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你說。”

        陳百萬湊過來，神秘兮兮道：“你記得前幾天王貴那事兒嗎？你知道為啥他突然收手了，也不再來學校鬧了，被沈青臨打了都不敢吱聲不？”

        孟云啞然道：“難道不是因為怕警察追究？”

        陳百萬嗨的一聲拍了下她額頭：“幼稚啊！妹子！你tooyoungtoosimple了啊！”

        “……”孟云放下刀：“那是怎么回事？”

        陳百萬扯扯嗓子，左右見四下無人，才低聲道：“因為沈青臨自己掏了錢私了了，這我還是昨晚上廁所時候無意聽到他在墻角打電話才知道的。我覺得能讓王貴那樣的人閉嘴的，這數目絕對不少。”

        陳百萬用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意思是現金絕對管夠。

        孟云整個人都愣住了。

        還有這種事？

        為什么沈青臨不跟自己講呢？

        見她沉思在想著什么，陳百萬福至心靈趕緊道：“誒誒，你可千萬別去問他啊，要不然他得撕了我，他不說就證明這事兒他不想你知道，曉得不？”

        孟云還是沒吭聲。

        “哎呀！”陳百萬接著道：“我知道你想什么，覺得沈青臨堂堂一個法學院高材生，處理問題用商人的做派拿錢私了是不是？沒有直接讓這些人進警局得到該有的報應，反而還壞人得了好處你不開心是不是？”

        孟云還是抿著唇沒吱聲。

        “妹子，這哥就要勸你幾句了，我覺得我能理解沈青臨的做法，這幫孫子確實欠抽，可這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呀，是不？人家地痞流氓就知道鉆法律的空子，就算這次鬧事被警局抓了，那沈青臨打人也有過錯啊，而且關這幫孫子吧，最多關幾天拘留，拘留完了，這幫流氓不又放出來了嗎？到時候該騷擾騷擾，該鬧事鬧事。現在直接拿錢買斷，其實反而是最正確的做法。”

        陳百萬一口氣說完。見孟云臉色還是沒什么變化：“妹子？你到底啥想法啊？”

        孟云總算回過神，半晌，一字一句道：

        “……你說的我都知道。我爸是警察，這樣的事情我也不是沒見過，確實多了去了，我也理解沈青臨的做法，——可是，我還是有點堵得慌，覺得太便宜這些孫子了。”

        陳百萬總算長舒了一口氣，“妹子，你格局有了。”

        他又接著孟云的話嗟嘆一句：“——那能有什么辦法呢？唉，這世道不就是這么回事兒，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哎喲我去！”

        孟云直接一菜刀把魚頭給剁了下來，“老娘還真不信了！”

        陳百萬看著身首異處的魚，嘴里的煙吧嗒一聲掉了地下，“女……女俠您這是干哈啊？”

        孟云想到了什么，轉頭看向陳百萬，“今晚八點，月上柳梢頭，夜黑風高夜，跟女俠出去辦個事兒，敢不敢？！”

        陳百萬看著她手里的菜刀顫顫悠悠道：

        “……敢……當然敢……您說什么都對……”

        是夜，小樓的燈還亮著的。男生們打牌聲，打游戲吆喝聲，女生們笑聲嬉戲聲此起彼伏。

        沈青臨從學校回來，邁著長腿從堂屋走進來。

        “主席好！”

        “主席你回來啦？”

        “嗨，主席。”

        沈青臨一路上跟人頷首示意，上了二樓后，就徑直走到了孟云的房間，敲了敲門后，是穆麗莎開的門。

        沈青臨見著她，又往里面梭巡一圈，問：“莎莎，孟云呢？”

        穆麗莎眼眸閃著光，卻只是搖搖頭。

        “行，我自己打電話給她。”沈青臨說完剛準備關門，想到什么又轉過身：“對了，莎莎，明天我們都沒課……我們去鎮上玩兒一下吧？放松下心情。晚上就在鎮上賓館住好嗎？”

        穆麗莎抬頭深深看他。

        沈青臨盡量讓自己的表情是平常的樣子，可這樣又怎能瞞得住她的眼睛呢？半晌，他還是無奈說了出來：“明天你滿十八了，莎莎……”

        穆麗莎眼眸微不可見地顫了下，聞言在心底長長嗟嘆了口氣，可她還是笑了，

        “好啊，哥哥。”

        “我叫上談林一起，可以嗎？”

        穆麗莎沉默了會兒，還是點點頭，“……行。”

        沈青臨從房間里出來，又去了廚房后院前院，結果到處都沒看到孟云的影子，

        小云朵跑哪兒去了？

        沈青臨想。

        遂拿起手機給孟云打去了電話，可嘟的才響了一聲后，電話就被對方掛了。

        沈青臨眉頭微皺，徑直走到了大門口，視線一掃梧桐樹旁的空地，只見車輪印子還在，直直延伸到遠方。他瞇眼想到了什么，又給陳百萬打去電話，結果對方直接是關機狀態。

        沈青臨無奈扶額，

        這兩個人啊……

        鬼鬼祟祟干什么去了呢？

        黑黢黢的鄉野村莊，在斜靠大山的陰面，落一棟三層私人洋房。而在洋房不遠處的一個土坡下，

        正鬼頭鬼腦趴著兩個人。

        孟云掛掉沈青臨的電話后把手機直接關機，她又瞅了瞅陳百萬。只見兩人都穿著瑾華大學黑色的羽絨服，在夜色中掩飾地很好。

        恰逢夜黑風高夜，

        正是殺人放火時。

        兩人趴在土坡旁的凹洞里，四只眼睛在黑夜中閃著陰森森的光。而在不遠處的小洋房里正鬧鬧哄哄的傳來喝酒劃拳聲和吆喝聲。

        好不熱鬧。

        “媽的！住這么好的房子還想著侵占孩子們的地！真他媽的沒人性！”孟云氣得往地上碎了一口。

        前面的房子正是王貴新建的家，孟云白天專門去學校找小皮蛋問清楚了地方，又特意約上陳百萬去提前踩了點。

        “誒，你打算怎么辦啊？”陳百萬胖臉擰巴著，“你要沖進去跟他們拼了哥倒是沒問題，就怕咱倆打不過，適得其反啊，到時候站著進去，躺著出來，不劃算啊！”

        “我有那么傻嗎？”孟云睨他一眼，“我就是想給他們點苦頭吃吃而已。”

        說完她從口袋里掏出兩把彈弓，一個遞給陳百萬，“給，今天找小皮蛋買的，花了我20塊錢巨資，你可得好好保護。”

        “……”陳百萬盯著彈弓直愣神，“不是……這tm不是小孩子玩的嗎？你擱這過家家呢？咱來一趟不容易，你得對得起村長車子油錢吶！”

        陳百萬指了指很遠處的隱蔽角落那輛面包車。來的時候他專門把車停在一處沒人住的破瓦房里面。就是怕待會兒被王貴等人發現了。

        “我小時候玩這個最6了，你信我就得了。”孟云說完直接拿出準備好的石子兒，在陳百萬“誒誒誒等會兒”的聲音中，

        舉起彈弓閉眼就射了過去。

        嘩啦！

        小洋樓的窗戶應聲碎了。

        陳百萬見狀額角抖了抖，“……臥槽？？”

        孟云又撿起一塊石子彈過去，

        嘩啦又一聲，

        另一面的窗戶也碎了。

        喧鬧聲和談笑聲登時就沒了。里面傳來罵罵咧咧的怒吼聲，“tm誰啊！”

        話音一落，就看見幾個人從屋里兇兇沖出來，為首的王貴哈著酒氣叉腰沖四周喊，“哪個龜孫子干的？給老子出來！”

        他剛一說完，一個石子箭速嗖的下飛過來，他瞪大眼珠看著朝自己面門飛過來的石子，砰的一聲，王貴嗷的一嗓子往后仰，被幾個人扶住了。

        “貴哥！你怎么樣了貴哥！”

        王貴頭上霍然青紫一塊。他齜牙咧嘴地直起身子把兩邊人推開，剛想罵出聲，砰，又一個小石子兒打了過來。

        一個，

        二個，

        三個，

        無數個小石子打在他肩膀上，腿上，胸脯上，他跟中彈似的人顫顫悠悠往后退，可到了后面他還是扛住了，乘著對方上石子間隔的空隙，怒罵一聲，

        “個小屁孩，你還有什么本事！老子……”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小石子嗖的一聲直接打到了他的下體，王貴登時圓目一瞪，嘴角一抽，捂襠跪下后，往地上栽倒過去再也沒起來。

        旁邊兩人想扶起他，結果右邊的人哎喲一聲捂住自己的腳。砰，左邊的人又哎喲一聲扶住手臂。

        一粒粒石子兒飛過來，

        尖利的嚷嚷聲登時傳來，幾個人瑟縮著用手抱頭往后躲，最后實在沒辦法了只能拖著王貴的身子，全都往后撤躲回了洋房里。

        里面窸窸窣窣好久，

        像是去抄家伙了。

        “哈哈哈哈哈，快跑快跑！”

        孟云趕緊拉上陳百萬，兩人往角落里的車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待到破圍墻后整個人躲了起來。

        抬頭再望，只見王貴沒出來，其他幾個小弟倒是齜牙咧嘴的扛著棍子就奔出來了，左右一瞄后，朝著馬路上的一個方向就哇呀呀沖了過去。

        見人群罵罵咧咧走后，

        孟云和陳百萬總算長呼一口起，齊齊坐了下來，孟云頭上還冒著汗，陳百萬嚇得直喘氣兒，

        兩人休息了會兒才聊起來。

        “你說……王貴會不會被你搞得斷子絕孫啊？忒狠了點！”陳百萬問。

        孟云邊喘邊擺擺手道：“……不會，我特意收了點力氣的……我有經驗……”

        “……看來你是個老手啊……孟云，在瑾華屈了才啊，你應該去醫院專門給阿貓阿狗做節育去啊……”陳百萬莫名有些蛋疼。

        兩人都仰頭笑了，少頃，不約而同相互擊個掌。

        “漂亮！”

        鄉間小路上，

        面包車在夜色中巔著在路上跑，孟云和陳百萬兩人坐在車里哼著歌，一路唱著“大河向東流啊，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的回到了小樓。

        下車兩人還特興奮。

        “哈哈哈，你看王貴那傻逼被我彈弓打的！”

        “可不是，妹子，哥服你，厲害是真的厲害啊！那孫子臉上都滿江紅了，哈哈哈……他捂襠那傻逼樣我當初差點沒笑出來……”

        “誰叫他干壞事還得了俊俊的錢，就該！”

        “那可不，要不是哥告訴你這個重要情報，你都不知道呢！哈哈哈哈……”

        陳百萬哈哈半天發現孟云沒笑了，她眼睛停頓在一個地方，嘴角笑得都呆滯了。陳百萬還維持著勾起的嘴角順著視線看過去，只見大門口，

        沈青臨正雙手抱臂倚靠在門框邊，見著他倆，一雙桃花眼笑得十分溫柔：

        “大晚上什么事情這么高興啊？也說給我聽聽唄。”

        兩人呆立一秒，面面相覷后，像做了虧心事似的相互一點頭。

        下一秒，

        趕緊跑。

        陳百萬撒開蹄子跑前面，孟云甩著小短腿跑后面。兩人都想越過門口直接奔回房里，這樣啥事兒都沒了。

        結果沈青臨直接一胳膊肘先把陳百萬脖子架住勒回來，又一臂彎把孟云撈懷里。

        然后抓著兩人笑著道：“來來來，聊兩句。”

        陳百萬：“妹夫，跟我沒什么關系啊！妹夫！”

        孟云：“俊俊，我是無辜的，是陳百萬這頭豬慫恿我的！”

        陳百萬：“艸！妹子你出賣隊友！”

        孟云：“怎么了！大難臨頭不就是各自飛嗎！”

        陳百萬：“你這個叛徒！我現在就清理門戶！”

        孟云：“來呀來呀，誰怕誰。”

        兩人手腳并用互相打著，沈青臨站中間微微仰頭才沒誤傷著自己。

        他一路抓著兩人磕磕跘跘上了二樓。回到房間后，一個放倒在床上，一個推椅子上，先沒收了兩人的作案工具彈弓，又把陳百萬車鑰匙給繳了，“這車明天我開。”

        “行行行，你想怎么都行……”

        沈青臨嘆了口氣，“……今晚這事兒別傳出去，我就當不知道。”

        陳百萬感恩戴德：“謝謝妹夫，感謝妹夫！——我無以為報，就讓我妹妹今晚賣身侍奉了。”

        說完人就麻溜的滾蛋，臨走還貼心地鎖上了門。

        孟云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向他投來求救的眼神，陳百萬甩甩手，“你就好好伺候主席大人吧。”

        孟云：“…………”

        門砰的一聲關上后。

        孟云看著沈青臨轉過身來，晃晃脖子，慢條斯理把眼鏡取下來，又把外套手表脫下。

        她情不自禁地護住自己往后瑟縮道：“你…………你………你想干嘛？”

        沈青臨歪頭一笑：

        “你覺得呢？”

        說完幾步上前把孟云撲倒在床上，攥住她的雙手埋頭覆了上去。

        門外陳百萬聽到里面傳來孟云的尖叫嬉鬧聲和打鬧間床板的吱呀聲，無奈地搖搖頭，“嘖嘖，這個沈青臨年紀輕輕也不知道節制下，——你也是一樣啊！”

        同樣被趕出來的談林站在旁邊，叼著煙俊眉一蹙道：“這跟老子有什么關系？”

        說完轉身就往里屋走，后面傳來陳百萬陰惻惻的聲音，“去哪兒啊！你敢再去騷擾我校友你試試看！”

        談林堪堪止住了步子，

        半晌眉角一揚，又轉個彎往樓下走，“……我上廁所行了吧。”

        陳百萬對著他的背影嘁的一聲，又看了看沈青臨的門，“這兩人到底是來支教還是來公費戀愛的啊。”

        說完咂咂嘴，感慨下還是自己是根正苗紅好青年啊，陳百萬想了想，然后拿起手機撥出電話：

        “喂……誒……蔚然啊，干嘛呢？……哦沒啥事，出來賞賞月談談人生唄……哦……你睡了啊………哦，好吧……”

        夜晚，小樓的燈光熄了。

        臨近十二點，大家或是睡著了，或是窩在被窩里玩手機。

        談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都睡不著，心里一直在想一個人。

        不知道莎莎現在怎么樣了，還會不會強迫自己看書啊？還會吐嗎？今天有沒有好好吃飯啊？

        談林白天特意給父親打了電話，叫他把穆麗莎的藥加急給自己寄過來明天正好去鎮上取，老談起碼在電話里愣了有足足十秒鐘，才沉聲答應了下來。

        手機上，還有幾分鐘，她就要滿十八歲了。今天白天沈青臨跟自己講，經歷了蕭予陌在19歲生日那晚被殘忍殺害的事情，莎莎不敢過生日，更不敢看生日蛋糕了，明天就平平淡淡玩一天就行。

        ——誰也別提生日的事情。

        彼時的自己聽到時心里還挺酸澀的，女孩子誰不愛漂漂亮亮的過個生日呢，更何況是年滿18歲那樣重要的時刻。

        她就躲在這樣偏僻的鄉野，父母親人都不在身邊，一個人默默地過。談林不知道該怎么祝福她，甚至于連發條陌生信息都不敢，

        生怕會觸發她的ptsd。

        他正想著，視線無意掃到角落，目光停了下來。

        只見那里存放著礦泉水箱和幾瓶啤酒，男生們想喝經常會來房間拿。他注意到最上面碼著的江小白，白天還是兩瓶，怎么現在只有一瓶了？陳百萬柯凡他們幾個男的都不喜歡這個口味，

        那會是誰來拿的呢？

        他起身走過去確認了下，視線恰巧落到窗外，見到不遠處的老破屋里，有星星紅火，忽明忽滅的。

        像是有人在抽煙。

        談林想到了什么，半晌，不禁低頭莞爾一笑。

        唉，這個小丫頭啊……

        就是不聽話。

        下一秒，他外套都沒穿就匆匆出了門，剛下樓走到堂屋門口想推門出去，卻發現大門居然是從里面門栓反鎖的狀態，轉身看向后門，也是用門栓反鎖的，

        “？！”

        談林不禁心中一凜，

        我去……

        莎莎這是怎么出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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