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怎樣，她現在沒有證據，而且，是阿曼迪收留了他們，她不可能對救命恩人做出什么過分的猜測。

　　夏拉輕嘆，以前，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

　　而且，那個天真開朗的羽薇，如今怎么會變成冷血的殺手？她想不通，但似乎也能理解羽薇的苦衷。

　　畢竟，她失去的，是她唯一擁有的檸嵐。

　　“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索曼黑市？”夏拉忽然出聲。

　　驅車的年輕侍衛長凱森頭也不回地答了句：“快了，夏拉大人，你看前面，那一點黑的就是索曼黑市。”

　　夏拉聞言抬頭一看，默默地嘆了口氣：什么快了，看樣子還遠得很呢。

　　沒想到索曼黑市那么大，大到幾乎能和阿曼迪的皇宮相媲美。

　　那么大的城堡，從這里來看，都只是一個小黑點……

　　夏拉感覺到了些許倦意，隨即叮囑凱森：“差不多快到黑市的時候叫我，我先小睡一會兒。”

　　凱森點了點頭，加快了驅車的速度。

　　夏拉又望了一眼身后的馬車隊。他們都是自己的士兵，都是澤坂的子民，她應該可以放心地睡一覺了。

　　三天前。

　　哥塔納山深處。

　　在密林之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點兒藍綠色的影子。

　　撥開濃密的樹葉，就可以清晰地看到——這里有著一座不為人知的水晶宮殿。

　　外觀和城中城差不多，只是那略微有些血紅的墻壁上，書寫著奇怪的文字，還有類似于魔法陣之類的東西。

　　沙沙。

　　從密林里傳來樹葉和衣角摩擦的聲音，一個人影越走越近。

　　隱約可見，他有著一頭紅得耀眼的頭發，血紅色的眸子里盛滿了張揚，但在那張揚的背后，亦似乎可以窺見一抹稍縱即逝的憂傷。

　　王妃陛下就是被關在這里嗎？

　　他俊美的臉上掛著無奈的笑意，與兩年前的那個他大相徑庭。

　　是啊，他早就不是他了——從他終于為黑影報了仇的那一刻開始，以前的紅螢，已經死了。

　　現在的他，不再是紅螢。

　　他的新名字，叫做——梵。

　　“你想活著嗎？”

　　那個人逆著光，望著躺在地上的紅螢。

　　他有著修長的身形。逆著光，耀眼的金發染上了些許暗色，彩虹色的眸子里是任誰都看不懂的深邃。他臉上的輪廓是一種近乎完美的優美弧度。帥氣的臉龐上，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呵……”紅螢并沒有作答。但是他心里也在思量。

　　死了的話，就能和黑影做伴，但活著的話，還有銀皇和藍王在等著他。

　　“告訴我，你想活著！”那個人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字字鏗鏘。紅螢一時之間竟然呆愣了起來。

　　想要……活著嗎？

　　“我告訴你，如果你不活著，如果你就這么死了，那么將來，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救夏靈舞！”

　　一句話，讓他震驚到無法言語。

　　將來，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救夏靈舞？！

　　只有他可以？！

　　小舞有危險？！

　　“我……想要活著……”

　　夏靈舞，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到你，在上弦月到來之前，沒有任何人能動得了你。

　　我來保護你了。

　　以，一個守護者的身份。

　　城堡內，是厲兵秣馬準備東山再起的夏莉莉叛軍。

　　冰冷的大殿之上。

　　坐在高高王座上的，是身著妖嬈貂皮大衣的夏莉莉，她以慵懶魅惑的姿勢半躺著，腰肢扭出誘人的弧度。

　　“千熙，由紀怎么這么久還沒有消息？”

　　“回女王陛下，姐姐被審判大人殺死了。”麻里千熙冷冷地說道——似乎對方并不是她的姐姐，而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哼，會被千年審判就這么輕而易舉地殺掉，也只能說明她太沒有實力了。”若能和千年審判對上一兩招，她就能感知得到。可惜麻里由紀太弱，這也怪不得誰。

　　“那我們該怎么辦？”麻里千熙的聲音毫無感情。

　　“你說呢？”夏莉莉嘴角勾出一抹驚艷的弧度，可惜冰冷得毫無溫度。

　　“直捉要害。”麻里千熙是一個字都不愿意多說，“上弦月在索曼黑市。只要將那里一舉摧毀，就會連他帶在身邊的時空少女也會死去。即使上弦月不死，時空少女無法集齊，照樣無法解救夏靈舞。”

　　夏莉莉滿意地點點頭，她的心腹愛將，果然不是吃素的。

　　只要夏靈舞消亡，紫光也就沒有多少時間好活了。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紫光一死，神祀夜必定元氣大傷，正是她奪位的好機會。

　　“那么，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千熙。”夏莉莉打了個哈欠，聲音有些喑啞，“別讓我失望。”

　　“遵命，女王陛下。”

　　麻里千熙說完，身影即刻消失。

　　現在，她要去索曼黑市，阻礙上弦月的計劃。

　　大殿的某處隱蔽的地方，一抹紅色的身影顯得格外耀眼。

　　梵用了屏息術，冷眼旁觀。

　　剛才夏莉莉和麻里千熙談話的那一幕，全部都落入了他的眼中。而在此刻，他心中也已經有了分寸。

　　想要通過摧毀時空少女，來達到你的目的？想要讓夏靈舞變成你達到目的的砝碼？

　　梵瞇起眸子，嘴角冷笑。

　　夏莉莉，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只要有他在，她休想再放肆！

　　索曼黑市。

　　羽薇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對著窗外寒冷的月光發呆。

　　以前，她是最喜歡這月亮的，因為無論月亮以怎樣的姿態出現，她的檸嵐哥哥都會將那月亮最美的地方指給她看。

　　可是現在，只能睹物思人。

　　有時候她會想，檸嵐哥哥是不是還沒死，是不是只是睡過去了，或者是出去做什么事了，她一直覺得，檸嵐沒有離開她，檸嵐一直在她身邊，只是她看不見他。

　　但如果真是這樣，她也就能心安了。

　　檸嵐，檸嵐，我以前做得不好的事情，不好的習慣，我現在全部都改過來了喔。

　　我沒有向除你以外的任何一個人撒過嬌，我敢發毒誓！

　　只是，你是不是還是生氣了？生羽薇的氣，氣羽薇不爭氣，靈力不高強，總是笨笨的……羽薇現在不會這樣了，羽薇現在很厲害的，求求你了，回來吧。

　　羽薇自己都沒有發現，她臉頰上突然有一道晶瑩的水珠滑過。

　　有多久沒哭過了？

　　檸嵐死了，她很長一段時間，都痛得失去了哭的勇氣。

　　風吹起她的黑色碎發，成功地掩飾了她臉上的清淚。她趕緊抬起手背擦去淚痕，風停之后，她又是那個冷酷的殺手羽薇。

　　“羽薇，早點休息吧。”門外傳來夜祗桑魅惑卻又冷漠的聲音，之后很久都沒有動靜。

　　羽薇以為夜祗桑只是來例行提醒，現在一定已經走了。

　　于是她打開門，想要透一下氣，卻很意外地發現夜祗桑沉默地站在門口，眸子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

　　半晌，那一貫冷漠的聲音才響起來。

　　“你哭了？”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差點兒擊潰了她的所有心理防線。

　　是啊，她哭了。

　　時隔三年，她終于又哭了出來。

　　“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憋著。”夜祗桑似乎輕輕地皺著眉，語氣里竟然隱約帶上了一絲關切。

　　但是很快……

　　“我不需要一個可能隨時會悶出病來的執事。”一貫冷漠的語調。

　　羽薇此刻卻突然感覺很想笑，她就知道夜祗桑一定會這樣說。

　　因為她和他是一類人，都是那么不坦率。

　　如果是一般的執事，應該回答的是：“是的，我的主人。”

　　但是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想要把門關上。

　　“不會的。”她依舊是冷淡的語，“時間不早了，主人不要休息，羽薇可要休息了。”

　　脾氣還蠻大。

　　夜祗桑輕笑，若是她百依百順，他倒是對她全無興趣了。不過，從現在看來，他的決策果然是正確的。

　　夜祗桑道過晚安之后就離開了，羽薇關上門，想要上床睡覺。

　　畢竟要沖進哥塔納，不養好體力是不行的。

　　嗖——

　　一聲破空的聲響，羽薇警覺地立刻睜開眼睛，身手敏捷地翻了個跟頭，一下子從床上跳到了墻邊，而手中也已經形成了幾道光束。

　　“哼，危機意識倒是有的。”一個面無表情的黑發女孩浮在半空，手中有著更多更大的光束，“但是你即便再怎么有危機感，今天恐怕也無法活著出去了！”

　　女孩有著如瀑布般烏黑的秀發，長發直至腳踝。她淡漠的如黑寶石般的眸子瞥了羽薇一眼，然后又嗤笑著轉開目光。

　　“你是誰？”羽薇蹙眉，冷冷地問。

　　女孩微微勾起唇角，猶帶半分冷笑的眸子瞅著羽薇：“我叫麻里千熙。”

　　“哦，麻里千熙。”羽薇點了點頭，冷笑，“沒到最后一刻，你怎么知道，究竟是你死還是我死？”

　　麻里千熙似乎是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就憑你，一個連小小的海嘯都阻擋不了的初級守護女巫，也想打敗我？癡心妄想。”

　　聽她提起毀滅澤坂的海嘯，羽薇不由得眼神一凜，手中光束已經發出，然后又從腰間拔出了閃著陰森冷光的匕首。

　　她既然今天提起，那么那場海嘯就跟她脫不了干系！

　　“我會讓你后悔你今天說過的每一句話！”

　　“統御四界的黑暗之王，依循著您碎片之緣，借由您所有的力量，賜予我更強的魔力吧！墮落的生靈啊，應黑暗中的使者之邀，張開你饑餓已久的大口，將一切蝕盡吧！——惡靈降世！”

　　“哼，我當你是怎么回事，竟然進步會如此快，原來是把靈魂賣給了魔王撒旦啊！”麻里千熙不屑地嗤笑。

　　魔王撒旦和身為代理魔王的夏圣悠不是同一個意義。這里的魔王撒旦，是地獄的最高統治者，而代理魔王的夏圣悠是惡魔一界的王。

　　“但即便你把靈魂出賣給魔王又能怎樣？！你照樣只是一個弱小可憐的人類！卑賤的人類永遠都應該被惡魔踩在腳下！因為你們無能！”

　　“引導千聲之源，萬絲纏繞，吾謹以歌神之名，令那歌神之王的歌聲再響起吧！”

　　悠揚的歌聲突然響起。

　　很難說這是什么調子，因為它就像雞尾酒一樣，摻雜了各種元素。

　　即便如此，卻還是很好聽。

　　只是，羽薇感覺到自己的氣息似乎發生了改變。

　　她沒有閑暇時間去顧及這個微小的改變，一心只想切斷聲源。雖然這個聲音似乎目前還沒有對她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影響，但她就是有些不安。

　　“羽薇，我就讓你看清楚，你一個卑賤的人類，和我堂堂上級惡魔的區別！”

　　這個夜，注定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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