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憶南京
野天麻既已到手,紀茗和楊小寧便也不再逗留,立馬就雇了龍飛回敏堂去了。只是紀茗心里依然輕松不起來,一路上只鎖眉想著方才讀到的紀滿堰的那段記憶。她依稀回憶起去年春節的時候在家里,自己曾經讀到了黃管家的一段記憶,只是隱約有印象,具體的也想不起來了。怎么,難道這些都和宋佳瑜的死有所關聯么?
楊小寧看紀茗一路不說話,心里也猜到必然和紀滿堰有關,便也不多問。到了敏堂門口往里走時,紀茗看看周圍沒有幾個人,便跟楊小寧一五一十都說了。能把這些話都說出來,紀茗心里便暢快了許多。
楊小寧也在一旁陪著紀茗疑惑:“既然你家黃管家和你爺爺有這么大仇,他怎么會允許他進你們家做管家的?”
紀茗搖搖頭:“完全猜不出來。”
“反正你明天就該知道全部真相了。”
“嗯,明天等我爸走了我就告訴你。”
第二天剛放學,便有一個半矮人等在第一訓練場的飛島下告知紀茗,紀滿堰已經到學校門口了。
“還真夠急的。”紀茗一面這樣念叨著,一面還是一路小跑著過去了。才過了鏡廳,果然就看見紀滿堰背著手站在敏堂的門外。
“還是讓我來讀心嗎?”紀茗站在紀滿堰面前,仰起頭來。
“你現在讀心術不到家,關于黃管家這一段內容又很長,我大約跟你說一下就是了。”紀滿堰清清嗓子,鎖起眉,看不出表情悲喜。“很多年以前曾經在東西兩苑能力者家族之間發生過一次大糾紛,被稱作八族之爭,紀家、包家、陶家等都參與其中。本來黃矜他家是小家族,不必被牽連的。可惜他母親在那時候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被你爺爺誤會錯殺。原來我和黃矜關系很好,但是那時年紀小,對于八族之爭完全置身事外,因此毫不知情,只知道你爺爺不知為什么不同意我和黃矜來往。后來就發生了你看見的那一幕,那之后我很久都沒再見過黃矜。直到后來八族之爭安定下來,黃矜已經是家破人亡流離失所。我懇請你爺爺讓他暫時借住在我們家,可是你爺爺最終只同意讓他做個家仆。黃矜當時也是再沒有去處了,不得已便同意了。
“從那開始,我就盡量在家里躲著他。畢竟是曾經的好友我沒法使喚他,可是有個主仆身份也再做不回朋友了。我繼承紀公館之后,就提拔他做管家。你出生之后沒兩年,我無意中發現他跟一個叫做石川英子的日本女人來往,可是也沒多留心。后來我就慢慢覺出不對頭來了,怎么感覺紀公館總是在被人監視。有一天我終于讀了他的心,才發現他不知什么時候勾上了那些日本人。日本那時已經對中國虎視眈眈,知情者——其中就包括石川英子——更是把我們這些能力者視為心腹大患。好在我平時小心,黃矜一直也沒能向他們證明我是讀心者。
“我雖然有所發覺,可是仍然不能對黃矜有所動作。敵方在暗我在明,他們要是知道我有所察覺,反而證實了我的身份。我只好忍下來,只是對黃矜處處提防。你這時候慢慢長大,為了保護你,我和佳瑜只好守口如瓶,同時努力壓制你的能力。只是你越是快到了敏堂上學的年紀,我和你母親就越有分歧。她主張告訴你一切,相信你自己能守住秘密。可我只是擔心,一旦你露出哪怕絲毫馬腳,都會被日本人抓住不放。
“到了你十四歲那年,我能感覺到監視的日本人對我們的身份越來越懷疑了,于是決定馬上送你到敏堂來,希望至少能讓你遠離是非。我和佳瑜本以為我們會就此暴露,可是日本人也一直沒有動作。”
紀滿堰結束了他漫長的回憶,望向若有所思的紀茗:“背景我交代完了,接下來就是南京大屠殺那一夜了。你要看么?”
紀茗堅定地仰起臉:“要。”
紀滿堰勾起唇角,雙目變成銀色的同時合上眼睛,向紀茗表示他已經放下戒備。紀茗深吸進一口氣,也閉上眼睛。再睜開時,自己正站在她原來的那個紫色的房間里。
紀茗再看見這熟悉的一景一物,不禁大為觸動。她在房間里環視一圈,只見一切都還是自己離開時留下的樣子。她抬起手,手掌輕輕撫過白色的蕾絲床幔,溫柔粗糙的觸感一如從前。
然而從窗外傳來的噪聲越來越大,紀茗皺著眉往外面一望,不禁心驚。只見她的故鄉,她的南京,像一座地獄之城一般,以血水洗地,從爆開的窗戶中竄出火焰;空中飄散著黑色的煙塵,地上流竄著猙獰的魔鬼。她看見在那條沒染紅了的石板街中央,一個母親發出一聲絕望的哭號,雙膝跪地,以保護的姿態抱緊了懷里的嬰兒。然而兩條生命同時被一把刺刀貫穿。紀茗看到,不禁掩嘴失聲驚叫,遠遠地離開窗子。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間,走到樓梯間可以俯視客廳處。
紀滿堰夫婦正在客廳中央與黃管家和另外一個妖冶的女人對峙著。紀滿堰把宋佳瑜擋在身后:“黃矜,你說過可以保我們平安。”
黃矜一笑:“我的確說過可以保你,但你就要犧牲她。”黃矜的手指向宋佳瑜,然后慢慢移向紀滿堰,“但是你要保住她,就要犧牲你自己。”
紀滿堰面色鐵青,雙手攥拳。黃矜身邊的女人湊到他耳邊說了兩句,黃矜便了然微笑道:“不錯。英子說,你們這樣的能力者不應該白白浪費自己的大好才華。比起在你兩人的性命之間做出選擇,轉而都為皇軍做事未嘗不是一條好出路。而且我相信,佩索萊恩在日本的學院也有同樣優秀的條件來教導小姐。”
“茗茗?”宋佳瑜一向怯懦,此時卻滿臉寫著兇狠,“這不關她的事!”
紀滿堰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佩索萊恩?從未聽說過。我家女兒現在在浙江一所女子高中讀書,實在沒有能力去日本留學。你先前說什么能力者,實在是誤會了。”
“哎喲喲,連我都快相信了。”黃矜看著石川英子的臉色,哈哈大笑。“紀滿堰,你還真會撒謊。”
“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石川英子的中文帶著濃重的關西腔,“跟隨皇軍,生。抗拒不從,死。”
紀滿堰面色蒼白,仍笑了笑:“我等草民,想要跟隨皇軍也是有心無力。不過英子小姐,你要是真的需要有特異功能的人,我倒是認識一家。你附耳過來。”
石川英子的高跟鞋敲在木地板上咔咔作響。她把耳朵湊在紀滿堰嘴邊,紀滿堰神色忽變,惡狠狠朝石川英子白皙的側臉啐去。
“馬鹿野郎!”石川英子驚叫一聲,一手慌忙把臉頰上的唾液嫌惡地抹去,一面踉蹌后退。
“紀滿堰,你還不死心嗎?”黃矜把石川英子拉到身邊,朝紀滿堰身后的窗子指去。“你看看外面,就應該知道什么是大勢已去。日本攻下中國,已經是指日可待。”
“黃矜,”紀滿堰氣得發抖,“現在在外面受苦的,死去的,是你的同胞,你的同胞啊!”
“我的同胞?”黃矜輕蔑一笑,“是我的同胞奪走我的家人,我的未來。可是這個你們口中的侵略者,”黃矜望向石川英子,眼神中盡是溫暖,“她給了我幸福,為我重塑了一個未來!”
“你母親的死……”紀滿堰還想再做辯白,可是先被黃矜打斷了。
黃矜上前一步,面上青筋暴漲:“在八族之爭中無謂犧牲的,又何止我母親一個人!有多少小門小戶,在你們這些望族眼里就是命如草芥,可以作為你們耍脾氣時的犧牲品。你們可笑的八族之爭,就好像是小孩子爭奪玩具,玩膩了之后又不舍得被別人奪去,你來我往之后所有人都想去奪得那個玩具。就好像是孩子這樣打架一樣可笑,一樣不值得!說到底,你們爭的是什么呢?你們根本就沒得到真正的遨游石,你們爭來爭去的,不過是一塊假石子而已!而我的母親,就是因為這樣莫名其妙的理由被人殺害!殺害她的人還不是別人,是我最好朋友的父親!”
“說到底我父親已經過世,你還想怎么樣?多少次你曾經來紀家嚷著要報仇,是我一次次攔下你,一次次懇求父親饒過你的命。現在他已經過世,你還要拿全中國的人命來報復嗎?”
黃矜從喉嚨里笑出來:“你聽聽,我這樣的人多低賤,要你父親高抬貴手才能僥幸活下來。”
“如今日本人做的事,比曾經你經歷的要冷酷殘忍千萬倍!”紀滿堰走到窗前,猛地扯下窗簾,外面的景象更毫無遺漏地映入屋里每個人的眼中了。“他們難道不是像你一樣嗎?他們命如草芥,可是日本人根本連讓他們僥幸存活的機會都不給!”
“我聽夠了!”石川英子冷冷站在黃矜與紀滿堰之間,面露得色,“你剛才已經承認,你父親曾參與在敏堂八族之爭中,說明你一定是那八個大家族的后代,你一定是能力者!”
紀滿堰面色慘白,在黃矜一臉洋洋得意的映襯下,顯得灰敗不堪。他無力地張開嘴,可是他什么也說不出來。紀滿堰盯著石川英子飛揚的眼角,眼神里漸漸流露出絕望。他每一秒的沉默,就越證明了石川英子的推測。
“既然被識破了,那也沒有辦法了。”沉默良久的宋佳瑜忽然開口,屋里另外三人于是都望向她,只見她嘴角噙著一絲微笑,眼神中帶著從未有過的凌厲。“英子小姐,你實在是認錯人了。整個家里只有一個人是八大家族的后代,只有一個人是你口中的能力者,那就是我。”
“哦?”石川英子瞇起一雙嫵媚的眼睛。
“紀夫人,”黃矜一面覷著石川英子的臉色,一面板著臉諷道,“你不必想辦法為紀滿堰開脫。你是能力者?我在紀府做了二十年管家,還從未見你用過什么能力。可是你身邊的這位先生,可是大名鼎鼎的讀心術家族后裔。”
“是么?”宋佳瑜左手虛握。紀滿堰見狀,大叫一聲“佳瑜不要!”然而已經晚了。宋佳瑜的左手指縫中透出耀眼的光芒,逐漸凝出一根淺色的橡木魔杖,長達四尺,杖頭是一塊碩大的,閃爍虹彩的蛋白石;杖身上還鑲嵌著細碎的朱砂和珊瑚。在宋佳瑜大拇指握住的杖身一圈細細地雕著一圈羽毛的形狀,其他的地方也淺淺雕著零落的符文。石川英子一見這樣一根魔杖,雙眼便亮了起來。
“我沒有騙你吧?”宋佳瑜閑閑一揮手,便用杖頭直指向黃矜的喉嚨,笑吟吟地面對石川英子,“你看,且不說紀滿堰根本就不是能力者,只是恰好姓紀而已。就算他真的是讀心者的后代,難道能和我這個正經從西苑拿到銀階學位的人比么?”
“英子——”黃矜柔聲道。
“閉嘴!”石川英子惡狠狠地斥道,然后面對宋佳瑜,眼神冰冷,“那么,你的主人不是能力者?”
“他?”宋佳瑜望向紀滿堰,眼神中流露出輕蔑,“他要真是能力者,你剛才就不止是受唾面之辱,大約現在連命也沒了。”
“哼!”石川英子繃緊了臉,“那么,你愿意為大日本帝國效命嗎?”
“我不愿意。”
“呵,”石川英子掏出腰間的手槍,瞄準紀滿堰的額頭,“要么他死,要么你死,你選一個吧。”
宋佳瑜于是更把手中的魔杖抵住黃矜的喉頭:“你敢開槍,他會死得更快。”
石川英子瞥了黃矜一眼,忽然艷麗地笑了:“那你就動手吧,試試看會不會牽制到我。”
“英子!”黃矜本來面色平靜巋然不動,此時卻驟然失神,詫異地望向石川英子。
“黃矜你還不醒悟嗎?”紀滿堰怒道,“她怎么會真心待你,你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不錯,你只是一枚小卒,在大局面前可以舍棄。”石川英子望向黃矜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舍的溫柔,然而一閃即逝后,取代的只有冷漠,“何況現在你也沒有利用價值了。”
黃矜面如死灰,然而石川英子也不再理會,只一味逼問宋佳瑜:“你不想救你的丈夫,至少要想想你的孩子吧?”
宋佳瑜搖搖頭:“能力者的天賦是可遇不可求的,紀茗的身上從來就沒展現出一絲一毫天賦的跡象,大概是從她父親身上繼承來的。你們要她來做什么呢?”說罷,宋佳瑜直視進黃矜暗淡的眼睛,“你是看著茗茗長大的。這十四年來朝夕相處,你是最清楚不過了,對吧?”
黃矜抬起灰暗的眸子,喉結上下滾了滾,艱難地開口:“不錯。英子,十四年來,小姐身上確實沒體現出半點天賦……”
一聲槍響“啪”地驚了所有人,好像有一只黑色的蟲子飛快地鉆進黃管家的腦殼,又從另外一側射了出去。黃矜眼里最后一點神采,伴隨著飛濺的血液,徹底消失了。他跪倒在地上,身子歪向一邊時,紀茗才尖叫起來。她叫得那樣用力,明明知道自己不在這段記憶中,沒有人會聽到她的聲音,于是干脆把自己所有的恐懼都叫出來。
“役に立たない奴!”石川英子嘴唇顫抖,眼里蓄的淚立馬干了。她重新把槍口對準紀滿堰,“現在……”
“發射!”宋佳瑜尖聲道。三顆乳白色的光球由她手中的魔杖杖頭幻化出,變成三把利劍,貫穿了石川英子的頭,胸口和肚子,再飛出不遠就消散了。
石川英子向后仰倒的剎那,宋佳瑜堅毅的表情瞬間瓦解,手中的魔杖也化成一股柔光散去。她踉蹌著向后倒去,被紀滿堰扶在懷里。
“佳瑜!”紀滿堰眼睛紅紅的,被宋佳瑜倒下的趨勢墜得半跪在地上。
“現在沒辦法再挽回了。”宋佳瑜面色蒼白,頭靠在紀滿堰肩膀上,凝望著他的臉,忽然輕輕笑了笑。“滿堰,你要保護好茗茗……”
“別說!”紀滿堰痛苦地把臉埋在宋佳瑜柔軟的手掌,輕輕地嗚咽著。
宋佳瑜順勢蒙上紀滿堰的眼睛:“不要讀我的心,聽我說。石川英子已經死了,我們家能力者的身份也暴露了。外面埋伏著那么多日寇,你和我之間是一定要犧牲一個的。”
紀滿堰沉默不語。
“讓我去吧。”宋佳瑜的手緩緩滑落。她在紀滿堰唇角淺淺一吻,然后便站起來去拉起了石川英子的尸身。再抬起頭時,紀滿堰卻擋住了門口。
“你明知道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你難道要在我們之間犧牲你嗎?我單獨一人根本逃不去敏堂,可是我死了,你就有存活的希望。”宋佳瑜說著,拉石川英子的尸體上了樓。
紀滿堰神情悲戚,身體像是被釘在原地似的,在這死寂的空氣中一動不動。直到他聽見紀府的小院里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這才如夢初醒,扒著窗戶向外望去。
只見石川英子的尸首被宋佳瑜從屋頂上拋下,摔在磚地上形成一個扭曲的弧度。宋佳瑜不知什么時候披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從小樓樓頂上輕盈落下。
紀滿堰聽見齊刷刷的槍械聲。不必發動讀心術也猜得出,這周圍那么多槍口都對準了宋佳瑜。
宋佳瑜從斗篷里抽出一根短魔棒,以再優美不過的姿態在空中揮著。而伴隨她飛舞的魔杖,紀府的鐵門緊閉起來,她周身也也形成了一個淡淡的光罩。在屋里旁觀的紀茗認出那是個保護性的魔法,心里不禁生出一點明知不可能實現的希望。然而眼前的畫面忽然模糊起來,紀茗望向窗邊的紀滿堰,只見淚水迷蒙了他的眼。紀茗瞬間明白,宋佳瑜根本就沒想支撐,她正是故意這樣犧牲的。
紀茗緊緊攥住的雙手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她望著宋佳瑜的身影,心里想著,這是母親在世上最后一刻的樣子。
紀滿堰深知宋佳瑜是在為自己爭取時間,于是忍痛從窗口離開,大步走進書房,鉆進掛毯后面藏著的密道去了。紀茗跟在紀滿堰身后,從密道的另一端,也就是紀公館對街的一處房屋的廳里鉆出來。紀茗認得這間房子,知道它的主人結婚的時候曾邀請紀府一家人去吃飯,那時自己才八歲。而她鉆出來的瞬間,首先看見倒在地板上的戶主,然后是沙發上的女主人,還緊緊地摟著自己三歲大的兒子,三人都已經沒了氣息。
紀茗掩口流下淚來。死亡的氣息緊逼過來把她困住,叫她無法呼吸。她忽然后悔自己的決定——她怎么能就這樣旁觀自己母親的死?
然而她還是遠遠地向紀府望去。在陰云的籠罩下,那幢乳白色的小樓仿佛散發著瑩瑩的光輝。宋佳瑜的防護罩已經被擊碎,子彈散落在她的腳邊。宋佳瑜干脆扯掉身上破爛的斗篷,隨手一揚。然后她最后望了一眼手中伴隨了她大半輩子的魔棒,然后用力撅斷。
“小心!”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紀茗猛然回頭,只見一雙狹長的眸子在眼前劃過。然后只聽轟隆一聲巨響,自己所在的這間屋子忽然崩塌,伴隨著爆炸出的明亮火焰,碎裂的天花板劈頭蓋臉地砸過來。
紀茗明知道自己傷不著,可還是驚嚇得不輕。她轉過頭去,果然看見江華背著紀滿堰遠遠跑開,到另外一處廢墟暫作掩護。
紀茗忽然有一種重溫噩夢的感覺。鮮血,火焰,炮轟,尖叫。紀府的鐵門被狠狠拉開,紀公館的小樓被炸飛,宋佳瑜張開雙臂,日軍的刺刀落下——
紀茗在尖叫中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被摟在一個生硬的懷抱里。
“對不起茗茗,我也不想讓你看到這些。”紀滿堰的聲音在紀茗頭頂響起,“但是我要讓你知道,你母親為什么而犧牲,你為什么要活下去。”
紀茗在紀滿堰的臂彎里抬起頭,望進他隱著傷痛的眼睛。
“你要好好活下去,開開心心長長久久;”紀滿堰抬起頭去,瞇起眼睛仰望著半遮在云后的太陽,“我也要保護好你,才能對得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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