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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太夫人話說的相當(dāng)不客氣,滿是挑釁的意味。她年紀(jì)大、輩份高、沒人敢不敬著,因此她沒什么顧忌,敢于暢所欲言。依著禮節(jié)規(guī)矩,阿遲不只是晚輩,還是才進門不久的新媳婦,太夫人教導(dǎo)的妥當(dāng)也罷,不妥當(dāng)也罷,總不能駁斥回去。“嬌滴滴的新娘子,平白吃了這么個虧。”族長不無可惜的想道。

  太夫人只管惡形惡狀,阿遲依舊笑意盈盈,臉色不變。張勱神色一凜,向前邁了一步,擋在阿遲面前,沉聲說道:“您這話說重了,我們當(dāng)不起。”

  他身形高大,咄咄逼人,太夫人被他氣勢所攝,心中竟有恐懼之意,“這小子兇起來,好不嚇人!”恐懼過后,惱怒非常,我說說你媳婦兒怎么了,誰家才進門的新媳婦不是屏聲斂氣,在長輩面前陪小心的?

  太夫人再開口說話,聲調(diào)便沒有方才那般強硬,“說你媳婦兒呢,沒說你!勱哥兒,外院是外院,內(nèi)宅是內(nèi)宅,外院歸男人管,內(nèi)宅歸女人管。這教導(dǎo)新媳婦兒,本不是你知道的事。”

  太夫人覺得自己已經(jīng)夠委婉了,誰知張勱毫不買賬,“夫妻本是一體,說她既是說我。太夫人是最體恤小輩的,內(nèi)子自幼嬌養(yǎng),跟她說話時,請您溫言細(xì)語。”

  太夫人氣得七竅生煙,我體恤小輩,就得對這丫頭低聲下氣不成?“反了,反了!”太夫人顫巍巍抬起手,指著張勱怒沖沖說道。張勱微笑,“豈敢,豈敢。”太夫人愈怒,他愈鎮(zhèn)靜。

  太夫人在張勱面前討不到便宜,阿遲她又夠不著,氣哼哼轉(zhuǎn)過頭質(zhì)問族長,“您說說,該怎么辦理。”你是怎么做這族長的,竟由著兩個小輩在你面前囂張,你束手無策?

  族長目光掃過始終笑盈盈的阿遲,沉吟著開了口,“勱哥兒媳婦,你雖進門日子短淺,卻是這國公府的當(dāng)家主母,今日之事,你怎么說?”這孩子看著像是個胸有成竹的,不如問問她罷。

  她懂什么?太夫人不滿的朝著阿遲看了過去,目光中有多少鄙夷不屑之意。一個十六七歲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你能指望她有什么意識不成,家務(wù)事問她,豈不是問道于盲。

  誰料這一眼瞅過去,太夫人竟怔住了。阿遲輕盈向前走了兩步,和張勱并肩含笑而立,只見她裊裊婷婷站在哪里,未吐一詞已是說不盡的風(fēng)流婉轉(zhuǎn),明媚動人猶如春日枝頭迎風(fēng)俏立的海棠,楚楚有致,國色天香。

  如此狐媚誘惑,怪不得張勱對她百般維護。太夫人心中五味雜陳,又是輕蔑,又隱隱有些羨慕。花朵兒般的年紀(jì),身邊陪著俊美體貼的夫婿,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夫復(fù)何求。

  阿遲溫雅嫻靜的福了福,嘴角噙著絲愉悅的笑意,侃侃而談,“族長爺爺,蒙您相問,我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打算做三件事,您老看看是否可行。”

  “這頭一件,是把圣上賜下的鷹揚衛(wèi)指揮僉事一職,贈予大伯父往后的嗣子。族長爺爺您也知道,這鷹揚衛(wèi)指揮僉事是四品實缺,并非虛銜。”

  族長頗為動容,就連太夫人也大為驚異,這丫頭看著雖不懂事,卻也不瘋不傻的,怎么說起癡話來?張勱在宣府、大同立下戰(zhàn)功,皇帝大悅,除例行封賞之外,格外賜了他一個鷹揚衛(wèi)指揮僉事的恩蔭,“卿之子孫,或族中子弟,均可。”

  京中公侯伯府眾多,當(dāng)然不是家家子弟都出色當(dāng)行,能像張勍、張勱這樣憑著自己建功立業(yè)。一輩子靠著家里、吃著家里的功勛子弟,多了去。要想謀差使,那都是要費上一番功夫的,兵部、五軍都督府等處關(guān)節(jié)都打通了,費盡心力、費上大筆銀錢,方能成事。這種情況下,憑空掉下一個四品的鷹揚衛(wèi)指揮僉事之職,誰不眼紅?眼前這嬌滴滴的新夫人卻神色如常的說要“贈予大伯父往后的嗣子”,那輕描淡寫的口吻,好像說的不是四品實缺,而是一把青菜。

  族長實在心中疑惑,很少見的抬了抬手,打斷阿遲的話語,“勱哥兒,你媳婦兒說的,可真當(dāng)?”此事干系匪淺,還是問著當(dāng)家作主的男人,才算數(shù)。

  張勱微笑看看身旁的妻子,“自然當(dāng)真。族長爺爺,這恩蔭便贈予大伯父的嗣子,絕不更改。”族長嘆息,“難得,難得。”這小兩口可是大方的很,大方的很,誰要說他們小氣,該打嘴。

  太夫人面沉似水。她本是打算著若不能以長輩身份壓著張勱和阿遲,便以“孤兒寡母”的可憐狀博取族人同情、憐惜,和她同仇敵愾,一起指責(zé)張勱夫婦“苛待伯祖母,罔顧族人”,可這鷹揚衛(wèi)指揮僉事之職一出,從前種種設(shè)想,全部付諸東流。

  太夫人只能說,“慢慢揀個好孩子。”不能說,“我不過繼孫子”,故此,阿遲說了贈予武職,她心里承情也好,不承情也好,面上說不出什么。

  “這第二件事,自然是為大伯父擇立嗣子了。”阿遲娓娓道來,風(fēng)致嫣然,“大伯父膝下無兒,不能讓他斷了香火。族長爺爺,擇立嗣子,已是勢在必行。”

  族長還沒來的及表態(tài),太夫人冷冷說道:“這是我的家事,不勞新夫人費心。”我兒子過不過繼,且輪不著你來管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阿遲不卑不亢,“您若是住在東槐樹胡同,便不勞我費心。可眼下您住在魏國公府,我是魏國公夫人,職責(zé)所在,這府中所有家務(wù)事,我都要管上一管。”

  “好,好,狠好!”太夫人氣白了臉,連連冷笑,“敢情因著我住在魏國公府,便要聽你號令了?徐氏,你這魏國公夫人,做的好不威風(fēng)。這國公夫人我也頗做過幾年,卻從沒見過你這般囂張的!”

  阿遲微笑,“哪里。您做國公夫人之時,魏國公府中饋歸您主持,府中自上至下,自內(nèi)至外,并沒人敢當(dāng)面教訓(xùn)于您。我如今做這國公夫人,名為當(dāng)家主母,實則府中尚有祖父、祖母輩的親長,伯父、叔父輩的親長,輩份所限,凡事不敢自專,捉襟見肘,十分狼狽。讓您見笑了。”

  聽聽她這風(fēng)涼話說的!太夫人心里這個氣,她還不敢自專、捉襟見肘、十分狼狽?糊弄誰呢。我活了幾十年了,沒見過似她這般滋潤的新婦,沒見過她這般大膽妄為的新婦!

  族長溫和卻又莊嚴(yán)的說道:“這話說的極是,便是這般辦理。”太夫人聞言要反駁,族長抬手止住了她,“勱哥兒媳婦說的不錯,太夫人既是住在這府邸之中,她是當(dāng)家人,您的家務(wù)事,她不得不管。”

  族長不理會面帶怒色的太夫人,溫和詢問阿遲,“第三件事,卻是什么呢?”這頭兩件事都極有章程,第三件事,想必也是合情合理。

  “這第三件事,是擇立嗣子之后,請?zhí)蛉藥е脤O,搬到東槐樹胡同居住。”阿遲的聲音清脆悅耳,太夫人聽到耳中,卻是背上發(fā)涼,“東槐樹胡同,才是他的家,才是他可以當(dāng)家作主的地方。他既能入嗣大伯父,定和大伯父一樣是有氣節(jié)之人,不會喜歡寄人籬下。”

  太夫人騰的站起身,“你敢!”這丫頭真是膽大包天,才進門一個月,竟敢攆起我來!丫頭,你如今住的嘉榮堂,一年之前還是我住的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族長驀然驚覺:這是要太夫人搬走!要說起來倒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份,可之前平北侯府、魏國公府,從來沒提過啊。

  “令尊待族人一向?qū)捄瘛弊彘L看著張勱,面帶沉吟。張勱和阿遲并排站著,寬大的衣袖下手拉著手,異常親密,阿遲淺淺笑著,清晰說道:“《坊記》有云,‘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家無二主,尊無二上’,實是至理名言。若家有二主,徒然內(nèi)亂罷了,并非旺家之兆。”

  張勱這侄孫做著魏國公,太夫人這伯祖母住在府里,時不時的指手劃腳,這算怎么一回事?依著輩份,侄孫該聽伯祖母的;可侄孫這一家之主,威信何在?長此以往,魏國公府必會亂成一團麻。

  族長看著眼前青春自信的現(xiàn)任國公、國公夫人,再看看已氣的渾身發(fā)抖、快要昏過去的林氏太夫人,委實難以決斷,“茲事體大,待我和族中耆老商議之后,再作定奪。”族長打了退堂鼓。還是多商量幾個人,多拉扯幾個人吧,這事不能一人說了算。太夫人年紀(jì)大了,若是有個什么事……誰擔(dān)當(dāng)?shù)钠稹?br />
  “我們聽您的。”阿遲笑盈盈答應(yīng),“大伯父嗣子人選,后街胡同里慶叔家的小兒子,您看如何?極聰明伶俐的孩子,令人見之心喜。”

  族長含糊答應(yīng)著,太夫人魂飛魄散。那張慶兩口子潦倒的很,張慶之妻胡氏尖酸刻薄,無賴成性,若敢過繼了他家的幼子,往后還有安生日子過?

  “斷斷為可!”太夫人喘著粗氣,喝道:“那家的兒子,萬萬不成!”若沾上無賴,往后是家無寧日了。

  “那家不成,換一家便是。”張勱和阿遲都笑,“擇立誰,您看著辦,立賢立愛可也。”

  族長大為贊成,“極是,立賢立愛可也。”不管是誰,橫豎你要立一個,不能再拖。立好之后,趕緊搬家吧,你再不搬,不知會生出多少風(fēng)波。

  太夫人坐在椅子上喘粗氣,張勱和阿遲送族長出來,路上阿遲不經(jīng)意間說起,“祖父有位門生,曾中過舉人的,學(xué)問淵博,性情卻不甚熱衷,并沒入仕。去年他游歷川、陜等地,閑散了一年,如今回了京,意思是要在京城覓個館。”族長很感興趣,“中過舉?”阿遲微笑,“是啊,就是柴先生,諱亦農(nóng)的那位。”

  族長這份驚喜,就別提了,柴亦農(nóng)可是天下聞名的老師,他自己不考進士,可教出過多少名進士!族學(xué)中若能請到這樣的名師……?張家何愁不人才輩出,何愁不興旺?

  “咱家可能延請到柴先生?”族長聲音都發(fā)顫了。一則他是一族之長,關(guān)愛族中子弟;二則他有兩位小孫子正是讀書的年齡,很有天份,苦無名師指點,進益便不大。

  “我請祖父代為說項。”阿遲責(zé)無旁貸,慨然應(yīng)了,“雖無十成把握,也有八成。待有了準(zhǔn)信兒,便差人知會您。”

  送走滿面笑容的族長,張勱好奇道:“這么知名的老師,好請不?”阿遲粲然,“他從前想歸隱,如今卻是想出仕了。卻也不急在這一年兩年,且慢慢看看情勢,卻再說。這一年兩年的,閑著也是閑著,來張家教教學(xué)生,蠻好。”

  如果是被重金禮聘,教導(dǎo)某高門大戶中受人器重的子弟,他便須有始有終,把學(xué)生教到舉業(yè)有成。可這族學(xué)卻不同,一年也好,兩年也好,隨他的意。

  “祖父,桃李遍天下?”張勱對徐次輔的學(xué)生,倒是知之不多。阿遲微微失神,徐次輔正不動聲色招攬門人,自從嚴(yán)首輔對他坦然不疑,他提撥了多少心腹?長此以往,祖父在朝中的勢力,必定會愈來愈大。可是,他若勢大,對徐家是好事么?

  “阿遲?一一?”張勱低聲喚道。

  阿遲回過神來,微微笑著,“好似不少呢。祖父曾任浙江學(xué)政、翰林學(xué)士,多次任主考官,稱呼他為座師的,自是人數(shù)眾多。”

  張勱牽著阿遲的小手回了內(nèi)室,心疼的說道:“歇著罷,今兒可累壞了。”阿遲見他有愧疚之色,失笑,“我又不是三歲孩童,大人總有大人該做的事。仲凱,我是你妻子,有事要和你共同面對的。”

  張勱把她攬到懷里,悶悶道:“你在娘家,岳父岳母什么也舍不得讓你做。嫁了給我,卻要對付難纏的太夫人。”

  阿遲眼眶瞬間濕潤。張、徐兩家定親之時,那是什么樣的情形?徐家已淪落到那個地步了。可是仲凱也好,公公婆婆也好,仿佛不知道這檔子事似的,一直拿自己當(dāng)寶。

  阿遲在張勱下巴上親了親,埋頭到他懷里,一動不動。“聰明的女孩兒不如漂亮的女孩兒,漂亮的女孩兒不如幸運的女孩兒。”徐遲,你很幸運,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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