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火星
池領了英國總部來的人,提前了十分鐘把東西苑學生召到了鏡廳,全校只有在別苑養傷的和陪伴顧子規的文丹青并未出席。
墨池站在講臺上,清清嗓子:“值此暮春,迎春杯落幕之際,從英國總部千里迢迢而來的幾位客人們已于昨天抵達敏堂。只是由于決賽事故的緣故,我們并未能好好盡一翻地主之誼。現在,同學們來表達一下歡迎之意吧!”
紀茗本是萎靡的趴在飯桌上,卻被突如其來的掌聲震了個清醒。
墨池伸出雙手在空中按了按,鏡廳里安靜下去。墨池又道:“下面讓我來分別介紹一下幾位來賓。Mr.NigelHarrison,華南杰先生。”
一個大腹便便面色紅潤略有禿頂的先生走了出來,把帽子按在胸口,傲慢的行了個禮。
“MissCarolineMiller,繆若琳夫人。”
這夫人也是人到中年,有幾分漂亮,一頭金發一絲不茍的挽起,朝臺下點點頭,那神情倒和王芷有幾分相像。
“Mr.WilliamOsborne,安衛嵐先生。”
紀茗一眼認出,這便是前一天試圖救治顧子規的人,又看他行禮時年輕朝氣又友好的模樣,不禁對他有幾分好感。
“Mr.GeorgeKaplan,康秋志先生。”
這位先生年紀大約在華南杰和安衛嵐之間,帶著單片眼鏡,行動處只是有板有眼,看不出什么端倪。
最后一波鼓掌聲散盡,墨池朗聲道:“這幾位貴客不遠萬里而來,他們在敏堂期間,我希望各位都拿出優良表現來,給敏堂爭爭臉。”墨池斂了笑容,正色道,“下面,我來談談迎春杯決賽事故的問題。”
杜鵑立馬坐直了身子,瞪起眼睛聽。
墨池道:“昨天的事故事發突然,情節嚴重,你們大多都是在場的,沒在場的也大概聽說了。點到為止是迎春杯一向約定俗成的規則,沒有明文規定是學校的責任,我首當其沖不能推卸。只是蓄意以匕首傷人這樣的事,實在不應該是一個在學校待了五年的紅階弟子做得出來的。有求勝之心本來是好事,可是背后中傷絕對不應該作為取勝的手段。現剝奪何嫣的參賽資格,罰做六十小時的公共服務,以示懲戒,也是對所有學生的忠告:什么時候都不要被沖昏了頭腦。
“不過批評歸批評,我相信何嫣本人對她的行為也已經悔改,也希望她康復后,同學們能保有一顆寬容之心,而不對她另眼相看。另外,決賽中剩下的三位選手在比賽中均有佳績,經校領導討論,決定將迎春杯頒給東苑王芷弟子顧子規,以示嘉獎。”
東苑的學生稀稀拉拉的鼓起掌來,西苑那邊則只是低低的議論聲,偶爾有幾個人不情不愿的鼓鼓掌。紀茗看看杜鵑,發現她手里抓著叉子捶在桌子上,像是對這個結果極不滿意。
墨池臉上有些掛不住,便領著那幾個英國人走了。
早飯后,紀茗主動找到杜鵑:“咱們一同看看你哥哥去吧。”
杜鵑眼睛一亮點了點頭,卻又咬牙切齒道:“可恨!”
紀茗嚇了一跳:“這是怎么,還在生何嫣的氣?”
杜鵑翻翻眼睛,盯住紀茗:“那賤人刺我哥哥一刀,憑什么六十個小時的公共服務就放過了?還什么不要指指點點另眼相看,等她出來了我就天天堵她門口當面羞辱;上次踹一腳倒覺得很過癮,可是還覺得不夠。”
“行了行了。”紀茗訕笑著揉揉杜鵑的腦袋,被杜鵑不客氣的躲過了,“小小年紀怎么這么記仇,一會兒可不要當你哥哥的面說這話,不然你讓他怎么過意的去。”
杜鵑歪著頭想了想似乎覺得有理,便又換上一副歡喜的表情,隨著紀茗去別苑了。
顧子規的傷勢有溫婷的高超醫術和白秋心的追元仙露救治,顯然是好得挺快。紀茗和杜鵑到時,顧子規和文丹青正一個半躺著一個坐在床邊說笑著,臉色看來都不錯,紀茗心里也平添一股喜氣。
杜鵑自然首當其沖撲過去,夾在顧子規和文丹青之間好一陣蹭。紀茗笑問道:“看這樣子是沒什么大礙了?”
文丹青滿眼都寫著高興二字:“本來也并未傷到什么要緊處,只是傷口深才好得慢些,也少不了要留個刀瘢了。”
顧子規****話來:“留瘢就留瘢,我又不會平白無故露后背給人看。”紀茗和文丹青都莞爾一笑。
探病完去上課之前,紀茗在顧子規的病房門口張望一陣,卻不見江華的影子,不禁笑了搖搖頭。
課程進度擱下有一陣子了,王芷倒是早有打算。由于迎春杯的緣故,本學期期末測評取消,挪到下學年開始之前搞一個摸底考,以此決定哪些學生能升階,那些學生要留級。
“你們都是自覺勤奮的孩子,不用我多叮囑。”王芷冷冷道,“不過我還是得警告一聲,在黃階就留級的弟子,我王芷門下還從來沒出過,你們可不要想做第一撥。”
看著底下弟子一個個都戰戰兢兢了,王芷滿意的翻開書:“翻到七十八頁,把南華真人的《天運》大聲讀出來,我去安排綠階弟子,你們可別偷懶。”
黃階眾弟子于是乖乖誦讀道:“天其運乎?地其處乎?日月其爭于所乎?……”
南華經本來就深刻,語言又艱深,僅憑書中零星注釋,紀茗通讀一遍,只覺得自己連大概意思也沒把握到。王芷正在這時把另三階弟子安排妥當,回來仔細講解了一半,紀茗卻依然似懂非懂。好在王芷這次沒留論文,只讓黃階弟子把《天運》抄寫一遍,眾弟子也不敢抱怨。
臨近午休時,王芷把四階弟子都叫在一起,正色道:“說說迎春杯的事。子規得了冠軍可喜可賀,雖說這冠軍仿佛是別人舍來的一樣,不過為師覺得他當得起這個獎。除了他以外,,你們當中也有拿不錯名次的。進十六強的有三個,進三十二強的七個,進六十四強的多達十九個。為師很欣慰,你們也好好為自己鼓鼓掌。”
底下弟子自然都高興的鼓起掌,互相道賀。紀茗算著自己進了六十四強,也不錯了,正歡喜著,抬頭看見了冷眼望來的上官知夏,笑容于是僵在臉上,心里不禁又涌上幾分慚愧和歉意。
王芷也難得的露了笑臉:“行了,戒驕戒躁。得了,吃飯去吧。”
“謝師父!”幾個紅階的男孩先歡叫著跑去,剩下的人也是三五成群說笑著離開了。紀茗左右看看,少了一個顧子規,自己還真有些寂寞。
“紀茗!”有個女孩叫住她,紀茗回頭一看,原來是平時跟自己半點交流也無的黃階女弟子薛靜川和伙伴,猜測她多半是看見自己一個人便心有不忍。“跟我們一起去吧。”
紀茗心懷感激,連忙笑了湊過去:“好啊。”
幾人到了鏡廳門口,紀茗便與她們分了手,去和楊小寧同坐。看得出來,楊小寧是一再忍著好奇,卻還是不住開了口:“顧子規是……啊,決賽那天我沒找見你,也沒占上好位子,所以想問問,顧子規究竟是怎么受傷的?”
紀茗笑了笑:“這事你哪用這么小心問。不過我還是吃過飯再告訴你吧。”
“為什么?”
紀茗抬眼看了看端著飯菜坐過來的李小玉和段雅琪,湊近了楊小寧壓低聲音道:“要是讓她倆聽見了,回頭肯定得告訴丹青姐。”
楊小寧會意的眨眨眼。
下午上課時紀茗可恥的走了神。她忽然想起自己上火車來敏堂的那一天,看見父親母親吵架,卻不用言語只用眼神,想必是讀心術的緣故。只是母親過了一會兒便暈了過去,紀茗不禁好奇,那是讀心者哪個基本能力的結果呢?肯定不是讀心,必然不是滅心,惑心和控心倒是都有可能。
紀茗這么走神走了將近一下午,幸虧王芷今天心情好,沒再多留作業。
回宿舍的路上,紀茗碰上了紀侯和白秋心。白秋心一見她來,跟紀侯對視了一眼,便站到稍遠的地方去了。
紀茗不禁奇怪:“怎么你跟我說話還要跟白師姐保密?”
紀侯笑了笑:“是她不愿多過問,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給你輔導讀心術,什么時候開始好?”
紀茗拍了拍腦門:“我怎么差點把這事忘了。我明天得去歷事館,要不等周末后天吧。”
“不用,在歷事館最好,就不用我帶文獻了。”紀侯擺擺手,“那就這么定了。”
聽著紀侯頗為認真的口吻,紀茗心里微微感動:“成。”
晚飯的時候,文丹青出人意料的出現在了鏡廳。李小玉和段雅琪自然欣喜,紀茗也站起來朝她揮揮手:“怎么沒在別苑陪顧子規?”
文丹青疲憊的笑笑,在紀茗面前坐下:“那幾個英國人今天去看子規了,見到我,就跟墨校長嘀咕了兩句洋文。墨校長雖然為難,也只好跟我說,我在那兒留著過夜不合適。”
“這有什么不合適的?他們難道還怕……”紀茗忽然紅了臉,趕緊住嘴。
杜鵑恰在此時撲了過來:“丹青姐!我哥怎么樣了?”
文丹青拉杜鵑坐下,給她理好衣領:“他好得很,不用兩天就要出院了。”
“真的!”杜鵑高興地跳起身,摟住了文丹青的肩膀。
紀茗也被這氛圍感染,不由自主的咧開嘴笑了。只是她抬眼一看,那幾個英國人都穿著正裝,從門口走進鏡廳來,不由得斂了笑容。文丹青看看她,再順著她的目光回頭望向門口,從鼻子里“呵”了一聲,便專心坐好吃菜。
杜鵑看起來倒是躍躍欲試:“我想去跟他們說幾句話,也不知道我的英文夠不夠好。”
“想去就去么,”文丹青道,“你之前那個家庭教師不也是英國人么,我聽你和她對話不就挺利落的?”
杜鵑的臉頰欣喜的泛了紅,她轉轉眼珠,抿了抿嘴唇,還是跳下椅子,去攔那些英國人了。
紀茗張了張嘴,還是沒叫出聲來。她看著杜鵑笑語盈盈地向那幾個英國人行禮問好,不知為什么替她臉紅了。
華南杰和繆若琳對視一眼,簡單回了禮便繞過杜鵑去了。康秋志像是恪守著禮節才耐著性子聽杜鵑說話,唯有安衛嵐笑著接話,像是在夸獎杜鵑英文好。
紀茗看著華南杰和繆若琳高昂著頭一面低語一面在鏡廳里左右巡視,咬緊了唇。
第二天紀茗到歷事館的時候,卻發現紀侯已經早早等下了。
“王芷教給你的應該是普通人接觸讀心術的學法,很難對像咱們這樣有家族天賦的人有效挖掘。現在,我來告訴你我爹是怎么教我的。”紀侯清清嗓子,展開一本手抄無名的舊書。“像我們這樣的人學習讀心術,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起始階段,我們就跟普通人學讀心術一樣,只是比他們進步快些。這個時候,最要注重鞏固概念和冥想;第二階段是我現在在的階段,讀心術已經成為了生活習慣,速度是眨眼之間的事而且完全不必專分出神來冥想讀心。普通人到了這境界,一輩子也就卡在這里了;第三階段是你爹和我爹的水平,是在第二階段的基礎上還能開出自己的獨家手段。我對你爹不了解,不過我爹有一招,能捕捉對方的夢魘然后放大,生生把敵人嚇瘋。”
“那還真是好厲害啊哈哈。”紀茗咽了口口水,轉了轉眼睛:“那我不還是在第一階段?”
紀侯點點頭:“是。不過沒關系,你的天賦差不了,進步會很快的。現在,我想讓你體會一下讀心真正該有的感覺。不過我得先說好,這種感覺我是沒法給你描述的,因為它完全主觀,因人而異。所以我能做的是,就是盡可能著痕跡的讀你的心。”
“著痕跡?”紀茗迷惑的眨眨眼。
“嗯。打個不太光彩的比方,讀別人的心就好比是小偷翻到別人家里去偷東西,技巧高超的小偷能來去無蹤,新手上道可能就要留下蹤跡了。可是我要做的,就好比正大光明的去搶劫,我要在你腦海里留下各種痕跡,讓你對讀心有一個初步的被動的理解。”
看著紀茗依舊茫然的眼神,紀侯擺了擺手:“過一會兒你就明白了。準備好!”
紀茗緊張起來。
“啊!”紀侯閉上雙眼的瞬間,紀茗的腦袋便嗡的一聲響,嚇得她叫出聲來。她這下理解了紀侯所說的著痕跡,只覺得滿腦漆黑一片中,紀侯就像是個喝醉酒的強盜左沖右撞,撞得她腦仁也隱隱作痛。她大口喘著氣,兩只手使勁按在太陽穴上,緊緊瞇起了眼睛。然而過了一會兒,她便感覺腦中隱隱有一根金線,連接起斷斷續續的詞句和思維,在紀侯的魯莽沖撞中變得逐漸清晰。這根金線漸漸形成了一個圓環;紀茗分辨不清它聯系起了什么,隱約只記起一些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詞句和畫面。
那個圓環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可是更多這樣的圓環出現,紀茗則忽然發現自己的思維便得清晰了許多,頭疼也消失了。那些金線閃了閃微光,便消失在了一片漆黑中。她放下雙手,睜開雙眼,紀侯正帶了詢問的目光望著她。
“有點感覺了沒有?”紀侯顯然是自信滿滿。
紀茗猶猶豫豫的點了點頭:“有點,可是我說不出……”
“不用說,感覺得到就對了。”紀侯笑了笑,“你以前也讀過幾次心了,卻大概還不知道。你在讀心的時候聽見的聲音絕不是語言,純粹的思想都不是語言。你大概有過這種經歷,就是腦子里一個念頭一閃而過,聽起來好像是一句話,可你真的想整理出一句話,卻又覺得表達不出那樣的念頭。這些念頭,便是讀心者的語言。”
“嗯……”紀茗點點頭,“等會兒,我聽見的絕對都是語言沒錯啊。”
“不不,你聽見的是你自己翻譯給自己的語言。就算你試著去讀那些英國人的心,你也能聽見中文。”
“真的啊。”紀茗這才發現自己的心由于興奮跳得很快,臉上帶著驚奇的笑容。
“不止這樣。”紀侯顯然是正在興頭上,“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雖然說著同一種語言,可是在你的耳里和在我的耳里聽來,也許是完全不一樣的?也許我們眼里見到同一樣東西,卻能看見不同的形狀,不同的顏色?簡單來說,你眼中的黃可能是我眼中的綠。再換句話說,假如把我們的感官重合,我們重合后的世界也許會存在無數細微的偏差。俗話說眾口難調,可是也許其實所有人喜歡的都是一個口味,只是同一道菜在不同的人吃來卻是不一樣的味道。”。
紀茗沉默著靜靜思索著。她的確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可能,而如今她正為這樣一些可能一面害怕一面激動。世界仿佛忽然變大了,她猛然隱約間意識到了自己的可有可無和舉足輕重。她左右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一切卻仿佛忽然渺小,又仿佛忽然偉大了。
紀侯滿意的笑了笑:“這些東西夠你琢磨的了,我明天再去找你。”
當晚,紀茗失眠了。那些隱約成型的金環始終在眼前浮現,可是當她要閉上眼好好捕捉那畫面時,它們卻又消失了。一來二去,紀茗被攪得心煩意亂,于是披上披風起身,想去外面走走。
到了屋門口,紀茗站在飛島的沿上向下望。不算很高,可是紀茗還是有些膽怯。若要念出口令降下飛島,又非要吵醒文丹青和白秋心不可。紀茗嘆了口氣,干脆在沿上坐下,抬頭望著星星月亮。
除了遙遙能望見王芷辦公室還亮著,偌大東苑便再無半盞燈火,再加上夜來風起夜空晴朗,彎月和繁星各顯明亮。
紀茗望著如水夜色,忽然起了玩心,把披風蓋在身上向后躺倒,伸出手指在空中連起一顆一顆星星,畫出圖案來。這里一只鳥,那邊一朵花。紀茗畫著畫著,不由自主的畫出一個圓來。
于是那些金環忽然又出現在了眼前。紀茗猛地坐起。
這次那些金環并不消失,而是變得逐漸清晰,而且互相套在了一起。同時,自紀茗漆黑一片的腦海底,又浮現出了無數這樣的金環,一環套住另一環,一環繞過另一環,忽然照出亮堂堂的光。
紀茗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又站在了那一片白茫茫之間。
“我在冥想?”紀茗左右望著,可是目之所及均是白茫茫的一片。“不對呀……”
紀茗忽然向下望去,發現自己好像坐在這白茫茫的虛空中。她站起身來,卻立馬一跤跌了下去。
“啊——”紀茗嚇得大叫起來,可是她跌得并不嚴重。她爬起身來,發現自己手掌的掌心劃破了一道口子。
紀茗怔怔的盯那傷口盯了半天,一滴血從傷處擠出,滴在了她腳下。
于是以紀茗的腳下為起點,黑色的水波漸漸向四周蔓延,那片軟綿綿的白色則盡皆消退。紀茗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的大海上,驚嚇得不輕,卻也覺得有意思。她小心試著踏了幾步,水波正如地面一般堅實。她仰頭看看自己跌落下來的地方,發現那正是自己住的那座飛島,頭頂上還有繁星滿天。紀茗笑出聲來,向前望去,一大片微弱的金絲線環交錯在一起漂浮在海面上。
紀茗深吸一口氣,踏著水波走了過去。她走得越近,就越覺得那些金環像是細小往復的煙花火星。可是當她到了那些金環面前,她又覺得那些靜默的金環像是……像是有聲音,像是在講一個故事。
紀茗不由自主地,慢慢伸出手來,抓了一枚火星在手中。
紀茗的眼前金光大亮,而她則被彈飛到了空中。無數前塵往事,那些她早已經忘卻了的舊事,自她出生到如今的所有事情,一齊向她撲來。她第一次這樣旁觀到了自己的人生,她過去的將近十五年被濃縮在她飛在空中的短短幾秒,紀茗卻覺得自己仿佛清晰地重新經歷了一切。最后她看見自己躺在飛島上看星星,回放忽然結束,她則重重地摔回了她跌落下來的飛島上。
她還沒來得及痛叫出聲,便被什么人搖醒了。
“紀茗,紀茗,”文丹青手忙腳亂的裹了一條薄毯在紀茗身上,“就算快夏天了你也不能睡在外面啊,快進屋來。”
紀茗一睜眼,被刺進來的陽光晃了個頭昏眼花。
文丹青把紀茗扶起來,看起來很是開心,“子規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想去十方散散心,你也一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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