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冬的臨時起意自然是好心，與其妹子妹夫在趙氏眼皮底下過日子艱難，不如到他們村一起過日子。

　　可麥冬想的太簡單，就不提如果麥芽兒他們真去了娘家，外人會咋說？單提麥家的條件，也沒地方安置他們兩口子。

　　何況，難道吳氏就是個好相與的？

　　所以，對于這位傻哥哥的好意，麥芽兒和余根生心領(lǐng)神會只是委婉的表示了拒絕。

　　麥冬也知道自己沖動了，看了一眼媳婦的臉色，兩人離開了余家。

　　“媳婦，這是木匠活攢下的二百三十文錢，你留著。”只剩下兩口子了，余根生就把兜里的銀錢都給了麥芽兒，包括昨夜麥冬給的那塊碎銀子。

　　麥芽兒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媳婦，俺出去走走，趁著農(nóng)閑再找點兒靈活，家里那四畝地也得買種子。”說道這個余根生又不好意思了。

　　麥芽兒笑笑，就又把那銀錢都給了他。“喏，都拿去，看看夠不夠用。要是不夠，我不是還有點兒首飾嗎，先當了。”種地是大事兒，可馬虎不得。

　　“夠了夠了。”余根生把那碎銀子還給麥芽兒，“這些就差不多夠了。說到種子，鎮(zhèn)上沒有賣的，弄不好就得去縣城看看。俺找春柱商量商量要不一起去，一會兒讓春柱媳婦過來陪你。”

　　麥芽兒正好找春柱媳婦有事兒，聞言就點了點頭。

　　春柱媳婦過來的時候還帶來一塊肉，“過年那會買的肉，這會兒天冷，能擱住，嫂子你這身子不好，可得吃點兒好的。”

　　麥芽兒想說兩句客氣的話，卻被春柱媳婦堵了回來。“俺當家的說了，跟根生哥那比親兄弟還親，嫂子要是不收，那是把俺當外人了。”

　　沒看出來，春柱媳婦看起來憨厚，這真要說起話來還一套一套的。

　　麥芽兒不好說什么，直接收了。“客氣的話我就不說了，嫂子都記在心里。對于一個比自己還大的人自稱嫂子，麥芽兒多少有點別扭。”

　　春柱媳婦笑了笑，也就沒說啥。

　　麥芽兒想到自己的事兒，就跟春柱媳婦打聽，“這個季節(jié)家里都吃啥？”

　　“莊戶人家，吃的還不都是那幾樣。”春柱媳婦今天拿著一件褂子在補，隨口答道：“土豆、白菜，酸菜啥的，還有蘿卜，家家都這樣，再不就是有點兒咸菜，誰家也沒啥菜，都這樣。”

　　春柱媳婦是個實在人，“俺家別的沒有，去年土豆沒少留，等會兒俺回去讓春柱給嫂子拿一筐來。”

　　見春柱媳婦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麥芽兒趕緊擺手。“你們家東西也不多，留著給孩子吃吧，我們大人都沒事兒。”

　　“嫂子，你家啥情況俺們還不知道嗎，咋還跟俺客氣呢。”春柱媳婦假意嗔怪，“那土豆留著也是生牙子，這眼瞅著野菜就下來了，也有點兒新鮮東西吃不是。”

　　麥芽兒笑了笑，也就不轉(zhuǎn)彎抹角的。“你有沒有聽過這邊誰家吃豆芽？”

　　“豆芽？那是個啥？”春柱媳婦一臉狐疑，麥芽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就是用豆子發(fā)芽生出來的一種菜。”麥芽兒仔細的解釋了一下怎樣生豆芽，春柱媳婦頭搖的撥浪鼓一樣，“頭一回聽說這新鮮玩意，綠豆那東西除了解暑還能生豆芽？嘖嘖，這要是真能吃，可不是個好菜嗎。”

　　麥芽兒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發(fā)一筆小財，一聽春柱媳婦這話就更加動心了。

　　“你家有沒有綠豆，咱們弄點兒試試。”這也就是春柱媳婦，麥芽兒感激她，不然旁人她還真不會說的這么仔細。

　　“那咋沒有。”春柱媳婦也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性子，說著就下地，“俺這就回家拿。”

　　不一會兒，竟抱來小半袋子綠豆。

　　“嫂子，俺家綠豆都在這了，你弄吧。”竟是一副信任的態(tài)度，這讓麥芽兒很是受感動。

　　要知道，綠豆可是個金貴的東西，那價錢可不便宜。

　　兩人都是說干就干的主，麥芽兒頭上有傷不方便動彈，春柱媳婦就按照麥芽兒的吩咐洗了綠豆，用大盆裝了，放在炕頭用溫水泡上。

　　“嫂子，這啥時候能出你說的那個芽兒？”春柱媳婦似乎有點兒著急。

　　麥芽兒就笑笑，“咋也得等幾天，你放心，出芽我肯定第一個告訴你。”麥芽兒故意揶揄了她一下。

　　春柱媳婦卻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嫂子，你說，這玩意要是真做出來，是不是能賣給那些大戶人家？”

　　麥芽兒眨眨眼，沒看出來嗎。春柱媳婦看似憨厚，居然還有這個頭腦。

　　麥芽兒也沒有瞞著她，當下就把自己想要用這東西賺錢的想法說了一下。

　　“到時候咱們這東西是獨一份，肯定能賣個好價錢，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的，這東西說是新鮮，那也只是沒有人知道它能這么吃，等大家都知道了，也就賺不了大錢了。”大錢的確賺不了，但是想讓他們家擺脫眼下的困境卻是可以的。

　　春柱媳婦聽得半懂不懂的，不過還是連著點頭。“嫂子就是聰明。”

　　麥芽兒有很多賺錢的點子，不過那都需要有人支持才成。

　　像是在麥家，吳氏不讓她動綠豆，麥芽兒就根本不能生豆芽賺錢。以前在余家有趙氏管著，家里東西都需要經(jīng)過趙氏才能支配，她更是沒有使用權(quán)。

　　如今分家一切都好了，麥芽兒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下午飯的時候余根生回來了。

　　現(xiàn)在還是農(nóng)閑時候，麥芽兒他們也跟上房一樣吃兩頓飯。

　　“家里咋有肉了？”余根生在廚房做飯，就看到了灶臺上的豬肉。莊戶人家，君子遠庖廚那一套并不實用。除了那特別講究的，一般男人都能做飯燒火。

　　“是春柱媳婦拿來的。”麥芽兒頭還隱隱作痛，還在炕上躺著。“相公，咱們這可欠了春柱兩口子老些了，以后咱們得慢慢還了。”

　　余根生眼神一暗，“俺知道，媳婦你就好好歇著，別操心。”如果自己家里人再分好點兒，怎么能麻煩春柱兩口子。

　　“俺跟春柱一起長大，比跟大哥他們還親，他從小就纏著我……媳婦你別放在心上，咱們現(xiàn)在日子苦點兒，會一點點兒好起來的。”

　　“恩，我知道。”麥芽兒一直堅信的。

　　屋子里氣氛有些壓抑，麥芽兒知道相公心里不好受。就跟他說了豆芽的事兒，也算是轉(zhuǎn)移注意力。

　　“這東西要是能成挺好，咋地也有個新鮮菜吃。”麥芽兒沒想到余根生竟興趣這么大，當下道：“其實黃豆也可以的，就是那東西比綠豆貴，我沒好意思讓春柱媳婦拿。”黃豆不僅僅能做豆腐，還能榨油，那東西的價錢甚至比肉還貴。而且黃豆產(chǎn)量低，屬于貴重的東西，莊戶人家一般沒人留那東西，基本上都賣錢了。

　　“恩，也是。”余根生就跟著點了點頭，“黃豆那東西金貴，春柱家里日子也不好過，這些綠豆都能賣不少銀錢了。”余根生知道，再凡自家張嘴，春柱兩口子肯定能答應(yīng)。不過這朋友處著，也不好啥都占人家便宜。

　　“相公放心，這綠豆咋生豆芽我都告訴春柱媳婦了，我是這么想的，這綠豆芽賣了錢，咱們也不能虧待了春柱兩口子。”

　　“媳婦你看著辦。”媳婦這么懂事，余根生很放心。

　　“相公給我做什么好吃的？”氣氛輕松起來，麥芽兒就躺在炕上笑嘻嘻的道。

　　“給你炒個肉片白菜。”家里好久沒吃肉了，即使吃肉那也都是進了弟妹的碗里，媳婦跟著自己，可委屈了。

　　“那感情好，我可要嘗嘗相公的手藝呢。”兩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肉片炸鍋的香味就飄出去了。

　　“哎呦，二兄弟你們這是做啥好吃的呢？”

　　要說王氏這人，還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昨天差點害的麥芽兒沒命，今天居然還敢上門。

　　“沒啥。”余根生氣她差點害了媳婦，這臉色就不大好看。

　　王氏并不在意，抻脖子就去看鍋里，“俺可聞到肉味兒了，二兄弟，這分家了，你們家的日子可好過了，不像俺們啊，老些時候也吃不到一口肉了，這嘴巴都沒味兒了……”王氏砸吧砸吧嘴，“二兄弟你肉里放鹽沒？你這大男人的也不會做飯，要不俺給你看看吧。”說著就要掀鍋蓋。

　　余根生當然知道王氏是啥人，當下就擋住了她。“不勞大嫂費心，俺能做飯。”一句話把王氏堵了回去。

　　“哎呀，弟妹也不知道好沒好呢，俺進屋看看去。”眼瞅著鍋里的肉就要好了，這么老些天沒見到葷腥，咋地也得吃到兩口。

　　沒想到這二房分家了日子這么好過，肯定沒少貪公中的銀子。

　　“弟妹啊……”王氏大大咧咧就進了屋。

　　“哎呦，我頭疼啊，相公啊，我怕是要死了，快叫人給我哥哥嫂子送信啊，不能放過那害了我的人……”麥芽兒突然哭天搶地的喊叫，嚇得王氏“媽呀”一聲退出屋子，嘴里還不住的嘟囔著，“可不管俺的事兒啊，可不管俺的事兒啊，俺可沒碰著她，跟俺可沒關(guān)系……”

　　余根生哪里顧得了王氏，一聽麥芽兒頭疼，嚇得就沖到屋里。

　　“媳婦你咋樣了……”

　　炕沿邊，麥芽兒狡黠的沖余根生眨眨眼，故意大聲嚷嚷道：“俺頭疼的厲害啊，這腦袋要裂開了……”

　　王氏嚇毛了，實在是昨天麥芽兒那樣太嚇人了。

　　“二兄弟啊，你也看著了，可不管俺的事兒啊。”沖著屋里喊了一嗓子，見沒動靜，王氏就抻脖子往里看。

　　“你不好好做飯，得瑟到哪去了？俺們老余家還裝不下你了咋地？”趙氏站在上房門口破口大罵，“你個懶貨，沒看到那火都著出來啦，你那鼻子上兩個窟窿是喘氣的咋地？”

　　麥芽兒嘴角抽搐強忍著笑意，這趙氏，罵人也太有創(chuàng)意了。

　　王氏不敢多待，灰溜溜的回了上房。

　　余根生偷偷看了一眼，見王氏走了才掀開鍋。“媳婦，飯馬上好了。”

　　麥芽兒坐在炕上，炕席上放著一蓋簾，飯碗就擺在上面。

　　他們剛分家，都沒有一個飯桌，昨天還是春柱家臨時搬來的。

　　“媳婦，等俺哪天得空就打一個飯桌，先湊合著。”余根生怕麥芽兒傷心，“不怕，日子會好起來的。”

　　“傻瓜！”麥芽兒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我是那心眼小的人嗎？”這個老實人，還勸解自己呢。

　　瞅了一眼碗里的白菜肉片，麥芽兒嘆了口氣。“相公，拿個碗來。”

　　“飯都給你盛好了。”余根生就指了指麥芽兒面前的飯碗。

　　“裝點兒菜，給娘送去。”心里嘆了口氣，那邊畢竟是老人，沒有自己吃好的讓老人看著的道理。何況，王氏那大嘴婆娘剛剛還來過了。

　　“媳婦……”余根生這眼圈泛紅。

　　“還不快去！”麥芽兒嗔怪一聲，余根生趕緊去拿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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