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淑芬見過曉慧，了卻一樁心事，回家后勤快多了，把多日沒洗的衣服都拾掇出來洗完，把地板擦得干干凈凈，還親手給藍冰泡了一壺茶。

　　藍冰不知道何淑芬為什么改掉了往日的憂郁，開始回復常態，覺得有些納悶，可納悶歸納悶，畢竟家里煥然一新，有了過日子的模樣。想起前段時間因為他鬧離婚的事，何淑芬也吃了不少苦，還大病一場，現在看何淑芬里里外外地操勞，他覺得有些不忍，就拉住何淑芬，讓她坐一會兒。

　　“淑芬啊，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不苦，老藍，是我做得不對。”這么長時間來，藍冰第一次這么親熱地對何淑芬，她心里高興，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你看你，哭什么，孩子還在臥室呢。咱們那么多年都過來了，風風雨雨的，還有什么疙瘩解不開呀？以后我不再提離婚的事，咱們好好過日子。”

　　“嗯，老藍，是得好好過日子，你可得保重身體，這些天，你白頭發多了很多。”何淑芬有些心疼地替藍冰捋了捋耳后的頭發。

　　“唉，是啊，我算是想明白了，咱這過日子吧，不能老往后看，得看前面。我現在就擔心藍采，這孩子，太不懂事了，老大不小了，結婚離婚都跟過家家似的。現在她就這么在家吊著，怎么能行？明天咱們開導開導她。”

　　“就是，這孩子不讓人省心。”

　　對藍采的擔心，使得老兩口的關系迅速解凍，他們都意識到，藍采和海波離婚，他們也要擔負一定責任，這個家庭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上班，所以藍采睡到了自然醒。她起床時已經十點了，洗漱完，覺得肚子有些餓，就去餐廳吃飯。

　　“你說你這孩子，你這是吃早飯呢，還是吃午飯？”何淑芬邊嗔她，邊把早做好的飯菜端到桌子上。

　　“媽，吃飯就是吃飯，你管那么多干嗎？”藍采拿筷子敲打面前的盤子，一臉不耐煩。

　　“好好好，不管你了，吃完飯到客廳來坐會兒，我和你爸有話說。”

　　“知道了知道了，都餓死了。”

　　吃完飯，藍采一到客廳，發現她爸媽已經坐在沙發上等著她了。

　　“爸，有什么事啊？”

　　“沒事，藍采，就是隨便聊聊。”

　　“沒事喊我來干嗎？我一會兒還得出去呢。”藍采起身要走，被藍冰拉住了。

　　“你這孩子，陪爸媽說會話都不行了？”藍冰假裝生氣，藍采躊躇了一下就坐在他身邊，見藍冰臉色不豫，忙撒嬌般給他捶腿。看她那故作乖巧的模樣，藍冰和何淑芬都笑了。

　　“藍采，我和你媽就是想問問你，你和付城發展得怎么樣。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可能總這么拖著吧？”

　　“爸，又來了。就知道你們找我就是說這事。我們倆還是那樣，不好也不壞。我對他沒太大感覺，就是不想和他結婚。”

　　“為什么？”

　　“不為什么。爸，感覺……感覺，你懂不懂？兩個人能不能結婚也不能光看那些可量化的條件。什么家庭啊、出身啊、長相啊、工作啊，對我來說都沒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感覺！”

　　藍冰愣了一會兒，反駁她：“感覺能當飯吃？藍采，你以前不是很在乎錢的嗎？整天埋怨海波沒錢什么的，現在怎么不埋怨了？”

　　“爸，你怎么又提海波？不說好不提他了嗎？我以前是覺得錢比較重要，可現在我發現，感覺更重要。和一個沒感覺的人在一起過一輩子，想想都覺得痛苦。當然，最好的結局是我對那個人有感覺，他還有錢，還長得帥，還對我忠誠。還有啊，他還得有個通情達理的老媽……”

　　“你就做夢吧你！”藍冰被藍采逗樂了，“世上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事呀？藍采，也不是爸說你，這婚姻吧，最重要的不是感覺，而是責任。兩個人再有感覺，時間長了，都會淡化，可責任是需要兩個人背負一輩子的。”

　　又是老生常談，這幾天她爸老是跟她講責任啊什么的，聽都聽膩了。藍采長長地嘆了口氣，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爸，我明白這些道理，我會好好考慮的。要不明天我先搬到那邊房子里住，我想一個人清凈兩天，反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

　　看藍采氣乎乎的模樣，藍冰不再言語。他太了解藍采的性格了，她和所有80后的孩子一樣，任性、自我，很少替別人考慮。有些事情啊，對他們說真的沒用。或許，等生活給他們一些磨難，他們會長大，會成熟起來，藍冰只能這樣自己安慰自己。

　　說走就走，藍采簡單地收拾了一些衣物就搬到那邊的房子，只剩下藍冰和何淑芬在家里相對苦笑。

　　藍冰揉著眉頭，拍拍何淑芬的手，說：“孩子長大了，咱們也老了。”

　　“可不是嗎，老藍，你也別擔心，藍采就那個性，過不了幾天她肯定就會回來的。”

　　“我倒希望她別回來了，趕快找個人嫁了。回來什么也不做，就知道惹爹媽生氣。對了，你沒事的時候就過去看看，給她做頓飯什么的。這孩子，到現在還不會做飯。”

　　回到了以前的房子，藍采發現她作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那里到處殘留著海波的痕跡，床上有海波的頭發，洗手間里有海波留下的男士潔面乳，廚房里有海波給她買的蜂蜜，客廳里有海波不穿的鞋子……

　　看到這些，藍采心里空得慌，她把所有和海波有關的東西都裝在垃圾袋里，扔在門外走廊上，可屋子里還隱隱有海波留下的氣息。這些，讓藍采感到既熟悉又壓抑。

　　付城打來一個電話，說是要請藍采出去玩，藍采想了想，拒絕了，她想讓自己清靜一下。

　　藍采躺在床上，回憶著和海波在這座房子里經歷的點點滴滴。有一次藍采胃疼，渾身直冒冷汗，海波背著她去醫院急救。那天她趴在海波溫暖的背上，像小時候爸爸背她出去玩，感覺那么安全，心情那么寧靜。她想到海波每天下午都盡量早回家，趕在她回家前把飯菜做好，每當她夸海波做的飯好吃，海波都會高興得像個孩子，抱著她親起來沒完；她想到當她心情不好，向海波發脾氣的時候，海波總是笑嘻嘻地哄她開心，不管她做得有多么過分；她還想到自己害怕打雷，每當雷雨天氣，海波總是把她抱在懷里，有時候要抱她一整夜，等她醒來時，看到海波已經坐在床上，歪著頭睡著了……

　　太多的過去，太多的溫暖，充斥在藍采的思緒里，一會兒讓她后悔得痛不欲生，一會兒她又想出各種理由說服自己，想讓自己忘掉過去。那討厭的婆婆、那貧窮的小山村、那窘迫的生活，不都是藍采離開海波的理由嗎？可為什么這些理由在藍采心目中的說服力越來越小？

　　離婚那么長時間，失去海波的感覺一直都沒有這么強烈，一開始，她甚至有些慶幸擺脫了婚姻的束縛。可當她親眼目睹海波和曉慧生活在一起，她明白，海波再也不屬于她了。

　　如果海波沒有和曉慧在一起，她完全可以把海波當成一個選項，一個和付城并列的選項，讓她繼續在兩個人之間搖擺不定。她相信，只要她愿意回頭，海波一定會很開心地和她復合。可現在海波退出了，投入到曉慧的懷抱，這個事實讓藍采失落不已。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總是最好的，現在藍采深有體會。

　　下午，藍采一個人到酒吧喝悶酒，一直到午夜才回家。

　　回家后，她匆匆洗了把臉，躺在床上，頭上的血管像是要破裂般轟鳴，全身酸疼，胃一個勁兒抽搐。樓上一對夫妻正在吵架，一只貓在遠處叫春，凄厲地哭嚎，風從窗戶里躥入，發出嘶嘶的聲響。在幽靜的夜里，一切的發生都那么虛幻。

　　藍采兩腿酸軟，不知道該怎么擺放會更舒服一些，就不停地在床上翻騰。付城和爸媽都打來電話詢問，她懶得說，應付幾句就掛了。

　　要是海波還在身邊就好了，他可以幫我捶腿，幫我按摩，給我講笑話，或者什么都不說，只是和我一起趴在床上，對著臉，大眼瞪小眼。當然，海波的是小眼，我的是大眼，藍采惆悵地想。

　　藍采和海波經常在一起比眼睛的大小。藍采笑話海波鼻子大耳朵大，就是眼睛小。不過組合起來還是蠻有味道的。每當這時侯，海波都會和她急，說自己眼睛不小，至少不比藍采的小。兩人眼巴巴地到梳妝臺前站在一起照鏡子，瞪大眼睛，看看到底誰的大。實際上海波的眼睛還是要比藍采的大一點，可只要藍采一堅持，他就放棄爭論，主動承認自己的眼睛不如藍采的大，不如藍采的漂亮，不如藍采的炯炯有神。

　　海波從來不因為這些小玩笑和她生氣，并且也會時常想一些整蠱的招數來對付她。兩個人平淡的生活充滿了趣味。

　　藍采原以為每個男人都會像海波一樣，她錯了。前幾天，她跟付城開了一個小玩笑，坐在付城的腿上放了個屁，結果把付城鬧了個大紅臉。本來在外面玩得好好的，付城非要回家換褲子，他說他有潔癖。

　　那一會兒，她終于明白了，海波帶給她的生活是無拘無束的。海波從小生活在一個很粗糙的環境里，像野草一樣長大，不在乎那些世俗的偏見，不在乎那些看起來有傷大雅的玩笑。付城不一樣，他從小生活在規規矩矩的家庭里，受到良好的教育，做事中規中距。所以，他很難接受那些惡作劇。

　　每個人各有優點，她以前太看重海波的缺點了，所以常常忽視他的優點。

　　腦子里想著亂糟糟的事情，藍采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睡夢中，她得了病，快要死了，海波過來看她。跟她往常得病時一樣，海波拉著她的手，不停安慰她：“妮子，別怕，我在這呢……”


　　(https://www.dzxsw.cc/book/29287/1786595.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