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蘇棠剛把信燒完,時鳶便三步并作兩步往里進,“撲通”跪在她面前。
“求娘娘救救奴婢的表兄。”
蘇棠蹙眉,“杜莫?他怎么了?”
“奴婢也不清楚,似乎是表兄之前在內侍省當差的舊事被翻出來,現下已經被人帶到掖庭獄。”
蘇棠知道能坐到杜莫這種位置上的人手里都不會完全干凈。
但說白了這就是宮里的生存法則。
沒有對錯,只論輸贏。
陳年舊事被翻出來,只能說明有人在刻意搞他。
“太后不管嗎?”杜莫畢竟是太后的人,得先搞清楚太后的態度,“可有革他大總管的職?”
“這倒并未聽說。”
“只要太后沒動怒,此事就尚有余地。”蘇棠站起身來,“你先隨本宮去掖庭一趟。”
蘇棠趕到地牢時,正好見獄卒拿鞭子往杜莫身上招呼。
杜莫雙手被鐵鏈吊起,發絲微微凌亂,身上有好幾道血痕透出衣料。
察覺到蘇棠的到來,他只輕輕搖頭,隨后垂下腦袋,只余身體因疼痛陣陣緊繃。
那意思似乎是讓她們不要管。
獄卒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停,鞭打的位置更是刁鉆。
“打開。”蘇棠并未猶豫,示意時鳶拿鑰匙開門。
鐵鎖的聲音驚動了里面的獄卒,但他仍等到手上那鞭落下方才轉身向蘇棠行禮。
蘇棠坐在其他獄卒搬來的凳子上,垂眸不語,直到獄卒跪著的腿隱隱發顫才道:“起來吧。”
“謝德妃娘娘。”獄卒躬著身子故作恭敬,話里卻是在下逐客令,“這樣腌臜的地方,怎勞娘娘親自來一趟?奴才還要接著行刑,怕臟了娘娘的眼睛。”
蘇棠打量著刑房,漫不經心道:“本宮就喜歡看人行刑。”
獄卒猛吞口水,他怎么也沒想到德妃會來地牢,性子還如此狠辣。
“那……奴才繼,繼續?”
“不急。”蘇棠看向杜莫,“不知這位公公是犯了什么事?”
“收受賄賂,私藏貢品。”
“收賄幾多?私藏何物?”
獄卒顫顫巍巍取出放在一旁的幾頁罪狀遞到蘇棠面前,畫押的地方仍空著。
按規矩,不論杜莫承認與否,只要有人證物證指向他,他就得受刑。
也就是所謂的屈打成招。
“你用的鞭子倒新奇。”
獄卒沒明白為何又問到這上頭,如實答道:“回娘娘的話,這是骨鞭。”
蘇棠語氣忽而凌厲,“本宮竟不知都還未招供,就要用上骨鞭了。莫不是本宮記差了掖庭刑律?”
獄卒不禁看了一眼蘇棠,又慌忙低頭。
不是說德妃就是大字不識幾個的村婦嗎?為何連掖庭刑律都記得這樣熟?
“你是聽了誰的吩咐?是內侍省的哪位公公,亦或是前朝的哪位御史?”
蘇棠審視著眼前的獄卒,在對方想開口解釋時打斷,“你只管告訴他,本宮不許任何人擅改掖庭刑律,若有不滿,大可到皇上面前參本宮一本。
尋常鞭子只抵骨鞭一成威力,如今這位公公已經受了五鞭,便等同于五十鞭。今日之刑合該夠了。”
蘇棠看向杜莫,“你可認罪?”
杜莫搖頭。
獄卒只能憋屈將杜莫手上的銬子打開,移入普通牢房。
等獄卒離開,蘇棠示意時鳶,“將藥拿給他涂上吧。”
隨后看向杜莫,“杜公公從前在內侍省的事本宮不清楚,只能免你一些皮肉之苦。”
“多謝娘娘。”杜莫躬身,神色從容,“剩下的奴才會自己解決。”
“看樣子杜公公早有應對之法。只是本宮想不通,太后為何不保公公一局?那狀子上的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細看來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奴才做了些事,她老人家怪奴才手伸得太長,借此警告奴才一番罷了。”
能讓杜莫不惜冒風險出手的事,蘇棠暫時只能想到他和時鳶的謠言。
除開桑楹和楚禾見面一事,蘇棠始終沒找到任何證據證明謠言是桑楹傳的,所以沒法對她怎么樣。
她還以為杜莫亦是如此。
蘇棠打量著杜莫,對方雖面上斯文,只怕卻不是個愿意吃啞巴虧的主。
可她近日并未聽到任何桑楹出事的消息。
正當蘇棠猶豫要不要問時,杜莫卻主動開口,“那個宮女很難纏,娘娘日后需得萬事小心。”
蘇棠蹙眉,“杜公公做了什么?難不成和魏縣伯家的事有關?”
近期只發生了這一件大事。
而且杏林宴的鬧劇剛結束,杜莫就被關進掖庭,時間也太過巧合。
可她想不明白這些和桑楹有什么關系。
杜莫毫不掩飾地承認,“本打算設計她嫁給有龍陽之好的魏縣伯公子,沒曾想被人壞了事,甚至還說動內侍省那幾個老貨不惜自損八百拉奴才下水。”
聽完杜莫所做的一切,蘇棠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
只是哪怕如此照樣被人識破了,對方甚至還有余力轉頭給他一擊。
可見對方的厲害之處。
“杏林宴上果然是有人動了手腳?鬧成這樣她便不用嫁了。”蘇棠仍舊想不通,“可……”
光憑桑楹怎么可能做到這一步。
頂著無數雙眼睛在宮中宴會下藥,光靠手段是不行的。
更別說煽動內侍省的人彈劾杜莫。
蘇棠忽然想到一種令人脊背生寒的可能。
出了這種事,蕭景榕不可能不查。
但宮里并未傳出任何風聲。
或許是蕭景榕還未查清,然而最遭的結果是……他在替那個人遮掩。
桑楹背后的人,蕭景榕不會明著處罰的人。
蘇棠想不到第二個。
“看樣子娘娘心里已經有了計較?”
杜莫清潤的聲音傳來,不同于他平時刻意壓低的嘶啞。
蘇棠對上杜莫的眼神,總覺得他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
“本來一條死魚臭了水叉出去就行,可惜它偏偏卡死在石縫里,逼人將石頭一塊清出去。”
蘇棠難以置信。
這人在說些什么?
“這水里又不止一塊石頭,娘娘覺得呢?”
蘇棠穩住心神,提醒道:“當心被石頭砸了腳。”
“水臭了,喝不得,照樣得死。”
一直默默站在旁邊的時鳶打斷杜莫,“表兄,你在跟娘娘胡說些什么?”
杜莫露出溫柔的笑意,“牢里陰濕,不可讓你家娘娘久待。”
“知道了。”時鳶看向蘇棠征求意見。
“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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