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鶴水宮的路上馬車里的氛圍異常沉悶，郗晗昱再也不是那副鐵骨錚錚傲雪凌霜的樣子，反而宛如被霜打了的茄子，被雨淋濕的狗，塌著肩膀低著頭一語不發。

        兩人就這樣無言的回到寢殿，七寶想跟著去伺候卻被小福子攔了下去，偌大一個寢殿鴉雀無聲只剩火盆燃燒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冷嘉言心里也不太好受，但比起郗晗昱他承受能力自然是好一些，安撫道：“不是你的錯，別太自責。”

        郗晗昱抬起頭，漆黑的瞳孔里閃爍著晶瑩的光，他從出生開始就被所有人欺壓，被所有人看不起，身為皇子卻毫無實權，被剝奪了所有的權利，他從未爭搶過什么。

        不是他不想要，而是他不屑于去與人爭搶。

        他是獨一無二的神，他要在自己的道里做到完美無缺，這樣才有資格蔑視一切凡人。

        他之所以肆意妄為天不怕地不怕不光是因為他武藝高強，更是因為他無牽無掛信念堅定，他知道自己是對的，哪怕全天下都站在他的對立面，他也依然會相信自己的選擇，他永遠不會迷茫，他是無罪的，他是無錯的。

        可是今天在他面對井元良控訴憤怒的目光之時，第一次感到了迷茫，他搶走了別人的愛人，哪怕，他也是被動的。

        他到底該怎么辦，他是不是，真的錯了？

        冷嘉言見他不說話，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相信我，你沒有錯，即使有錯……錯的也是我，不要自責，不要想太多，做好你自己，好嗎？”

        郗晗昱看了他片刻，一把把人攬到了自己懷里，沉重的腦袋鉆進了冷嘉言的頸窩，好像一只做錯事尋求安慰的大型犬。

        冷嘉言摸著他的頭發，問道：“你再不說話，我要擔心你是不是準備把我還回去了。”

        郗晗昱猛的抬頭，大聲道：“永無可能！”

        冷嘉言一笑，說道：“我也不希望你把我送回去，我想和你在一起。”

        郗晗昱盯著冷嘉言溫柔的臉蛋看了許久，心頭一陣狂跳，渾身都熱了起來，腦袋突然不清明的冒出個想法，如果井元良真的要與他搶奪他的皇妃，他或許會摒棄一切，什么南疆戰事，什么百姓黎民，通通比不上他的皇妃。

        他理智的知道這樣想是不對的，大丈夫應以天下為先，耽于私情的男人注定不會被天神庇護，沉醉于皮囊美色終究會墮落成無道昏君。

        他現在勢單力薄，麾下只有尚在暗處不能露面的羌族和派，大郗可以借力的只剩一個井元良，如果想徹底推翻郗呂氏對大郗的桎梏，井元良是絕對不可以失去的盟友，應當付出一切也要把他納為己用。

        可只要想到把冷嘉言還回去，郗晗昱就止不住的暴怒，頭一次產生放棄一切的念頭。

        他不齒于這樣的自己，甚至害怕這樣的自己，但當感受到懷里冷嘉言溫熱的身體時，他又忍不住覺得也沒什么不可以。

        自己是不是害什么病了？

        冷嘉言心里也在思考井元良的事，首先很奇怪南疆戰事告捷皇后為什么看起來不怎么高興？甚至有些失望？她難道希望羌族來瓜分大郗的國土嗎？

        她拖家帶口把呂家人安插在朝中各股勢力之中，郗朝國土被人侵占對誰都不是好事，那么她不悅的應當是井元良這個人本身，說明這個人是強大的且不受制于她的。她希望他能戰死沙場，她得確保整個京城的勢力都在她的掌控范圍之內，反正南疆離京城那么遠，沒了就沒了，有什么關系？

        鼠目寸光，目光短淺，只貪圖眼前的享樂，有這樣的領導者，大郗遲早滅朝。

        越是這樣，那郗晗昱想要立足朝中就越不能失去井元良，可現在這綠帽子都給人戴上了，怎么做才能讓井小將軍不黑化？

        冷嘉言想了想，沖郗晗昱說道：“從明天開始，你去上朝吧。”

        郗晗昱一愣：“為何？”

        “明日上朝一定會提及井元良凱旋一事，朝中大多都是呂氏的勢力，一定會對井小將軍各種打壓，你要去幫他，一定要讓他借由這次的戰捷得到更高的賞賜，更多的權利，最主要的是，不要讓他再離開京城，他需要呆在這里，你做的到嗎？”

        郗晗昱看著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汝……汝不害怕？”

        他沒說害怕什么，但冷嘉言都能明白，怕什么？怕牽扯進這錯綜復雜的朝中勢力，怕與皇后樹敵，怕遭人記恨，他只要在鶴水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樣可以安安穩穩的過好這剩下的幾十年，何必跳進這殺人不見血的漩渦之中？

        冷嘉言冰涼的雙手捧著郗晗昱的臉頰，看著他認真的說道：“我不怕，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我來幫你，治世為官空有一身蠻力是不夠的，我問你，你愿意相信我嗎？”

        郗晗昱在冷嘉言清澈的瞳孔之中看得到自己錯愕的表情，半晌他嚴肅的點點頭，說道：“嗯。”

        “那你就按照我說的做，明天去上朝，去幫井小將軍，這是他該得的，也是……也是我們虧欠他的，好嗎？”

        郗晗昱重新把人攬入懷中，他平生第一次有了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歸屬感，他的皇妃支持他，理解他，愿意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這一瞬間郗晗昱覺得自己從出生那一刻到現在這二十多年來受到的所有苦難都是值得的，都是為了等到冷嘉言的到來。

        冷嘉言呼出一口氣，拍了拍郗晗昱的后背，說道：“好了，不早了，該睡了。”

        可郗晗昱根本就不松手，他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從頭到腳都是熱的，只有抱著懷中人才能將這股無名的熱量消退一些，可還不夠，衣裳好礙事，好想……好想和皇妃更親近一些的貼貼……

        冷嘉言被箍的快要上不來氣，郗晗昱執著的把腦袋拱在自己的頸窩里，灼熱的鼻息和偶爾擦過肌膚的溫軟嘴唇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郗晗昱雖然中二，可他確實不是什么“中學二年級”的小孩，反而他身材高大，臉蛋優越的挑不出一絲詬病，不說話的時候從頭到腳都屬于在人xp上跳舞的帥哥，雖然冷嘉言一直刻意模糊這一點，但不得不說閉嘴的郗晗昱屬實是行走的荷爾蒙發射機。

        如今這樣一個人在月黑風高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寢殿床上親密無間的磨蹭，他還在你耳邊不斷的哽嘰，冷嘉言又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柳下惠，危險的察覺到自己好像有些不該動的地方動了。

        禽獸啊禽獸冷嘉言，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他還是個孩子啊！！

        在自己的身體更加不受控制之前，冷嘉言懸崖勒馬的推開郗晗昱的大腦袋，正色道：“別鬧了，明早還有正事，趕緊睡覺。”

        郗晗昱有些委屈的看著他，鼻息間呼出的全是熱氣，不悅道：“吾……吾不睡，吾睡不著。”

        冷嘉言臉一紅，平時撩郗晗昱看他臉紅覺得好玩，可眼下的氛圍他莫名聞到了幾絲危險的氣息，畢竟自己也……

        他一掀被子把自己埋了進去，甕聲甕氣道：“你不睡我睡，別打擾我。”

        郗晗昱喘著粗氣的看著鼓囊囊的一大包——被子，也跟著躺了下去，執著的抱著冷嘉言不肯松手，冷嘉言也舍不得推開他，便隨他去了。

        一炷香過后冷嘉言受不了了，滿臉通紅的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怒道：“你……你老頂我怎么睡？”

        郗晗昱黑著臉，感覺自己鼻息間都在噴火，說道：“吾，吾也沒辦法。”

        冷嘉言捶了捶自己的腦袋，說道：“你……你就不會自己進行男性海綿體紓解嗎？”

        郗晗昱懵懵的看著他，想不到居然還有別人說話自己聽不懂的一天，他也并不在乎冷嘉言說什么，只覺得皇妃雙頰泛紅還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可愛又迷人，忍不住又把人抱在懷里輕輕磨蹭了下，喟嘆出聲。

        冷嘉言覺得自己也是被美色迷昏了頭，鬼使神差的開口說道：“要我幫你嗎？”

        說完他就恨不得再次咬舌自盡，郗晗昱身上的割裂感實在是太強了，他總忍不住把他當做一個中二病還沒畢業的小朋友，可實際上他也確實不是小孩子，無論是身材身高還是其他，他都發育的超乎常人的優越。

        可話都說出口了，郗晗昱仿佛聞到肉味的鬣狗，直直的盯著冷嘉言不住的點頭，眼神晶亮的冷嘉言心中的負罪感更強了，仿佛一個在教壞祖國花朵的壞叔叔……

        不知過了多久，冷嘉言人跟手都一塊麻木了的時候，終于一切重新歸于了平靜，郗晗昱滿足而又幸福的抱著冷嘉言沉沉睡去，冷嘉言卻瞪著眼睛毫無睡意，幾乎是有點憤恨的瞪著臉上還帶著傻笑的郗晗昱。

        好渣一男的，惹了他一身火之后居然就這么自己睡了……那他怎么辦？！

        冷嘉言想了想自己卑微可憐的身體狀況，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算了，都會下去的……他的精氣神都支棱不起來多久，別的地方也不會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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