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眾生相
皇宮里喪鐘響起的那一刻,端敬王妃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軟坐在了地上!
今天的事會牽連葬送多少人不知道,但自己……,肯定首當其沖逃不掉!這喪鐘就是為自己敲響的!她震怒、驚駭、絕望,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喘不過氣來,不住的拼命大口大口呼吸,渾身發(fā)抖!
對于徐策來說,婦道人家就是婦道人家,軍國大事根本不可能細細交待,哪怕對方是自己的妻子。因而端敬王妃從不知道,徐氏兄弟在戰(zhàn)場上的那些暗地交戰(zhàn),更不知道徐離差點中了冷箭!
在她看來,徐離因為占了身子健全的便宜,所以自從登基以后,就對才華橫溢的兄長十分忌諱,擔心、不安,于是將兄長扣留在定州,簡直就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是小叔子忘恩負義!
她覺得自己和丈夫、孩子被欺負,已經(jīng)是受盡委屈,所以丈夫的那些指示,都是出于對兄弟的不滿,要給他一點小小教訓。
直到此刻,才終于對局勢有一種頓悟……
之前公主府的一個小筆錄被刺,指向端敬王府;后來又當著一干外命婦的耳朵,含沙射影、意有所指,說端敬王府狀告公主圈占良田。自己還傻傻的以為,只是巧合、是誤會,----卻沒想過,原來皇帝是不容端敬王府這一脈,要置之于死地!
今日顧氏發(fā)瘋?cè)鰸姡且f自己攀誣她豢養(yǎng)面首,繼而做了手腳,假裝磕破頭造成詐死之相,背后不可能沒有皇帝搜意!否則的話,她“死”了又該去向何處?她和她的那個小孽種,又該如何安排?!
原來鬧出這么多、這么大的動靜,就是要給自己扣一個“居心不良,攀誣小姑子以致令其輕生喪命”的罪名!難逃一死,難逃一死……
端敬王妃在劇變之中清醒、絕望,繼而想到,此事不僅要害了自己,還會牽連到丈夫和孩子們,不由失聲痛哭,“蒼天啊,你怎么如此狠心……”
要說徐家,還真不愧是做了皇室的姓氏家族。
徐家的人都一樣狠心!
不同的是,丈夫無情無義對自己視若草芥,小叔子冷心冷情卻把顧氏捧若珍寶,所以自己完全不知情,而顧氏卻能洞悉一切,參與到皇帝斬除手足的計劃之中!
王爺啊,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告訴我?!置妻兒于不顧!
遠在千里之外的你可知道,你的妻子和孩子們正在虎口之下,被人陷害謀命,還要成為加罪于你的罪證!
夫妻一場,怎么可能蒙蔽妻子到如此地步?
可惜端敬王妃沒有機會再問徐策了。
皇帝降罪的旨意,很快便挾帶雷霆之怒襲來!
端敬王妃俞氏,為私怨不惜攀誣護國長公主,禍亂京城、動搖民心,因公主性貞剛烈、羞憤交加,以致不堪受辱觸柱而亡!廢端敬王妃俞氏為庶人,連同爪牙黨羽一干人等齊數(shù)處死!端敬親王教妻無方、馭下不嚴,念及手足情分,特減罪一等,今日褫奪其親王之位,貶為江陵王以觀后效!
整個事件發(fā)生之快,徐姝不過貪睡了一會兒,先是聽到喪鐘驚醒,繼而慌慌張張的往皇宮里趕,她才剛剛趕到懿慈宮,皇帝的旨意就已經(jīng)下到端敬王府了。
而此刻,護國長公主府亦接到另外一道旨意。
護國長公主已然身亡,大皇子麒麟肯定不能養(yǎng)在公主府了,公主府的侍衛(wèi)們正在惶惶不安,皇帝的圣旨已經(jīng)傳到!
“全部暫編禁衛(wèi)軍?!”
“是啊,不但編制沒有絲毫改變,俸祿、官階,就連幾個統(tǒng)領們都沒變,就是換了一個地方,挪了窩兒而已。”
“這樣的話,我可就放心了。”
曲靖飛夾雜其中,想起公主留下的那一句話,“寶刀待鞘,靜候良機。”
是不是,公主早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出?那么……,她應該沒有死吧?不然怎么會說出這樣預知的言語?可是喪鐘都已經(jīng)敲響了,鬧得全京城、滿天下都已經(jīng)知道,公主就算假死,又該以什么面目出現(xiàn)呢?
死了?沒死?沒死后面又會如何?
曲靖飛想不明白,但是“忍耐”二字還是懂得的,自己除了公主的青眼,并無別的門路可以向上攀附!而且……,自己還替她做了那樁麻煩的事,若是沒有她的庇佑,將來被人翻出來,怕是死得連灰燼都不剩!
侍衛(wèi)們皆是議論紛紛,曲靖飛陷入深思,黃大石和穆世騏、沈澈則聚到了一起。
穆世騏先開了口,“別忘了,咱們可都是麒麟衛(wèi)。”這么說著,一則是安撫黃大石和沈澈,一則是安撫自己,----公主死了,大皇子還在啊!
心下不由自嘲,黃大石是有立過軍功,跟隨皇帝一起打過天下的人,說不準離了公主府更是海闊天空;而沈澈就更不用說了,父親和兄長都是赫赫有名的戰(zhàn)將,姐姐還是宮里的娘娘,前途自然不用擔憂。
只剩下了自己,前途未卜。
穆家原本是薛氏一脈的舊部,甚至在新朝建立以后,還幫著薛沛秘密籌劃了不少陰謀詭計,即便后來投誠皇帝,但是卻毫無功勞可言。
而旁邊的沈澈,心情委實有一些復雜。
原本他是不愿意來公主府做事的,為婦人驅(qū)使。可是圣命難違,況且想著其實不算公主府的侍衛(wèi),而是護衛(wèi)大皇子的,方才勉強忍耐沒有發(fā)過牢騷。
可是后來……
一則護國長公主本身是個好相處的,并不刁蠻任性;二則端敬王妃害了自己妹妹的孩子,侮辱沈家的人,是護國長公主出頭為沈家辯白,替自己出了頭;三則……,一想到因為惹惱了端敬王妃,害得護國長公主被攀誣豢養(yǎng)面首,以至于最終丟了性命,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兒。
他紅著眼睛,抬起頭,“你們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這一輩子,我沈澈都是麒麟衛(wèi)的人!”心里有一口大大的惡氣,此刻憋著,沒有地方可出,只能化作一股子狠勁兒,留待他日發(fā)泄!
護國長公主死了,自己便好好替她護衛(wèi)著大皇子麒麟!
穆世騏萬萬沒有想到,一向清高孤傲的沈澈,居然會轉(zhuǎn)了性子,說出這么一番擲地有聲的話來?不過心里略想了想,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竅。
不由看向木頭疙瘩一樣的黃大石,問道:“黃統(tǒng)領呢?”
黃大石正在神游,……自己這個“妹妹”,日子總是過得驚心動魄的,她、她肯定沒有死!不會的,不會的……,每次她都能化險為夷的!再說了,她不是讓自己不要多想,不要惹事,只要好好的等著她的消息嗎?
反正她也不是真公主,公主死了,她再換個身份便是了。
穆世騏見他一直不回答,提高聲調(diào),又問了一句,“黃統(tǒng)領,你要一直留在麒麟衛(wèi)嗎?我和沈副統(tǒng)領都打算留下來。”
黃大石怔了怔,抬頭看了二人一眼,忽地炸毛,“這還用問嗎?!誰他媽要是敢叛出麒麟衛(wèi),我就砍了誰的腳!”
******
“怎么辦?怎么辦啊?”何庭軒哭喪著一張臉,朝著杏娘嚷嚷道:“如今護國長公主府沒了,黃大石他們還可以編入禁衛(wèi)軍,宮人可以進宮待命,我這個小筆錄卻沒有去處了。”
好不容易混到護國長公主府做事,只得挨了一刀,賠了一點醫(yī)藥費罷了。
杏娘也是滿心失望,無奈道:“哪有什么法子?別說你了,就連三堂哥現(xiàn)在都沒有著落,還不是回家呆著?”想了想,哄勸他道:“你先把傷養(yǎng)好,回頭再找大伯父幫忙周旋,看有沒有事情可做吧。”
“算了吧!”何庭軒不滿道:“大姨父要是肯拉扯我的,早些年就拉扯了!為著姨母生了我的氣,哪里還肯幫襯?上次能進公主府做事,是黃大石那個憨子幫得忙,可不是承了顧家的情!”聲音尖酸,“顧家……,哼,哪里還指望得上喲?我可真是倒霉,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做什么都半途而廢!”
“大爺、奶奶。”一個丫頭立在門口,高聲回道:“顧家來人了。”
“我去瞧瞧。”杏娘露出笑顏,安慰丈夫,“沒準兒有什么好消息呢?”
惹得何庭軒也是翹首以盼,“快去,快去!”
結(jié)果杏娘出去了,見著的卻是母親身邊的積年老仆盧媽媽,“夫人不便出門,想請姑奶奶回去一趟。”怕她不去,補道:“夫人有要緊事說。”
杏娘回來與丈夫說了。
何庭軒一臉失望,“你娘能有什么要緊事?”揮手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杏娘上次為著女兒和母親吵架,不過她是一個性子烈、卻沒有隔夜仇的人,不至于真的再也不見母親,賭的氣早消了。
不過想著金珠兒不愛去顧家,加上最近事情多又亂,便沒帶兒女,自個兒跟著盧媽媽一起上了馬車。到了顧家四房的院子,見著母親,第一句話便直沖沖問道:“可有什么要緊的事?巴巴的叫我過來。”
在她想著,無非是母親悶得發(fā)慌找自己閑聊罷了。
“神天菩薩!”顧顧四夫人念了一句佛,把盧媽媽等人打發(fā)了出去,關(guān)了門,方才神神秘秘說道:“真是有件要緊的大事,哎……”急得團團轉(zhuǎn),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我可怎么跟你說呢?”
一面急,一面顛三倒四,半晌才把事情原原本本說清楚了。
弄得杏娘怔在當場,張大了嘴巴,“娘你說,那護國長公主竟然、竟然……,是妹妹假名頂替的?不,不會吧。”
“怎么不會?!”顧四夫人說起此事來,不免又是上火,“你那好妹妹,還讓人打了她親娘一頓呢!要不是為了這個,上次我怎么會遷怒金珠兒?”忍不住嘀嘀咕咕,“這個小沒良心的,就算我沒養(yǎng)她,好歹也是十月懷胎,鬼門關(guān)里頭轉(zhuǎn)了一圈兒,才把她給生下來的啊!”
杏娘腦子里一片混亂,回想起那一日的情景來,“要照這么說,難怪那次她死活都不肯見我。”低聲喃喃,“原來是這樣……”
顧四夫人又道:“當初為了你,是我懷了她和劉家的親事,她心里可記恨著呢!不過她恨我歸恨我,好歹沒有遷怒你,不然的話,像何家那個狗不識的小混賬,怎么能到公主府去做筆錄?美得他!”
“哎喲!”杏娘直揉額頭,“娘你等一會兒,我腦仁疼。”
顧四夫人哪里忍耐的住?只在旁邊團團轉(zhuǎn),嘀咕道:“可她沒良心打我也罷了,只要還肯看顧你和你爹就行,怎地……,會死在了端敬王府?”一陣疑惑,一陣希望,“你說,會不會是消息弄錯了?”
杏娘回過神來,嗔道:“娘你在異想天開什么呢?公主到底死沒死,都弄錯了,皇宮里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不是。”顧四夫人對小女兒的情感十分復雜,并且怪異,“說起來,我總覺得你妹妹她、她……,像個活了一千年的精怪!幾次三番說是死了,卻都是活得好好的,而且一次比一次會換身份。”嘖嘖了兩聲,感慨道:“這歷來都只有咱們想不到的,沒有她做不出來的!”
亂世里,她才得幾個月的小嬰兒愣是挺了過來,活得好好兒的,回來認親;安陽城外那樣險之又險,卻有人剛巧殺了那群流寇,救了她;被徐家退親,卻又葉東海那個癡貨肯娶她回去,當個仙女似的供起來,為了她不惜把家里人送去官府;后來被匪徒劫持而去,不說性命難保,至少名節(jié)上頭是說不清楚的,結(jié)果呢……,皇帝愣是讓她做了護國長公主!
而且說不定,那個大皇子也是她……
到了這份田地,怎么可以就這么突然死了?!顧四夫人說不出是什么心情,她讓人打了自己,心里當然是惱恨的,----可是也知道理虧了這個女兒,到底氣短。況且她終歸是自己掉下來的肉,恨歸恨,充氣量也不過想著打她一頓,斷沒有想著要她死的。
再者說了,失了她,四房不免又是無依無傍了。
----所以心里只是盼著女兒還沒死。
可以顧四夫人注定是要失望的,接下來,護國長公主的喪禮有條不紊進行,公主府的人也散了,再也沒有傳出任何和女兒有關(guān)的消息。
塵歸塵、土歸土,一切都風過水無痕般沉靜下來。
等到護國長公主身亡的消息,輾轉(zhuǎn)傳到葉東海的耳朵里時,已經(jīng)是一個月后了。
----這個消息,令他委實不能接受!
今兒正是七月初七乞巧節(jié),在這寓意情人愛戀的節(jié)日里,葉東海憶起往昔,自是格外傷感寥落,卻沒想到,竟然還會收到前妻亡故的消息!
他有些脫力,退了幾步,軟軟的坐在了椅子里面。
自己愛過、恨過,無奈過、糾結(jié)過,哪怕最后釋然了,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圍著她打轉(zhuǎn)啊!愛的是她,恨的她,無奈為她,糾結(jié)為她,就連釋然也是因她而釋然,若是她不在了,這所有的情感又該如何安放?
葉東海心潮起伏不定,胸腔哽噎,像是被塞了棉絮一樣堵得難受。
她……,死了?!
段九一看他這個樣子,便嘆了口氣。
不是身邊的人故意透露,而是護國長公主死亡這么大的消息,無須刻意打聽,不論是官府發(fā)出的大喪暫停婚嫁的禁令,還是街頭巷尾的百姓議論,就不可能瞞得住。
要說顧氏這個女子,在外甥葉東海的生命里份量實在太重。
至于他,人好、樣貌好、脾氣好,心思靈巧、聰慧明敏,生的一雙兒女也是冰雪可愛,簡直就沒有一處不好的,----除了她跟了皇帝。
可要說這個,也輪不到埋怨顧氏。
所以外甥折騰來、折騰去,折騰的都是自己。從前是橫豎放不下,現(xiàn)在是看起來好像放下了,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又被顧氏的死訊把平靜給打破。
有些傷疤,不動,仿佛好了;一動,又是血流不止。
葉東海什么都沒說,可心里未必不是在默默地淌著鮮血,就是樣子,才叫人看了心疼忍不得,一個個都想要勸他幾句。
段九琢磨了半日,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一個或許能勸慰他的說辭,“是不是另有別的什么緣故,所以……,公主只是詐死,而她本人另有其他安排。”
葉東海目光一閃,抬起頭來。
冷不丁的,谷漣漪在旁邊插話道:“我勸你們,還是別做這些白日夢的好。”不緊不慢說了西林獵場之事,冷聲一笑,“皇帝想殺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你說什么?!”葉東海和段九異口同聲。
“難道你們沒聽清楚?”谷漣漪聲音譏諷,“你們真當皇帝是個軟王八不成?他的女人,被別人惦記著都不著惱?”接著道:“皇帝根本就不愿讓她見葉家的人,為了上次見了七七一面,氣得要拿弓弦勒死她!當時皇帝臉都綠了,要不是樂寧長公主擋了一道,早就死了。”
“為著這個,后面待她也慢慢淡了。”
“男人么,好的時候自然什么都是好的。一旦惱了,從前能忍的、讓的,便通通都受不得,全翻出來算個總賬!”
“不然你們想想,若不是皇帝冷落了她,誰敢給她氣受?誰敢胡亂攀誣她?端敬王妃還不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如此囂張猖狂!可是說到底,不過是被皇帝拿來當槍使罷了。”
葉東海不信,可是谷漣漪的話有句句有理有據(jù),叫自己不得不信!是皇帝……,要殺她!繼而努力回想,想來想去,竟然是自己害了她的性命,----只當她日子快活,卻不料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
谷漣漪見有了成效,再追一劑猛藥,嘆氣道:“想來她早就對此有所預料,所以才讓我離開京城避禍的吧。”看向葉東海,“她讓我轉(zhuǎn)告的那些冷情言語,想來……,都是為了讓你忘了她,帶著兒女好好過活。”
以她在顧蓮身邊服侍的日子,對皇帝頗為了解,----要說皇帝有沒有殺她的心,或許不清楚,但皇帝若是真想殺一個人,動動嘴皮子就好了,哪里用得著跳腳三丈高?還親自動手拿弓弦、套脖子,生怕嚇不倒她似的。
所有種種,不過是因為愛她愛到了骨子里,容不得一粒塵埃罷了。
可是,這些話斷不能對葉東海說。
反而再給他撒了一把鹽,“二爺,你且收收心罷。”她道:“不為別的著想,只當是可憐她留下來的一雙兒女,莫再自尋煩惱,只清清靜靜的過日子罷。”
葉東海沉默不言,愧疚、懊悔、傷心、痛惜,諸般情緒涌上心頭,----是自己沒有護住她,害了她,她還千百般的為自己和兒女打算。
如今天人永隔,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法再說了。
蓮娘……
他的視線模糊一片,看不清……,看不清這世界,最終閉上了眼睛。
而段九,一把將谷漣漪拉到了僻靜之處,低聲斥道:“你都胡說八道些什么?還嫌他不夠難受呢?!”
谷漣漪不為所動,淡淡道:“師兄,是你糊涂了。”
“我糊涂?”
“試想,她若真的死了。”谷漣漪輕輕嘆息,“咱們卻哄得二爺,讓他以為她還活在人世間,十年八年的牽掛著,到時候見了她的墳塋又當如何?積攢了數(shù)十年的期望一旦落空,又該多么傷心欲絕?轟然崩塌?!”輕輕一笑,“謊言,從來都不是安慰人的好東西。”
段九冷笑,“你怎么確定她真的死了?!”
“我是不確定。”谷漣漪毫不退讓、斬釘截鐵,冷笑回道:“但是,二爺需要這個確定!”她的眉梢閃過一絲決然,“假如她還真的活著,那有如何?能回來和二爺再度成親不成?即便我方才的話有虛有實,但是皇帝拿弓弦險些勒死她,卻不是編的!”
“他們兩個已然是這樣了,再拉拉扯扯,不過是給各自徒增麻煩和煩惱,不如彼此相忘,各自還有一口氣喘息的天地!”
她反問:“難道我這話錯了嗎?!”
----不如徹底死心,各自解脫。
段九一時啞然。
可是谷漣漪也沒有多少辯贏的喜悅,道理么……,從來都是勸別人的時候容易,輪到自己身上就艱難了。
自己若是早死了心,又怎么會,隔了這么多年都還放不下?
要說蠢,其實自己比葉東海更蠢!
----蠢不可及!
******
不論滄海桑田、日月替換,歲月總是不緊不慢的,一點點平緩流逝,不為人喜、不為物憂,沒有任何煩惱能干擾到它。
一年多時光,就這樣幽幽靜靜的過去。
葉宜守完了三年孝期,順延三年的成親之日也快到了。
葉東海在聽聞顧蓮的“死訊”之后,暫時沒有了游山玩水的興致,回了長清,一直陪在父母身邊,不聲不響待了一年余。
然葉宜的婆家在離京城不遠的鶴城,不免要牽扯送她回去嫁人的事宜,因而叫了她來,歉意道:“送親的隊伍我已經(jīng)安排好,除了漣漪跟著你,還有兩班鏢師護送,所以我就不親自去了。”
“應該的。”葉宜忙道:“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二叔那里丟得開?這些年,多虧二叔你的照拂……”想到這一嫁以后再也難見面,忍不住心酸,“二叔你多保重。”
京城……,叔叔大約是再也不想去了。
葉東海的確不想再去京城,再去那個傷心地,----不然父親身體康健,自己帶著七七和宥哥兒,去給侄女送嫁,只當是游玩一趟有何不可?
因見侄女傷心,想了想,“你先嫁過去好好過日子。”安慰她,“以前是我沒有騰出空來仔細盤算,等我調(diào)停一下,回頭將田家的人調(diào)到長清來,你也可以時常回門,看看七七和宥哥兒。”
(https://www.dzxsw.cc/book/29376/1803200.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