小玉瓶,“這里有八顆回春丹,治療金丹期以下的傷勢都有奇效,可使得?”
一手交貨一手拿丹,岳青蓮擰開玉瓶,倒出一顆綠豆大小的紅色丹藥托在掌心:“陳初,你是自己吃,還是我硬塞?我可警告你,現在事態緊急,沒時間給你鬧別扭。”
陳初瞪了她一眼,勉強支撐起上半身,一手拿掉被塞在嘴里的半截靈芝,另一手兩根手指拈起岳青蓮掌心的丹丸,投入嘴里,擰眉咽了下去。
岳青蓮這才松了口氣,幫著拍拍背:“好點了沒?”
“哎哎,可惜啊……可惜啊……”老頭換完了還不走,搖頭晃腦地在旁邊晃蕩,眼睛盯在陳初手里那半截靈芝上,“姑娘師門何處?如此珍貴的靈芝,說拿出來就拿出來,你師長沒告訴你此物的妙用嗎?”
岳青蓮不動聲色地一邊給陳初順氣,一邊做出無奈的樣子說:“讓道長見笑哇!這本來是本門長老寵溺幼徒,特特私自賜給在下的,正欲湊齊其他材料,好尋個煉外丹的行家前輩煉一爐丹以助修行,沒想到今日卻遇到這等事情,也是我一時情急,此乃在下的小徒,見他受傷頗重,故而亂了方寸,慚愧慚愧呀!”
陳初沒說話,把半截靈芝拿起來,清脆地咬了一口。
老頭這才恍然大悟:“哦哦!原來如此,原來姑娘是攜高足來參加劉家千金招婿舞會,怪不得……向姑娘自我介紹一聲,在下乃正一道外家門下金一鼎,最善煉丹,姑娘日后有什么需要,說一聲不妨,看在今日結緣的份上,材料自備的話,手工費可以打個五折,哪怕是要用什么材料,也可以給你個成本價啊呵呵。”
“好……好說好說。”岳青蓮接過老頭遞來的金卡一般的名片,不禁感嘆這真是與時俱進,修道者連成本價手工費打折這種名詞都說得如此純熟了。
老頭最后又戀戀不舍地看了陳初一眼,才離開去探看自己的子孫,岳青蓮不禁想,沾了陳初口水的半截靈芝有什么好看的,他自己不是剛換了半截了嗎?
“是你殺了那個僵尸?”陳初忽然問。
岳青蓮愣了一下,雖然很想撒謊,但還是良心占了上風:“不是。”
不能再騙小孩子了,何況小孩子剛才還奮不顧身地救了自己。
陳初好像松了一口氣,又咬了一口靈芝,淡淡地說:“那我可不是你徒弟。”
“切,別扭小鬼。”岳青蓮拍拍他的肩膀,“你剛才救了我,多謝。”
陳初扭頭用手背擦去唇角的鮮血:“你也救過我,抵了。”
“喂,陳初,你腦子里不會都記得那么清吧?救一次,抵一次,我給過你藥,你回報內丹……生活中計算得這么清楚干什么?何況……”岳青蓮剛想說何況我和你舅舅夏英杰還是朋友,朋友之間更沒必要這么斤斤計較,一想不對,趕緊收住。
陳初眼睛望向別處,一字一句地說:“還是算清楚的好。”
這樣的人,怎么就和夏英杰是親戚呢?!岳青蓮再度懷疑起來。
這個時候大廳內外一片混亂,一百多個修道者七嘴八舌,義憤填膺要聯系宗門找幽冥道麻煩的有之,死了門下弟子撫尸哀慟的有之,更有幾個看起來就很有道行的圍著抓到的老大老三兩個活口,聚在小角落里深謀遠慮著什么,更多的是驚魂未定,急著離開。
不知道那三個僵尸使的什么邪法,并不荒僻的酒店內部鬧得天翻地覆,外面卻一點都沒察覺,甚至守在酒店門口的門童也對此茫然無知,看到一群狼狽不堪的客人亂哄哄一涌而出,還以為里面發生了什么事,驚慌之下差點報警。
秦明川此刻顯得十分鎮定,先是撫慰了一下自己公司的公關部員工,然后讓高彤韓駿布置下去處理酒店人員的有關事宜,古雷去和修道人士溝通,打電話讓劉家的人來處理任何可能有的顯露身份的紕漏。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劉杏子就坐在離他不遠的椅子上,驚魂未定,目光甚至都不敢從他高大沉穩的身影上移開一秒。
“都搞定了。”高彤匆匆趕來匯報,臉上透著驚嚇之后的青白,卻依然有條不紊地說,“酒店的李BOSS剛接了電話,對混進幽冥道的人破壞了舞會深感抱歉,已經聯系他手下的人處理今晚的目擊者了……他也馬上過來。”
秦明川點點頭,低聲說:“你去陪著杏子。”
“好。”高彤過去握住劉杏子發抖的雙手,輕聲安慰了幾句,又讓人給她端來一杯酒,稍稍緩解她緊張到一觸即潰的神經。
顧景行風度翩翩地從狼籍一片的大廳中穿行而來,除了頭發略顯凌亂,還是一副貴公子的模樣,微笑著向岳青蓮點了點頭:“幸不辱命。”
岳青蓮也笑了:“顧先生,好道行。”
“唉,我倒有些感謝那三個僵尸了。”顧景行瀟灑地把手往褲兜里一插,“起碼要對付他們的時候,你還肯叫一聲我的名字。”
這半帶調侃半是曖昧的話讓岳青蓮耳根有些發熱,只能尷尬地笑笑:“好吧……景行,今晚過得很愉快,真的。”
“我也是,你讓我看到了你的另外一面……自然是更好的那一面。”顧景行凝視著她,輕聲問,“現在了,美麗的小姐,可否允許我送你回家?”
“這個……”岳青蓮看看身邊盤膝而坐,臉色蒼白,正在調息的陳初,問了一句:“陳初,我打個電話,讓衛總派人來接你吧?”
“不必!”陳初雙眼一睜,從地上一躍而起,“我自有去處。”
“你有啥個去處喲!身上連一毛錢都沒有,去和盲流搶地盤啊?這個天氣睡水泥管子你就不嫌冷?!”岳青蓮火冒三丈地說,這時候她再度確定:夏英杰和陳初的確是親戚!都能把人給氣得失去理智!
陳初抿了抿嘴,冷淡地說:“修道之人,本就不該貪圖高床暖枕,餐風露宿乃是常事,城里山中,都是一樣。”
“那能一樣嗎?你現在還受了傷呢!難道說你不找個地方好好休息,隨便找個大樓頂一坐,吸取日月精華就能好了?你是人好不好!又不是狐貍精!”
顧景行插進來打圓場:“這樣吧……小兄弟,今夜我們也算聯手而戰,多少有些緣分,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自然有地方供你養傷。”
陳初轉過頭去,向他點了點頭以示感謝,說出來的話卻還是冷硬無比:“很不必。”
岳青蓮幾欲有脫下高跟鞋砸他的沖動,想了想,忍著氣說:“我知道你這個自虐的脾氣……好吧,我有間當庫房的地下室閑著,條件很不好,又潮又濕,地下二層,不通風,還沒有獨立衛生間,租一個月只要三百塊,你住進去幾天替我看房子,絕對不欠我的人情,這下你總該滿足了吧?”
其實她說的真是氣話,但出乎意料的是,陳初考慮了一下,居然點了點頭:“如此多謝了。”
顧景行看著她被噎著的樣子,不禁微微一笑:“我去開車,在門口等我。”
“好吧。”岳青蓮此刻也不能拒絕他的好意,周圍這么鬧哄哄的,既然局勢已經穩定,這一百多個修道者都恢復了行動能力,估計再來幾十個僵尸都能拿下,自己還是早點離開為好。
“能走嗎?”她問陳初。
陳初點了點頭,率先跟著顧景行向大門走去,腰身依舊挺拔如劍,毫無彎折疲憊之意。
岳青蓮看著他的背影直搖頭:孩子是好孩子,就是比驢還倔。
“小岳,要走了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頓時,大廳里所有的嘈雜都被她自動地擯棄在耳朵以外,喜悅地回身,露出一個微笑:“老大?”
秦明川看起來比顧景行狼狽得多,左手折斷的尾指被草草包扎固定了一下,筆挺的晚禮服經過一陣破陣砸石板的奔忙,微帶皺褶,臉色疲倦,還留著中了尸氣之后殘余的毒素,在不對著人的時候,眉頭不由自主地鎖起,強壓著身體的不適。
“老大你還好吧?”岳青蓮擔心地問。
秦明川抬起手指揉了揉眉心,笑了笑:“還好,總算是有驚無險。”
岳青蓮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回家對孟妮可抱怨加吹噓地把今晚的事說上一遍,對她來說,這就完了,而秦明川則不行,還有一大堆的事要等他去料理,就跟在公司的時候一樣,自己凌晨三點回到家里可以倒頭就睡,抱怨著加班好辛苦,第二天去到公司卻發現秦明川已經熬了個通宵……是了,舞會不過是修真界的事,明天一早,秦明川還要出現在公司里,處理世俗的那一攤,還遠遠不到他能休息的時候。
“老大,你……”千言萬語涌到嘴邊,卻一句都說不出來,最后她只能說一句,“你注意身體……”
秦明川點點頭:“小岳,今天謝謝你。”
岳青蓮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好,只能傻乎乎地不吭聲,兩人就在嘈雜的大廳里這么沉默以對,周圍亂哄哄的環境仿佛都不存在了……
那邊傳來古雷的聲音:“秦先生,請過來一下。”
秦明川低聲說:“小岳,回家好好休息。”
“嗯。”
他身子前傾,輕聲地又加了一句:“忘記說了,小岳,今晚你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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