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明星小姐吩咐兩個剛剛大夢初醒的助理送胡小凡回家,岳青蓮說自己車就停在外面,謝絕了也要送她的好意,牽著小麒麟的手走進電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麒麟,以后要藏拙,不要在剛認識的人面前,把家底都兜出來了。”電梯間里無人,她按下一樓的按鈕之后,忍不住抱怨,“你剛才把那么珍貴的東西隨手就給出去了,也不想想,它們要在山上長多少年啊。”
“可是,小九尾和小狐貍都是好人啊。”
“你個豆丁大的家伙,知道什么是好人?胡小凡是朋友沒錯,但你也不能因為認識胡小凡一只狐貍就把所有的狐貍都當成好人,記住,以后一定要藏著掖著,什么好東西都要先留給宗主我,曉得嗎?”
“吾怎么不知道,騙人的話吾一眼就可以看穿,害過人沾過血氣的吾也能察覺。”小麒麟不服氣地說,“她們說的都是真話,小九尾狐也沒殺生害命,不然吾才不會在街上亂撿東西呢。”
岳青蓮眉毛一動,臉上已經換了笑容,蹲下身來,親熱地問:“麒麟,你告訴我,顧先生今天說謊了嗎?”
小麒麟疑惑地看著她,想了想說:“人類的情況比較復雜,吾不能一眼看透,不過,據吾觀察,今天那位先生對你說話的時候,倒無欺瞞。他本人也修煉的是正派修道之術,只是比起宗主來還差了一點。”
“哦。”岳青蓮只說了一個字,站起身來。
電梯門開了,她牽著小麒麟的手向外走,似是無心地問了一句:“那你怎么上次說夏英杰是壞人呢?”
小麒麟用小胖手指著自己的眉間:“那個人,都快把騙字寫在這里了!”
岳青蓮心里說不上什么滋味,嘆了口氣說:“是啊,他說的話,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12月31號。
明天就開始放假了,這一天,公司里的人心都有些浮躁不安,衛總早上要的材料遲遲不送上來,正在惱怒,陶韜敲門進來,得力秘書臉上居然帶著一絲驚惶之色,結結巴巴地說:“小——小師叔來了,讓下去迎接。”
衛總一皺眉頭,隨即像聽說家里的JP親戚要來住一樣,滿臉的郁結,狠狠地罵:“什么小師叔,他算你哪門子的小師叔!我們外圍和他們核心弟子井水不犯河水,他有什么權利跑來沖我指手畫腳的!還迎接!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陶韜干笑著說:“這不太好吧,他是帶了族長的信物來的。”
“那我也沒空!”衛總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話,看著陶韜為難的神色,還是退讓了一步,“叫夏英杰去,那不是他外甥嘛!親戚!”
陶韜一溜煙地跑了,衛總煩悶地坐倒在椅子上,嘆氣:“這都是一盤什么爛棋!”
岳青蓮前一分鐘心情還很好,她今天帶了三個下屬來民裕銀行開始正式展開投資收購案的面對面交鋒,第一次會議意義重大,可以說誰掌握了會議的結果就掌握了一半案子的主動權,對于民裕銀行老狐貍鄭總的漫天開價和花言巧語迷魂大陣,她已經做好充分準備,志在必得要打一場漂亮的硬仗。
快到的時候,她接到孟妮可的電話,“長老”通知“宗主”:辭職手續已經辦好了,城里的房子也找好了,她馬上就要跟隨搬家公司的大貨車義無反顧挺進城八區。
“好啊好啊,晚上我請你吃飯,給你接風,房子一時收拾不出來的話,今晚就睡我家里好了。”岳青蓮高興地說,唔,孟妮可看起來修真的心性比自己堅定多了,這幾天不知道有沒有什么進步。
“弗蘿拉,男朋友啊?”分析員開玩笑地問。
岳青蓮微笑著說:“是一個一米七,皮膚雪白,D罩杯的單身大美女哦。”
他立刻接口:“今晚吃飯我來買單吧?”
說說笑笑中,四人往金鑫大廈的正門走去,就快走到臺階的時候,從旁邊忽然爆出一聲大喝:“敗類!你還敢出現!”
大家四顧茫然,然后一個黑衣少年突兀地出現,高挑俊帥,漂亮的眼睛銳利倨傲,背后背著一個用布包扎捆好的長條物,抬起一只手指著岳青蓮:“你這種為妖作倀的人渣,今日又想來興什么風浪?!”
分析員顫抖著問:“我們是不是闖入人家的片場了?!”
岳青蓮一口氣憋在嗓子里差點暈過去:自己這是什么人品啊?!怎么會在這里遇見這個東西啊?!金鑫大廈不但妖物縱橫,連JP也層出不窮……
少年長腿向前跨了一步,逼視著她:“這里有我陳家的產業,識趣的話速速退去,不要再做糾纏!”
不理會三個下屬瘋狂地四處找攝影機的機位,岳青蓮抬起手,鎮定地對站在大門口的人招呼:“保安!保安!”
兩個保安聞聲而出,岳青蓮指著黑衣少年說:“這個人阻擋我們進入大廈,請你們處理一下。”
不怪保安有偏聽偏信看人下菜碟的行為,實在是一身手工縫制黑布衣褲背著可疑物體的十七八歲少年和四個衣著整齊講究的白領比起來,后者顯然更具有進入大廈的正當理由。
“小伙子,你不是說你在等人的嗎?上那邊去等好不好?不要站在這里了。”保安之一以為只是兩撥人發生了什么小誤會,勸開就沒事了,結果手還沒碰到少年就像被什么東西阻擋了一樣,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少年冷冷地掃了他一眼:“無知,愚昧!”
保安之二忍不住了:“你怎么說話呢?小小歲數怎么這么不講理呢?你跟人在這大門口吵架好看啊?有什么問題不能回頭解決?”
“今日只要有我在,絕不允許她踏入這里一步!”少年斬釘截鐵地說。
這種囂張的態度讓人目瞪口呆,連保安也驚住了,小小聲地問:“真不是在拍戲吧?小姐你給個準話,我們也好配合著演演。”
岳青蓮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沒有拍戲,什么都沒有,我不認識這個瘋子,我們今天下午一點半和民裕銀行的鄭總約好了要開會,如有任何延誤,你們負責嗎?”
保安看她的樣子的確也不是在演戲,只好清清嗓子回頭對付那個少年:“小伙子,你待在這里已經嚴重阻礙了大廈人員正常的進出,請你馬上讓開。”
少年的眼神憤怒而痛心:“你們這等以衣冠取人的蠢貨!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她其實……”
“陳初!”破鑼嗓子般粗啞的聲音從門口響起,夏英杰照例穿著皺巴巴的西裝,小跑著過來,習慣地點頭哈腰:“對不起啊對不起,我來晚了,他小孩子不懂事,你們別跟他計較……弗蘿拉?!”
岳青蓮無言地瞪著他,夏英杰卻怡然不懼,像一家人見面那樣熱絡地介紹:“這是我外甥,陳初,哈哈哈,自己人,都是自己人,沒事沒事。”
還沒等岳青蓮開口,叫陳初的少年已經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聲音冰冷地說:“淫奔野合之子,族譜都進不得,也配稱自己人。”
所有人都愕然,岳青蓮轉過身,對自己的三個下屬說:“知道了吧?這是幻覺,都是幻覺……咱們進去吧。”
下屬雖然一肚子疑問,但誰也不敢開口追根究底,只好連連點頭,跟著岳青蓮往里走。
夏英杰攔住還想攪局的陳初,低聲說了句什么,終于阻止了這位小爺的進一步抽風,扭頭沒皮沒臉地對著岳青蓮叫:“弗蘿拉,不好意思啊。”
岳青蓮稍稍回頭看了他一眼,依舊是小狗眼一樣無辜的眼神,皺巴巴的西裝,胡子拉碴的,笑得都有點扭曲的臉……不知道怎么就沒了脾氣,點點頭,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轉身進了大門。
博納基金下午的氣氛比較詭異,人人都在猜公司首席基金管理人帶進來的這個看上去土頭土腦不諳世事,連飲水機都不認得的少年是何來歷,他一路走來,如臨大敵,渾身緊繃如一桿標槍,左顧右盼,看見什么都警惕無比,雖然長得那叫一個英俊帥氣,但這奇怪的舉止還是讓人不得不在“看帥哥”之外多想一點有的沒的。
秘書小姐懷著一顆八卦之心奉命泡好茶進去,正好聽到少年憎惡地說:“外間那些女子,一個個狐媚如妖,涂脂抹粉,嬌嬌嬈嬈,好不令人惡心。”,手一抖,差點把托盤打翻。
夏英杰一手搶過托盤,擠出個笑臉給她:“謝謝啊阿曼達,謝謝。”幾乎是把她給推出了門。
親自把茶杯端到陳初面前,陳初把目光從桌上液晶顯示器里滿屏的股票曲線上收回來,評論道:“你以前不學無術,如今渾身銅臭,倒也是相得益彰。”
夏英杰保持著不急不惱的笑容:“一路辛苦,先喝口茶吧。”
陳初冷冷地瞥了一眼:“這種亂七八糟的茶葉,也拿來給我喝?”
夏英杰立刻分辨:“這茶葉好著咧,我從衛總辦公室柜子里偷出來的,總共才二兩。”
“夏英杰!”衛總的聲音適時地響起,他立刻噤聲。
陶韜跟著衛總進來,還沒等關上門,衛總就一指陳初,厲聲道:“誰許你坐在這個位置上?”
陳初本來看見他進來,想禮貌地站起來見禮,聽到這話,反而不動了,冷笑道:“這位置我怎么坐不得?”
衛總看見自己進來,他竟然安坐不動,早已經在心里把這混小子掀翻在地,揍得七竅流血,也冷笑一聲說:“這里不是你的臨平山,是我的博納基金公司,這個位置是留給我的首席基金管理人坐的,每年他能給我賺幾個億的利潤,才養得起你們這些人好吃懶做,給我滾起來!”
衛總其實很少發火,在下屬員工眼里,一向是作風西化平易近人的海龜范兒,真有了什么事,半真半假地小范圍咆哮一下高管們,也多是關起門來的,這次是動了真怒,看樣子如果陳初還敢坐著,他真能一腳把高背椅踹翻。
夏英杰急忙出來頂罪:“衛總,消消氣,這不是有正經事么,先說正事要緊。”
陳初從懷中掏出一方金黃通透的玉佩,泛著比油脂還要潤澤的光芒,示威似地舉在半空讓所有人都能看見:“這是族長所佩黃金玉,你們該知道我是作為族長特使前來的吧?”
夏英杰噤若寒蟬地低下了頭,衛總卻壓根都不看那塊玉佩,叉起手說:“少拿族長來壓我,我一不是你們陳家的血緣子孫,二不是你們門派的入門弟子,當年不過是看這堆爛攤子沒人收拾,你們臨平山陳氏上上下下窮困潦倒,連這塊黃金玉都要送去蘇富比拍賣好給你們這些小輩修煉換藥材,我才看在你小叔公陳予份上,勉強接手了陳氏的十萬資金,二十年下來,早已經億萬倍地還了,如今族長倒端起來,派你這么個小毛孩子到我面前抖威風?!”
陳初被他說得臉色一凜,終于不敢再執氣,站起來,雙手一揖:“衛叔對陳氏相助良多,自然是不敢忘的,此次我第一次下山,諸多事情不懂,還要多多仰仗衛叔指點。”
說著,他解下背上的長條物,小心地打開:“族長知道送給衛叔防身的“銀影”被邪物所傷,擔心送修耗時,不周全,特地命我將“紫電”帶來,送給衛叔做暫時防身之用。”
衛總斜眼看著夏英杰,夏英杰轉過身,胡亂抓了張紙巾擤鼻涕。
“那這次是路過,還是有事?”拿人手軟,他多少把聲音放和緩了一點。
“是族長接到其余修真世家傳信,說有一化外野民,歪門邪道,試圖染指中原靈氣之地,分一杯羹,放心不下,故遣我下山探查。”
衛總郁悶地哼了一聲:“說來說去,還是不信任我們。”
“豈敢,族長只是擔心對方來勢不善,又有妖魔邪祟為助,衛叔和幾位門下弟子并不擅長斗法,恐吃了虧,才派我下山前來探看。”
衛總又看了夏英杰一眼,夏英杰慌忙轉身,更大聲地擤著鼻涕。
“虧是已經吃了,你來了也好,現在你是門中第一優秀出眾的弟子,是該學學人情世故,免得和社會脫節,做個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古董。”衛總大概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臉色沉了下來,“連股票是什么都不明白,還敢指揮我買進賣出的。”
陳初卻一下子明白了,英俊的臉上首次露出了笑容:“葉青爺爺身體很康健,我臨出門前,他還替衛叔卜了一卦,托我轉告衛叔,雖然略有波折,但大局安定,讓衛叔不必擔心。”
衛總終于勉強地說了一句:“費心了,有勞。”然后轉向夏英杰,咳嗽一聲說:“杰森,招待特使的任務就落在你身上了,你們是親戚,也熟悉,好說話……”
“不是衛總我……”夏英杰成團的話都涌到嗓子眼,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什么不是?不是什么?”衛總不耐煩地說,“陶韜那么忙,他的活兒你能干嗎?你難道要我一把老骨頭跟著他東奔西跑的?讓他跟著你住兩天,也知道知道在城里生活是怎么回事,好了,就這么定了。”
說著他轉身就走,陶韜急忙捧了那柄“紫電”跟了出去,夏英杰壓低聲音殺雞一樣叫他:“陶韜!救命啊,陶韜!”
陶韜回頭噓了一聲,口型無聲地說:“知道。”
衛總回到自己的總裁辦公室,還是余怒未消的樣子,陶韜把布包裹著的“紫電”小心地放在桌子上,沒話找話地說:“衛總,請收好。”
“嗯。”衛總解開布包,里面是一柄三尺有余的長劍,粗看起來劍鞘銹跡斑斑,連上面的浮刻都模糊不清,但就給人一種劍本身活躍激情,隨時會離鞘一躍而出,大放異彩的感覺。
“陳老漢,還蠻舍得下本錢。”他悻悻然地說,“也不知怎么想的,弄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瓜娃子過來,這是來辦事的還是來惹禍的嘛!”
“也許是掌門想歷練一下門下弟子吧。”陶韜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勸說道:“衛總,把接待工作都丟給夏哥,是不是不太好?他哪有余錢啊,總不能讓小師叔跟著他啃饅頭住出租屋騎自行車……歷年也有家族來人,怎么招待都是有慣例的。”
衛總哼了一聲:“慣例?所以就慣得他們蹬鼻子踩臉了!每年打給他們陳家的錢,他們愛怎么花我管不著,可是到了我這一畝三分地,花的一分一毛都是我的,吃粥吃肉就得看我心情了!”
“那您看了這個,心情還能不好啊?”陶韜一指長劍,“這可是門中十大名劍之一,比銀影的威力還大,可見掌門的確很看重您的安全。”
衛總的眼光落在長劍上,伸出一只手,緩緩地撫摸著,長劍似有感應,微微顫動,帶著暗紅的劍穗都抖動起來。
半天,他才嘆了一口氣:“這把劍,當年還是陳予用過的……”
仰頭想了想,衛總才發話:“行了,既然這樣,你就從公司招待賬上先開一張十萬的支票給夏英杰,不夠再支,住宿什么的,還是老地方吧,省心。”
“是,我立刻去辦。”
“站住!”衛總一聲斷喝,陶韜驚訝地回頭,看著老板指著自己恨恨地點:“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私底下沆瀣一氣,敢拐著彎兒替他說話……哼,沒有下一次!”
“是,是。”陶韜當然知道衛總只是說說而已,討好地向一邊走去,“我先給您泡杯茶,消消氣……”
他打開專門放茶葉的柜子,迷惑地看著方型錫制茶葉罐排列整齊的隊列里少了一個,猶如缺了一顆牙那么地礙眼。
衛總也看見了,回想起剛才夏英杰的話,暴跳如雷地喊:“好你個夏英杰!又偷我茶葉!沒招待費了!一分也不給!”
于是傍晚六點十七分,岳青蓮開著豐田小花冠,在從金融街蜂擁而出的下班車流中百無聊賴地等綠燈的時候,忽然看見在十幾米遠的自行車道上,夏英杰正騎著一輛看上去頗有年頭的老舊自行車,伸長脖子,用力地蹬著,而在自行車后座上,那個囂張的小子正一臉警惕地背著行李包跨坐著,單手抱住夏英杰的腰,一輛老舊自行車載了兩個大男人,歪歪扭扭地前行,好不辛苦,他的腿長,自行車矮,所以不得不蜷起雙腿縮在空中,小心翼翼保持著平衡,姿勢十分別扭。
岳青蓮絕不是一個善良寬容悲天憫人的“圣母”,她一頭伏在方向盤上,用力捶打著副駕位,笑了足足一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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