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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不壽


  第二天清晨,紀茗起床見白秋心的床鋪動也沒動過,心里便有些不安。文丹青已經穿戴整齊,見紀茗醒了便道:“你哥說是叫你們早飯前去送他走吧?”

  “嗯。”紀茗翻身下床,見文丹青眼下兩團青黑,“秋心姐一晚上沒回么?”

  “是啊。我這一晚上總是不放心,睡了又醒睡了又醒。你換好衣服便快去吧,她要是一直和你哥在一塊我也能放心些。”

  “嗯。”于是紀茗連忙拿了洗漱的東西進了衛生間。

  紀茗匆忙出門,剛一下飛島就覺得氣氛不對,仿佛東苑宿舍里太安靜而外面又仿佛發生了什么事在吵鬧。兩個紅階弟子在紀茗面前飛奔而過,她一愣之下,認出這兩人是昨天給紀候送行的九點煙弟子,于是在后面大叫一聲:“等一等——出什么事了!”

  可是她這一愣,那二人已經跑遠了。紀茗皺起眉頭,心里的不安愈發濃重,便也加快了腳步往東苑的大門走去。

  “紀茗——”楊小寧一面叫著,一面從她宿舍的方向跑來。

  “小寧?你慢點慢點,”紀茗停下腳步,“你知道出什么事了么?”

  “不知道,可是我們快去吧!”楊小寧急急地拉著紀茗也大步跑起來,“我可是聽說,出了大事了!”

  二人跑過東苑的石橋,跑過東西苑之間的空地,快要經過鏡廳的時候便能聽見遠遠傳來的嘈雜聲。紀茗和楊小寧對視一眼:“好像是中央花園傳來的。”

  于是兩人更加快了腳步,循著吵鬧聲跑去。他們跑過一片粉色的木芙蓉圃,跑過兩棵枝葉繁茂的桂花樹,眼前便是一大片草坪,聚集了大約二十來個東苑的學生。草坪的另一側倒著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地上散落著冷飯冷菜,還有摔碎了的杯子盤子。眼前的學生分成兩撥,各圍在一起。紀茗先撥開離自己最近的那撥人群,湊近一看,竟是白秋心不省人事昏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得可怕,兩個眼窩又紅又腫,臉上交錯著淚痕。幾個女學生蹲著身子像是在看護她,圍著的人臉上也多有不忍之色。

  紀茗一見此情此景,不禁大驚:“秋心姐?秋心姐?”她撲到白秋心身邊搖了搖她的肩膀,被一個看護著她的女學生制止了。紀茗又驚又急,抬起頭望望圍著的人:“這是怎么回事?我哥呢?”

  眾人不約而同地往另外一撥人那里看去。紀茗趕緊擠出這圈子,一面大叫著:“哥!哥!”一面沖到了另一撥人的中心。只見紀候背對著白秋心的所在坐著,對紀茗的叫聲和他周圍的一言一語都充耳不聞。紀茗繞到他面前,又是吃了一驚。她從來沒有見過紀候這樣的表情。她這永遠或歡暢或調皮地笑著的哥哥,此時面色鐵青,陰沉得可怕,臉部的線條硬邦邦地緊繃著,雙眼紅紅的,嘴唇緊抿著。

  周圍人你一眼我一語的,紀茗聽得心煩,大吼一聲:“都別吵了!”

  圍著的人群極為不情愿地安靜了些。紀茗蹲下身子,望進紀候那雙無神的眼睛,壓抑住心底驟然涌起的恐懼:“哥,到底怎么了?”

  周圍的人徹底安靜了下來,像是在等待著紀候的回答。紀候慢慢抬起頭,雙眼漸漸聚焦,眼神中飽含著失望痛心,張了張干裂的嘴唇。

  人群中一個女生忽然道:“紀候,她絕不可能是有意的……”

  紀候恨恨的目光像利劍般射過去,那女生立刻閉了嘴。紀候慢慢轉過頭,眼神只在觸到紀茗的時候才稍稍柔和下來嗓音嘶啞而透著絕望:“秋心給我下了毒。”

  “什么?”紀茗驚得面無人色,可是看紀候似乎安然無恙,心里不由得疑惑,“不可能吧?秋心姐對你一向是最……最用心的了啊。”

  人群里另一個男生冷笑一聲:“用心?在紀候身上用了她家秘制獨傳的蝕心噬骨粉,整個敏堂就只有她有解藥,真是夠用心的!”

  “閉嘴!”紀候怒吼一聲,人群中霎時連竊竊私語聲也沒有了。

  “這是真的嗎?”紀茗不可置信地望向紀候,“蝕心噬骨粉是什么?”

  紀候抬起紅紅的眼睛,朝紀茗凄慘一笑:“你覺得是什么?秋心還手下留了情呢,可是你哥哥我現在從膝蓋以下一點知覺也沒有了。你哥哥我啊,現在是一個廢人了。”

  紀茗一時又是驚恐,又是心疼,于是不由自主地張開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紀候回過頭去,往白秋心的方向投過一瞥,神色的柔情盡皆泯滅在冰冷的失望中:“她給我下的藥里是加了迷藥的,所以我還昏睡了一會兒。我醒了之后她跟我說,假如我答應她留在敏堂,就給我解藥。”

  圍觀的人群一下又炸了鍋。紀茗這才明白,他們之前的嘈雜都是在爭吵紀候是否應該答應白秋心的要求。她憤怒地揮了揮手臂:“先別吵!既然秋心姐有解藥,我去宿舍里找出來不就行了?”

  眾人安靜下來。紀候慘淡一笑:“你想得到,秋心就想不到么?她把她帶來的那點解藥都毀了,配方也燒了,只留了配藥的材料。只有我答應了,她才給配藥。”

  紀茗低頭蹙眉,片刻又昂起頭來:“那么,秋心姐能配,別人便配不了么?”

  人群里傳來冷冷的嗤笑聲。紀候也道:“先不說這配方是孫家秘傳的,若說敏堂誰有這樣大的本事,那便只有我師父了。可是要配什么解藥,前提都是得有原藥才行。可是……”紀候心灰意冷地搖搖頭,“秋心把原藥給我用過之后把余下的和配方也都毀了。”

  紀茗一時間也絕望了,眼前忽然一黑,頭暈目眩,跌坐在紀候腳邊的草地上。

  “紀茗,你先去鏡廳吃早飯吧。”

  “哥!”紀茗瞪大了眼睛望向紀候,“這是什么時候,你都這樣了,我還吃什么飯!”

  楊小寧從人群后鉆進來,遞給紀茗一塊巧克力:“你吃了吧。你哥現在這樣,你一會兒要是昏倒了,不是更讓他著急么?”

  紀茗投過一個感激的眼神,低下頭去咬了一口,苦澀便在舌尖散開。然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哥,你可以讀她的心啊?她腦子里一定有解藥的配方。”

  紀候只是默然不語。

  “哥!你猶豫個什么啊!”紀茗的雙手把在紀候的膝蓋上,明知他沒有知覺也狠命地搖晃著。

  紀候低下頭去,面色愈發鐵青:“我做不到……”

  “什么?”紀茗的雙手無力滑下,聲音卻冷冷的:“那么我來。”

  紀茗口里說著,便要站起身。紀候依然陰沉沉地一語不發,雙手卻按住了紀茗的肩膀。然而他的力道漸漸松了:“你先去吃飯吧。”

  紀茗跳起身:“哥!她這么對你,我讀她的心也不行么!”

  紀候痛苦地閉上雙眼,眉峰微蹙,竟然流下兩行淚來。紀茗一時愣住了,原本剛萌生出的狠意也就此煙消云散了。

  楊小寧走到紀茗身邊,扯住她的臂彎:“我們去吃飯吧,你也先冷靜一下。”她把紀茗硬生生從原地拉開,又轉過臉來對紀候道:“需不需要我們給你師父帶個話?白秋心是怎么暈倒的?”

  紀候依然緊閉著眼:“已經有人去告知師父和墨校長了。至于秋心……你放心,我沒有用讀心者的手段對付她。她這一次心情過于激動,所以才昏倒了。”

  楊小寧點點頭,拉著紀茗走了。

  “我真是不明白了,”紀茗面色發紅,秀眉緊蹙,腳步急匆匆的,“白秋心這么害我哥,怎么我哥連讀她的心都不忍?白秋心……哼!原本以為她有多喜歡我哥,可以一心一意為他好,沒想到她這么狠毒!”

  “白秋心的確是太過分了……”楊小寧輕聲道。

  “過分?只是過分?她白秋心是個虛偽小人,她個混蛋!”紀茗愈發氣憤了,聲音也高揚起來,“你是沒見她那天晚上回來的樣子,她剛得知我哥決定參軍,表面上還看著沒事人似的。我當時看得出她其實傷心,還好心好意寬慰她。我要是早知道她打算這么禍害我哥,我真是……我真是何必!她當時那個樣子,說不定心里就在盤算怎么暗地里給我哥下毒坑他了!我聽我哥原來的話,還真以為她就是個實心眼的好人,其實是什么東西!我真是后悔,怎么早不把讀心術用在她身上!”

  “白秋心也許只是一時傷心過度昏了頭,可能過了這一陣自己想通了就把解藥給你哥了。”

  紀茗聽了這話,心里稍稍好過了些,可還是狠狠搖頭:“即便這樣,她這個人本性惡劣也暴露了,我以后絕對不肯再跟她同住。我現在想起來我跟她在一個屋同睡了一年多,我都害怕!”

  二人到了鏡廳門口,一陣涼風吹過,紀茗打了個寒顫,忽然停住了腳步。她伸出一只冰涼的手,拉住楊小寧的手腕,聲調也冷冷地直墜下去:“如果我哥不同意白秋心的要求,她也一直不把解藥給我哥,那可怎么辦?”

  楊小寧支吾了一陣:“你哥的情況畢竟只是藥物所致,會……會好的。”

  紀茗只艱難地,緩緩地搖了搖頭。她實在無法想象,她那個灑脫不羈的哥哥,總是滿面含笑的哥哥,倘若真從此再不能走路,甚至再不能站起來了,該有多痛苦?

  “小寧,你不要告訴別人。”紀茗直視進楊小寧的雙眼,“我是一定要給我哥拿到解藥的。我哥的消息等校領導都知道了,他們肯定會把我哥和白秋心分開安排在別苑,到時候我是一定要趁機去讀她的心的。”

  楊小寧鄭重地點點頭:“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去。”

  只是一頓早飯還沒吃完,便又出了情況打消了紀茗的計劃。本來紀茗與楊小寧姍姍來遲,鏡廳里也已經有人覺察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她倆一出現在東苑的長桌就被人問長問短。還是顧子規和文丹青看紀茗臉色不對,楊小寧也神色為難,才把眾人擋了下去。紀茗本還擔心杜鵑會跑過來問這問那,可是遠遠見她在西苑的桌邊只是同康緋霞聊天,仿佛完全不知道周圍人在竊竊私語什么的樣子,便安下心來。

  看得出顧子規是再三抑制,可還是忍不住問了:“紀茗,出了什么事么?”

  “嗯。”紀茗點了點頭,可是腦里心里都沉重得厲害,實在沒有心思多言。

  “是這樣的……”楊小寧一面偏過頭去觀察著紀茗的表情,一面壓低了聲音,只把來龍去脈大致講給了顧子規和文丹青,“……這件事在沒個結果前,你們也別告訴別人。”

  “只是這件事我們不說,校領導也要站出來干涉,恐怕午飯前全校的人就都要知道了。”文丹青說著,望向紀茗,“你還好么?”

  紀茗抬起眼睛,無精打采地搖搖頭。

  “白秋心的確是太過分。紀茗,我還覺得你是性子太好了。”顧子規冷笑一聲,“去年迎春杯的時候我就看出她這個人心狠手辣了,現如今更顯出不擇手段來。這么狠心,用讀心術對付她怎么了?你哥猶豫我還能理解,可是紀茗,你要不為了你哥在她身上用讀心術,我反而要覺得你不忠不義呢。”

  文丹青皺起眉頭:“讀心術本就不是什么正當的手段,難道稱得上忠義么?”

  紀茗眼神一跳,正要說些什么,鏡廳的大門忽的轟然敞開。

  墨池面色冷峻地走進來,身后跟著王芷、包世仁和九點煙。只看這陣勢,紀茗等人就知道是所為何事了,不由得放下手中的餐具,目光一直追隨他們到了講臺上。墨池轉過身來面對著注意力已經被吸引過來的眾位學生,身后三位東苑的老師一字排開。他只把手在空中壓了壓,人群便立馬安靜了下來,帶著幾乎是按捺不住的好奇等著他的交代。

  “同學們,”墨池的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寒冷,“我在敏堂執教近七十年,擔任校長近十年,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令我這樣寒心的事情。有人為了自己的私心,以殘害他人身體的手段,毀了他人報效祖國的愿望。我們敏堂以‘為善’為宗旨育人,修德第一,其他都是次要。我們都知道,也希望你們能清楚地了解:德行壞了,哪怕才能再高也沒有什么用!敏堂的諸位老師在你們身上盡心盡力,盼望著你們能為了真善而奮斗,生怕你們走上這樣的歪路。無論是誰,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敏堂花在她身上幾年心血和辛苦都可謂是付諸流水了。寒心,真是令我寒心!”墨池的聲音越揚越高,到最后竟是震耳發聵。然而他頓了一陣,聲音又降下來道,“我墨池雖為校長,卻不是敏堂年紀最長資歷最老的。可是我見過太多次,學生也好職工也好普通人也好,自以為是而做出傷害他人或害人害己的事。我說得直白些,這種行為實在令人惡心!這樣的行為,我不希望再看見,因為敏堂絕對不能再容忍。我現在就告訴你們,做事之前最好先想清楚自己的目的,要是自己都知道自己沒安好心,也別想著自欺欺人為自己的私心找借口,敏堂丟不起這個人!”

  眾位學生皆鴉雀無聲。紀茗因為親身參與,所以感受愈發強烈。想起以前見白秋心和紀候在一起的溫柔光景,再想起她哥哥今天的悲涼失望,紀茗心情激蕩,幾乎又要落淚。

  臺上墨池又道:“今天,犯下錯事的是東苑九點煙的弟子白秋心。”墨池清清嗓子,表情也帶了三分心痛,“你們之中有人與她熟識,有人大約今天才第一次聽說她。我私下里認識這孩子,一直覺得她一片赤誠,真摯待人。可是今天犯下這樣的事,倒叫我不得不對她以前做過的所有好事都存了疑。我認識她好幾年,也不愿意相信她本心有多么壞。我只是寒心,實在寒心。你們中要是有和白秋心相熟的,大約也和我一樣,不愿意相信她會這樣做。可是這件事既然發生了,該懲處的要懲處,該補償的要補償,該承擔的要承擔。現在白秋心已經被敏堂開除,只是由于突發狀況需要暫住在別苑,意欲探訪的須在別苑溫苑長處登記。受害者因為身體原因暫時停學在別苑居住,要探訪的也需要登記。我希望你們出于對同學的尊重,不要對這件事過多探聽。尤其不要覺得自己能代表正義,蓄意再對白秋心施以言辭或其他行為上的侮辱。這樣的行為一旦發生,敏堂也絕對嚴懲不貸。”墨池望向身后站著的三位東苑的老師,“你們還要補充什么嗎?”

  九點煙剛上前邁了一步,王芷便搶到講臺前,清了清嗓子,朝臺下致意。紀茗本來聽了墨池的一大番話,心里別別扭扭的不大是滋味。現在一見王芷要講話,心里大概已經能對她的態度猜到三分,一時間心里煩悶,低下頭去。

  王芷的聲調倒與往常無異:“墨校長說了很多也說得很全了,我在這里只補充兩件事。第一,身為東苑苑長,我要先做個檢討。我是沒有以身作則也好,沒有嚴明規范也好,今天是東苑的學生出了這樣的事,我首當其沖難辭其咎。在這里,我先要為我的失職致歉。”說著,王芷向臺下的學生鄭重鞠了一躬。

  王芷此舉倒是大出紀茗意料,她驚得抬起頭來望向顧子規,發現后者也帶著驚愕的神情望著自己。不過兩人目光相接時一過腦子也就明白了,王芷恐怕是敏堂上下最看重“責任”二字的人了。即使她與九點煙關系不好,與白秋心除了名義上的師生關系之外再無半點交集,她依然要在整件事中攬下自己的那部分責任。

  王芷繼續徐徐道:“第二,連同去年的迎春杯事故,這兩次事件均給敏堂校領導敲響了警鐘。敏堂固然以德育人,可是多年來校規始終松散而且不夠推廣。現經由校領導討論后一致決定,敏堂將于下月前整理制定出正式的校規校訓。我們會在西苑校長辦公室和東苑苑長居處門口設立兩個信箱,假如你們有什么建議或什么想法,也鼓勵你們能積極投稿。”說罷,王芷向臺下輕輕點頭,回過身去看了九點煙一眼,走了兩步站回包世仁身邊。

  眾人的目光一時都落在九點煙身上。只見這清瘦高挑的青年踱了兩步到講臺邊,把歪在臉頰邊的貓臉面具摘下來捏在手里,露出秀氣的眉眼和一貫疏離的神色。

  九點煙軟軟地道:“不如你們繼續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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