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劉嬸兒小樓，

        有陽光穿過梧桐樹撒進來，扯開一條長長的光帶，照在半跪的男孩和坐在床沿邊的女孩身上。

        兩人男帥女美，般配的如同童話里的王子和公主一般。

        談林清了清嗓子，一臉認真道：“莎莎，在小診所的那晚，你說你想嫁給我，但我感覺這種話還是應該由男生先說比較好。”

        穆麗莎眸光一閃，面容不動，

        可右手還是情不自禁地微微收緊。

        “莎莎，從小到大，你是第一個跟我有這么親密關系的女孩兒，所以，我想負責到底。——我并不想說讓你嫁給我，變成談夫人這樣的話，因為你永遠都是穆麗莎，一個獨立的個體，優秀的女性，永遠享有最自由的靈魂。”

        “誰說婚姻就一定是女人守著一個家柴米油鹽的過日子呢？莎莎，如果你想，外面的大千世界我可以陪你去闖，如果你想單獨執劍天涯，沒關系啊，我在你后面留一盞燈，等你累了倦了，回頭就能找到家的方向。”

        “我給你這枚戒指，不是想把你套牢，而是想告訴你，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成為你的伴侶，你的知己，你的好友，給予你最大的尊重和信任。”

        談林緩了緩，最后問出口：

        “穆麗莎小姐，我想問你，能賦予我這個至高無上的榮譽，嫁給我嗎？”

        他說完，

        把戒指伸到穆麗莎面前。

        穆麗莎胸腔上下起伏著，

        沉默了良久，

        終于輕輕點頭。

        談林笑了，把戒指取出來，小心翼翼地給穆麗莎的無名指帶上，可當戒指穿到上指節時，她的手指卻驀地一彎，

        阻止了。

        那一瞬間，像是終于于心不忍，亦或是在那一刻她的心底哀嘆正視了自己的罪孽。

        總之女孩停止了。

        談林見狀仰頭疑惑看她，“怎么了？媳婦兒？”

        穆麗莎眼眸深處漆黑如墨，像是深淵一般，過了很久，才帶著顫音說：“……你會后悔的。”

        談林笑了笑，一臉篤定道：“我不會的，放心。”

        見穆麗莎還在猶疑，

        談林直接把戒指帶上了。

        他將她摟在懷里柔聲道：“莎莎，我想娶你，永遠都不會后悔。”

        寬闊的肩膀上，女孩一雙眼睛濕潤了。

        她頹然閉上眼睛，

        在心底默念，

        對不起，我的月亮

        對不起……

        對不起……

        轉眼間，支教接近尾聲。

        某日天氣晴好。

        孟云一大早就端把椅子坐在小樓大門口，在電腦上埋頭寫支教宣傳用稿。洋洋灑灑一千多字寫完后，她滑動鼠標在文件夾里找素材照片。

        鼠標移過去，

        照片里有了很多穆麗莎的身影。

        早上和柯凡還有劉嬸兒一起做飯的她；站在講臺上給孩子們抄寫數學公式的她；上體育課和陳百萬一起陪孩子們踢球的她；

        當鼠標落到最后一張照片時，孟云眼神倏然一亮。

        只見這張照片里，穆麗莎和談林正在四手聯彈鋼琴，兩人都是半低著頭，身上穿著白色的印有瑾華大學字樣的同款羽絨服，就像新郎新娘在婚禮上獻曲一樣。周圍的孩子們，每個人都像是花童一樣在嬉笑拍手。

        孟云還記得那天的情景。

        彼時的她端著水杯捧著教案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被課堂里傳來的裊裊鋼琴聲給吸引了。那首優美的曲子名為《卡農》，自己一直也非常喜歡。

        她推開門進去一看，就看到陽光下，談林和穆麗莎在彈奏曲子，兩人攏在光暈中，配上優美的鋼琴聲，有些虛幻的不真實。

        旁邊圍著一群孩子，夏蔚然正笑著用手機拍他倆。

        孟云看著這個畫面呆愣了很久，直到沈青臨拍拍她的肩膀，人才回過神來。

        “怎么看呆了？”沈青臨笑著問。

        孟云感慨了一聲，“我真的覺得他倆真的太配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啊。”

        “莎莎因為談林的關系，比剛來的時候好多了，她現在開始穿白色衣服了，每天還會給談林單獨做吃的，兩人基本形影不離關系可好了，——哦，談林還把他奶奶的戒指給了莎莎，我覺得他倆離結婚不遠了。”

        沈青臨聽完，笑了下，

        卻沒接話。

        思緒轉回，

        孟云從照片里挑了幾張好的插進了宣傳稿里，把談林和穆麗莎彈鋼琴的照片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按下回車鍵，

        心里開心的不得了。

        下午，

        后院的壓水井旁，穆麗莎和柯凡坐在小馬扎上，圍著紅色盆子在洗大白菜。

        他們在準備晚餐的食材。

        “后天支教就結束了，對吧？”穆麗莎像是嘮家常一樣，邊用手搓著白菜上的泥巴邊道。

        “是啊，其實也就18天呢，可我總感覺過了好久，可能是這段支教經歷過得太豐富多彩了。”柯凡掰開白菜葉子丟在水里。

        穆麗莎手微微頓了下，“是啊，確實非常豐富多彩——”她抬起頭，看向柯凡。

        只見男孩子正半低著頭認真洗菜，低眉順目，模樣生的很是清雋俊朗。

        穆麗莎不動聲色道：“聽說你是華裔啊？”

        “嗯啊。”柯凡答的很順口，像是已經回答過很多次這樣的問題了。

        “哪個國家？”

        “意大利，我爸媽都在羅馬。”

        他剛說完，穆麗莎明顯頓了下，可稍后又很好掩飾下神色，語氣平淡道：

        “按理說你這樣的長相很突出啊，怎么在華安一中讀書時我對你沒什么印象呢？”

        柯凡一臉揶揄道：“大佬啊，您當時眼高于頂，哪能注意到我這樣的小嘍啰啊，而且我高二才回國去的華安，你那時候初二，不是剛剛拿了奧林匹克數學大賽金獎回來嗎？那時候你忙著參加《大腦巔峰對決》，都很少回學校的。”

        穆麗莎鼻腔里哼笑了下，“你記得倒挺清楚。”

        “我的記憶力很好的，”柯凡沒有理會她語氣中的譏諷，抬頭看她，“特別是那年在羅馬舉辦的奧林匹克數學大賽——”

        他剛說完，

        穆麗莎心底一顫。

        柯凡繼續道：“羅馬rai頻道上可都實時轉播了，大佬，你還有印象嗎？那可是全世界110多個國家的天才少年少女都聚到一塊兒的盛世啊——”

        穆麗莎的呼吸變得有些加快，

        她把白菜全撈上來，“我不太記得了。”說完就端起盆子把水倒下去。

        嘩啦一聲——

        柯凡還沒反應過來要站起來，哎呀一聲，被盆子里的水澆濕了身上，來了個透心涼。

        柯凡：“…………”

        穆麗莎反應過來，連忙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手滑了……”

        柯凡連忙擺擺手說沒事，看著身上濕透了的衣服，說了句我去換身就擦擦臉上的水漬，

        轉身從后門走了進去。

        二樓房間里，

        柯凡把外套脫了，身上單穿的黑色衛衣還濕答答的貼在身上，他住的是兩人間，但就自己一個人睡。

        人剛準備脫下衛衣，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有腳步聲進來，砰的一聲又把門帶上了。

        柯凡保持著雙手交叉撩衣服的動作轉過頭去，就看見穆麗莎抱臂靠在門上，

        正雙眼緊盯著他，

        ——就像看一頭獵豹在盯著手無寸鐵的人類，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額……大佬你？”柯凡訕訕把手放下，“有事兒？”

        “沒事，”穆麗莎嘴角一勾，揚揚下巴道：

        “繼續脫啊。趕緊把衣服換下來，這么涼的天，別感冒了，萬一發—燒—了就更不好了。”

        穆麗莎刻意在發燒兩個字上下了重音。

        話音一落，

        柯凡抬起頭看她，

        兩人目光相撞，

        都在彼此瞳孔中倒映出對方的影子。

        就這樣僵持了不到幾秒鐘，

        柯凡笑了，“行。”

        說完直接把上衣脫了，露出健康精悍的身材，他的皮膚偏白，整個身上肌肉線條緊致，一看就是經常有鍛煉。

        穆麗莎眼睛一路掃過去，眼眸里晦暗不明。

        柯凡刻意攤開手展示了下：“怎么樣？身材夠好吧？”

        穆麗莎眉梢一挑，“還湊合。”

        柯凡抓住她眼眸里轉瞬即逝的某種情緒，“怎么？沒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他光著上身走到穆麗莎面前，回視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還是你期望在上面發現acba的紋身？結果沒有，你非常失望？”

        穆麗莎面容不動，

        可后槽牙已經緊緊咬住。

        柯凡倒是語氣散漫道：“大佬，你怎么變傻了呢？我要真是馬勝良的人，還能留你的命到現在？想問題麻煩動動腦子好不好？”

        他現在的口氣，

        已然不是那個天天大佬大佬喚著的校友小跟班，整個人都陡然露出傲慢森然之氣，

        ——也許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穆麗莎眼神已然變得狠歷，看著他從齒縫中擠出聲音問：“你到底是誰？！”

        柯凡像是聽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右眉梢微微一挑，認認真真道：

        “我是柯凡啊，瑾華大學人文社科學院心理學大三的學生，還是大學學生會的組織部部長，哦，對了，還是你男朋友談林三年的好兄弟。——怎么，還有什么疑問？”

        砰！的一聲。

        穆麗莎二話不說直接抓住他的脖子轉身將他重重抵在房門上，湊上前聲音陰森道：

        “我沒有耐心聽你在這扯一些沒用的廢話。如果還不說實話，我對你不客氣！”

        柯凡眼睛里帶著笑，“哇，大佬你這么兇的嗎？這樣對校友不太好——咳——”

        他話還沒講完，穆麗莎已經收緊了手心，攥住他的喉骨。

        “說，你到底是誰！”

        “我……柯……凡……”柯凡臉已變得青紫，被卡住的咽喉還是破碎發出聲音。

        穆麗莎繼續收緊力氣。

        “咳……咳……”柯凡終于堅持不了，從喉嚨里勉強擠出話來，“……samael……你……要殺了我嗎………”

        穆麗莎在聽到samael后，

        全身霍然一怔，

        幾乎是一下驀地一松手，

        整個人驚詫地向后退了兩步。

        柯凡癱在地上，喉嚨里終于灌入新鮮空氣，他好半天才緩過勁來，邊嗆咳邊道：

        “咳咳……羅馬一別五年沒見，你就是這么對我的嗎？samael？你的記憶力比我想象的還要差……咳……”

        穆麗莎滿臉難以置信：“你怎么知道我這個名字？！你，你跟他什么關系？！”

        “……他？”柯凡手肘撐地半直起身子笑出了聲，“哪個他啊？怎么？現在都不愿說他的名字嗎？”

        穆麗莎沒吭聲，

        眼眸深處暗淡了下去。

        “你倆現在就這么水火不容了？你是有多恨他？當初你們在羅馬相識，可不是這樣的。”

        柯凡說完，

        像是在穆麗莎的心上訂上一顆釘子，剝開來，里面是曾有的過往，曾經那樣青春瀟灑肆意，

        可如今再看，

        卻是血淋淋不堪的。

        穆麗莎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瞳孔驟然緊縮，像是一道驚雷從天而降，直打進她的四肢百骸。，

        她后退兩步抵著門才沒讓自己倒下。

        “不想回憶？”柯凡走了過來，穆麗莎想躲，他用雙手一下抵住她，一字一句道：“你的催眠太低級了，今天要不要試試高級的？都什么年代了，催眠師誰還用塊舊懷表呢？”

        他貼近她的耳畔，語氣循循善誘道：“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嗎？”

        穆麗莎緊閉上自己的眼睛，整個人偏過頭去抗拒自己去聽他說話。柯凡用手鉗制住她的下巴，穆麗莎用腳去踢被他迅速閃開。

        “仔細聽我說的話……”

        穆麗莎額角有汗滑落，指甲直攥進了肉里。

        可怎樣都逃不開耳邊的囈語，

        “怎么可能會忘呢？”

        “那可是跟你一輩子都分不開的人啊……”

        “莎莎，你一定記得的……”

        “那是在羅馬基奇宮，他穿著紅白相間的隊服……向你走來……”

        手心的力氣泄了，

        穆麗莎眼神變得虛空恍惚起來。

        周圍鬧哄哄地，

        各種國家的語言都有。

        穆麗莎緩緩睜開眼。

        發現彼時的自己正坐在偌大的會場，旁邊同行的五個隊員正在好奇地四處張望，她低頭看看自己的座位牌，

        上面寫著：internationalpiad

        這里是意大利羅馬，

        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開幕式現場。

        主席臺上，儀式還未開始，要做發言的意大利總統還未到場。

        會場四周來回穿梭著掛牌的工作人員和保鏢，右側大門口的位置，各個國家的隊伍正在有序進場。

        美國、韓國、日本、德國……

        待意大利三色旗出現的時候，會場上的人不約而同都把目光看了過去。

        旁邊帶隊的女教師韓悅推了推穆麗莎，聲音有些激動道：“誒，莎莎，東道主國意大利隊的來了。”

        穆麗莎轉過頭去，見一群穿著統一隊服的人正往自己這邊走來。韓悅瞇眼一掃，略微不滿道：

        “靠——真是夠可以的啊，全是華人參賽，這里面有白種人嗎？老意這不是明目張膽地拉外援嗎？”

        她視線落到一個人身上，尾音都因為驚愕揚了起來：“我去，他也來了？！”

        穆麗莎順著她的視線抬頭看去，

        只見一群或是戴厚重眼鏡或是一看就是書呆子氣質的人群里，有個個子高高的俊美少年。

        12、13歲的模樣，身高176左右，棕色的頭發下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右眼角還有顆淚痣。

        他的眉眼五官既有歐洲人的骨相，又有亞洲人的皮相，融合的剛剛好，猶如意大利雕塑家米開朗基羅手下的藝術品，每一處都是精心打磨出的作品。

        少年沒什么表情，

        嘴角抿得直直的。

        同樣穿著白紅條紋的隊服，卻有種鶴立雞群之感。

        韓悅絕望地往椅子上一癱，嘴里喋喋念叨：，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次比賽艱難了。”

        “為什么？”穆麗莎問。

        韓悅跟穆麗莎關系一向不錯，也從來沒把她當學生，直接有話說話雙手一比，

        “那，容我隆重介紹下迎面走來的這位英俊的少年，——漆玉，中意混血，爸爸是意大利著名奢侈品牌的董事長rachidvornamen，就是專門賣情侶對戒那個，媽媽是羅馬大學的數學教授漆茉華。”

        “他是獨生子，家庭幸福美滿，含著金鑰匙出生，人從小在羅馬長大，——我去，這還真是條條大路通羅馬，人家漆玉就出生在羅馬。”

        穆麗莎：“………”

        韓悅繼續如數家珍道：“這小孩兒iq有160，門薩會員，天才中的天才，他來這比賽就是卡爾達諾（意大利著名數學家）去參加小學數學期末考試了。”

        她剛說完，

        穆麗莎的脊背略微僵硬了下。

        見她表情，韓悅立馬補充：“誒誒誒，你別因為他強你就緊張上了啊，他強任他強，你清風拂山崗啊，是吧？”

        “我沒有緊張……”穆麗莎雙手抱臂道：“能來這的哪個不是天才？我會怕他？”

        “嗯，這才是我的莎莎，夠霸氣！嘿嘿！”韓悅拍了拍她肩膀，嗟嘆道：

        “真是命中注定的緣分讓你倆相遇在此啊，你們要彼此珍惜啊！”

        “……？？”

        韓悅嘖了聲：“我之前在學校聽說過這號人物之后，有研究過人家的資料，你猜怎么著？他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呀，莎莎，你倆算是狹路相逢棋逢對手了。這不是既生瑜何生亮嗎？”

        穆麗莎愣了下，

        同年同月同日生？！

        這么巧的嗎？

        她一下就對這個人有了好奇心，轉頭再看過去，

        只見男生已經找好位置坐下了。

        像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他的目光敏銳掃過來，那一瞬間，穆麗莎有些偷看人被發現的倉促之感，剛準備轉過視線，漆玉對她微微頷首笑了下。

        那一笑，

        連帶著淚痣都顯得生動起來。

        就像是一朵極寒之地的天山雪蓮，

        瞬間綻放。

        整個人都有了溫度。

        穆麗莎在那一刻，有些傻逼了。本來還有些敵意的情緒，一下子就煙消云散了。

        穆麗莎抿抿唇，

        也對他點頭笑了笑。

        感覺這個人，

        也沒自己想象的那么冷漠嘛。

        幾天后的考試，

        漆玉和穆麗莎又很巧的分到一個考場。

        韓悅拿到名單時，仰頭痛斥蒼天無眼，怎么就非要讓這兩人湊到一起，又再一次把狹路相逢，既生瑜何生亮的言論擺了出來，

        旁邊男老師迭聲安慰半天，“到底是你考試還是莎莎考試？你怎么還咆哮上了，安心啦，沒事的。”

        上考場前，

        韓悅顫悠悠遞給她一瓶水，一個勁地跟她打氣：“莎莎………別怕他……忽視他………做好你自己！”

        她還拿了唐人街求來的護身符放進穆麗莎的口袋：“你可以的！當他是空氣！空氣！”

        穆麗莎：“………”

        倒也大可不必啊……

        考場上，各國學生正拿出紙筆有些緊張的時候，穆麗莎還是忘了韓悅的囑咐，抬頭下意識找了找漆玉在哪里，剛掃到一處，定住了。

        只見少年正坐在窗前，手撐著下巴，仰頭望著窗外發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他整個人都泛著光，慵慵懶懶的樣子。

        好像這里不是國際競賽現場，

        而是某個初中課堂的休憩時間，

        男孩正百無聊賴地發呆。

        穆麗莎登時心下一哽。

        高手啊！

        這八風不動的作派，一看就是練過很多次的。

        同樣都是天才，人家智商比自己高，情緒還比自己控制的好，

        穆麗莎活了12年，第一次有了緊張的挫敗感。

        她拼命調整呼吸，我不緊張不緊張，

        可手還是有些微微發顫。

        這時，漆玉恰好轉頭看到了她，只一秒，視線從她微微發汗的額角移到捏筆發顫的手。

        然后，他笑了。

        溫溫柔柔的。

        男孩對著她用嘴型無聲說了幾個字。

        “別緊張啊，lisa。”

        這幾個字是用中文說的，也是兩人之間第一次說話。

        在無數的青蔥時光，回憶起當初兩人的第一句話，穆麗莎都是想到這句。

        別緊張啊，lisa。

        穆麗莎長長呼出一口氣，對他點點頭。

        漆玉轉過去不再看她。

        就像知道了她不會再緊張一樣。

        那一刻，

        穆麗莎有種很玄妙的感覺，明明是來自不同國家的兩個人，不同教育背景，不同成長環境，卻能這么默契地感知到對方的身心。

        確實挺神奇的。

        試卷發下后，穆麗莎開始沉下心做題，連續四個小時三道大題，她的汗從臉頰處落了下來，終于答到快結尾的時候，

        平靜的考場上，有考官的聲音驀地傳來。

        “玉，為什么不寫完？”女考官用中文利聲質問道。

        考場上只有穆麗莎聽懂了，她停下筆有些詫異地抬頭，見漆玉正仰頭笑著看向考官，聲音輕輕柔柔道：“老師，我不會。”

        “………”女考官臉色已然變得不好，她用手拍了拍桌角右上方的意大利國旗，“這里不是開玩笑的地方，玉，別忘了你是代表哪個國家出戰的！”

        漆玉還是笑了笑，“可是，我是真的不會啊。”

        “………”女考官氣得拂袖而去。

        穆麗莎愣了下，可她知道現在時間緊迫，不是關注其他事情的時候，

        只看了一瞬就埋頭繼續做題了。

        而她沒注意到，自己低頭的瞬間，

        漆玉看向她笑了下，

        那是一種狡黠又帶著柔情的笑。

        可惜穆麗莎沒看到。

        考場的鈴聲結束，考官把試卷收了上去，

        穆麗莎坐在座位上早已滿頭是汗，剛低頭長吁一口氣，就在此時，一只修長的手指伸過來，放下一個純色手帕就走了。

        她抬頭一看，對著那個身影磕磕巴巴說了聲，“謝……謝謝啊……”

        漆玉轉過身，“不客氣。”

        第二天，穆麗莎繼續和漆玉分到一個考場考試。

        還是她在奮筆疾書，漆玉在兩眼放空。

        結束考試后，

        穆麗莎從考場上出來，剛從長長的的階梯上走下來，蕭予陌就急急忙忙迎上來，又給喝水又給扇風的，

        “小丫頭，渴不渴啊？累不累啊？題目難不難啊？”

        蕭予陌有些緊張道。

        穆麗莎汗濕的頭發，搖搖頭，

        “沒問題的。”

        話音一落，蕭予陌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趕緊拿出紙巾給她擦汗。

        落在后面的漆玉伸出的手帕，在看到蕭予陌時又收了回去。

        一旁的韓悅逗趣道：“莎莎，你哥哥對你可真好啊！千里迢迢跟到意大利來陪你考試，你們兄妹兩的感情可真讓人羨慕。”

        話音一落，兩人俱是一愣。

        蕭予陌禮貌性對她笑了笑。

        穆麗莎抿著嘴，淡淡說：

        “……他才不是我哥哥。”

        說完轉身就走了。

        蕭予陌躬身一臉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小丫頭不懂事。”

        說完也追了過去。

        穆麗莎站在那兒，看到了彼時的自己和蕭予陌遠去。

        韓悅看著兩人背影若有所思，半晌，噗嗤一聲笑了，旁邊一男老師見狀，趕忙殷切問：“誒，你笑什么啊？怎么了啊？”

        韓悅望著那個方向，眸里閃著光：

        “你說如果有天，一個天才愛上了凡人，是不是也不能免俗啊？”

        他們的身后，

        漆玉聽到這話不由得眉頭一皺，旁邊走上來一個人將他脖子一勾，“ciao，fratello。（你好啊，兄弟。）”

        柯凡看了看遠去的兩人，“喲，這就是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姑娘啊？可惜了，旁邊那男的她小男友吧？兩人挺登對啊，嘶，這男的都陪到意大利來了啊？這小姑娘挺幸福啊。”

        漆玉注視那個背影良久，視線落到蕭予陌嬉皮笑臉的樣子上，搖搖頭嘆了口氣：

        “這個男生會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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