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觸手(1)
大虞在近些年來經(jīng)歷的太多,從帝位更迭,到三載動蕩,這前后發(fā)生的事不少,連帶著國力出現(xiàn)損耗。
擺在楚凌面前的,是一個急需恢復國力的局面,關(guān)鍵是不能再經(jīng)歷任何動蕩,不然就算楚凌能力再強,都無法避免中樞與地方割裂加深。
一旦形成這種局面,地方性割據(jù)的苗頭,必然會在大虞治下出現(xiàn)。
所以對楚凌而言,如何在逐步收權(quán)集權(quán)下,既能持續(xù)打擊中樞諸派各系,又能使所轄諸道領(lǐng)略中樞之嚴,帝王之威,就是他必須要做好的。
關(guān)鍵是在做上述種種時,楚凌還要能恢復受損國力,使得大虞能逐步回歸巔峰,繼而超越過去。
為此楚凌制定了完整計劃。
但施行一切計劃的前提,必須要有人才行,畢竟政策是靠人去推動,去落實,去扎根下來的,沒有人,即便計劃的再好,愿景如何美好,那終究是空中樓閣罷了。
當楚凌思慮著后續(xù)謀劃,虞宮之外的時局可不平靜。
虞都,內(nèi)城。
楊府。
“楊大人,自科貢選拔延期,蕭靖他們審辦科貢泄題一案,這中樞也好,虞都也罷,可是沒有消停過啊。”
中書省右丞方哲撩撩袍袖,端起手邊的茶盞,看了眼左丞楊彬,說道:“據(jù)本官所知的情況,先前被劉諶所領(lǐng)兵馬司逮捕的那批學子,與之有關(guān)系的人,近幾日可是奔走各處,為的就是能將他們摘出來,想必……”
“所以方大人是來我府上躲清閑的?”
方哲的話還沒講完,楊彬就出現(xiàn)打斷道。
“哈哈。”
方哲聽后,先是一愣,隨即就大笑起來。
“不滿方大人,這幾日啊,本官是不受其擾啊。”
楊彬呢,見到方哲如此,不由輕嘆道:“除了方大人提到的這些,還有被查抄的那些場所,一些人也求到本官這里了。”
“可這事兒能叫本官怎樣做?”
“科貢泄題一案,本官既不是主審,又不是副審,甚至連協(xié)辦都夠不到,這個案子在朝引起多大轟動,明眼人誰瞧不出啊。”
講到這里,楊彬輕嘆起來。
方哲呷了口茶,隨手將茶盞放下。
“楊大人說的是。”
方哲撩袍道:“科貢這是何等重要的存在,但陛下說延期就延期了,連祖制都絲毫不顧及,這顯然是震怒了。”
說起來,從大婚結(jié)束以后,中樞也好,虞都也罷,出現(xiàn)了不少風波與狀況,尤其是科貢泄題一事,按常理而言,作為大虞皇帝的楚凌,是需要進行過問的,但是吧,楚凌自一開始就沒有過問。
事出現(xiàn)了,那就由人挑起。
矛盾來了,那就頒詔推動。
正是這樣的做法,使得朝野間揣測的很多,但卻很少有人能猜透天子所想,這就使得顧慮增多了,忌憚加重了。
誰都能看出天子要掌權(quán),且先前出現(xiàn)的一些事,的確叫部分權(quán)柄轉(zhuǎn)移了,可關(guān)鍵是天子的很多做派,卻又叫人琢磨不透。
誰家天子待在虞宮,極少召開朝會啊。
就這一點,便讓不少人看不透。
進行的朝會多了,滿朝文武還能通過一些事,觀察到天子的反應(yīng),繼而在心里去進行衡量。
但楚凌除了主動召開過一次外,就沒有再召開過了。
至于說三后,自那次大朝召開后,就沒有動靜了。
這叫一些人即便想觀察,那也沒有機會啊。
遞牌子吧,天子召見誰,不召見誰,這是誰都左右不了的。
至于別的,那更是想都別想。
今下的虞宮跟外朝啊,由張恢統(tǒng)領(lǐng)的禁軍,就像是一道鴻溝般,硬生生將兩者的關(guān)系給斷掉了。
特別是天子大婚后,這種感覺就愈發(fā)明顯了。
再想像過去那樣,通過一些方式,繼而打探到虞宮內(nèi)的消息與形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方大人聽說了沒?”
楊彬遲疑了剎那,看著方哲說道。
“嗯?”
方哲露出不解的表情。
“一些世家的人趕來虞都了。”
楊彬倚著座椅,表情耐人尋味道:“不止是這些,像無極、青城、全心、問心等學宮,似都派人趕赴虞都了。”
“這消息,楊大人是從何處聽來了?”
方哲心下一驚,錯愕的看向楊彬道。
他這次來楊府,躲清閑是假的,實則是想跟楊彬聊聊,看能否得到些有用的消息,畢竟這局勢太亂了,他有些看不透,也吃不準了。
作為中書省右丞,能坐到這一位置,背后有多艱辛,付出了多少,沒有誰比他自己更清楚了。
天子掌權(quán)親政,中樞進行更迭,這是誰都無法避免的事。
先前方哲啊,還覺得這一切不會太快。
畢竟有一幫子人在中樞,這彼此間的關(guān)系何等錯綜復雜,即便天子有心掌權(quán)親政,可天子真能控制住嗎?
這種想法,直到天子大婚,冊封皇后等事出現(xiàn),方哲的想法就變了。
因為他瞧出了太皇太后在為天子鋪路,甚至在這期間啊,鳳鸞宮那位被壓制住,這一切就不尋常了。
“方大人別管本官從何處聽到的。”
楊彬語氣淡然道:“現(xiàn)在的情況,是咱中書省那幾位,還有門下與尚書兩省,究竟是怎樣看蕭靖的。”
“想必方大人也看出來了,蕭靖屢次得天子重用,這跡象再明顯不過了,一樁陳堅案,至今還在蕭靖手里握著,可左等右等下,卻遲遲沒有見蕭靖有太大反應(yīng)。”
“現(xiàn)在呢,又多了個科貢泄密案,咱們暫且不說天子怎樣想,咱就說說蕭靖,他究竟想怎樣做?”
“畢竟科貢延期是成真了,但是科貢不能一直延期吧,真要是那樣,就虞都聚集的那幫學子,第一個就不答應(yīng)。”
“的確。”
方哲眉頭緊皺道:“如果真如楊大人講的那樣,等一些人趕來虞都后,這局勢啊,肯定會不一樣的。”
“科貢延期一兩個月,這還說得過去,畢竟有科貢泄題在前頂著呢,但要是延期久了,卻遲遲沒有動靜,這就不是理由了。”
“是啊。”
楊彬感慨道:“所以我若是蕭靖的話,勢必會先行定下調(diào)子,這樣,即便后續(xù)真起什么風波,那也能從容應(yīng)對。”
“楊大人的意思,是被劉諶抓的那批學子?”
方哲向前探探身,迎著楊彬的注視道。
“不然呢?”
楊彬笑著反問道。
聽到這話,方哲陷入到沉思。
站在蕭靖的角度,這的確是最好的,但是這樣一來的話,必然會叫一些人,想方設(shè)法的進行阻止。
畢竟從科貢泄題案定下后,就已經(jīng)有人開始奔走了,而方哲所知曉的情況,這些人去的地方,那沒有一個是好招惹的。
慶國公府。
王府。
齊府。
孫府。
……
這還僅限于文官,而除了這些地方外,還有一些人跑去了勛貴府上,繼而通過他們來穿針引線。
對于以上種種,方哲是能理解的。
但讓方哲有一點理解不了。
那就是徐黜。
盡管在這前后啊,確有不少人登門拜訪,甚至都攜帶了厚禮,但是吧,這些人連徐府的門都沒進去。
這也是讓方哲想來楊府的原因之一。
“真要是那樣的話,只怕有些人會把主意打到聚眾學子身上。”想到這些的方哲,聲音低沉道。
“畢竟出現(xiàn)這種事,根子還是出在他們身上的,如果說蕭靖,或者是別的,敢在這件事上有所保留,只怕……”
“方大人這才算說到根子上。”
楊彬笑著伸手道:“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不是簡單的科貢泄題了,而是牽扯到了朝堂。”
“別人就不提了,就說蕭靖。”
“如果在這件事上,蕭靖若是栽跟頭的話,那方大人覺得戶部還能被其兼領(lǐng)嗎?”
“!!!”
方哲心下一驚,心里暗罵起自己,怎么把此事給忘了啊。
如果說蕭靖真的栽跟頭,即便仍保留尚書省左仆射一職,但卻不能再兼領(lǐng)戶部,那陳堅一案,蕭靖就沒有理由負責了。
而一旦這樣的話,又有多少人能睡個安穩(wěn)覺?
方哲不敢想下去了。
但也是這樣,方哲心底生出慶幸,好在自己來楊府了,不然還真沒有看透這一層。
但與此同時,方哲又生出了疑慮,為何楊彬會對自己講這些呢?
“所以說啊方大人,眼下對我等而言,莫要摻和太深,這才是關(guān)鍵。”而楊彬接下來的話,讓方哲明悟了。
這是在向他示好啊。
畢竟如今的朝局,跟先前相比變化太大了,如果稍有不慎啊,就可能卷進到旋渦之下,而那些被殺的人,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楊大人說的沒錯。”
方哲微微一笑道:“與楊大人這番交談,讓方某明白不少。”
“喝茶。”
楊彬笑著端起茶盞,向方哲示意道。
“喝茶。”
方哲撩袍端起茶盞。
一些共識就這樣在無言中達成了,而眼前這一幕,還僅僅只是虞都下的一個縮影,今時今刻的虞都啊,不知有多少人在思索什么,而這其中所生的想法,又有多少會對朝局,會對時局產(chǎn)生影響,這是誰都說不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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