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虞禾從床上柔柔弱弱地打算坐起來，剛支起身子又“重重”跌回去，虞將軍一見那模樣，趕緊把劍插回劍鞘，滿目憂心：“為父不去了不去了。”

        “父親，女兒有話想同您說。”虞禾這回是真使力坐起來，雖然疼的她倒抽氣，但其實真正見血的也就胳膊那一處，剛才也就是做個戲，虞將軍那陣仗還真有點像要去砍太子的，那可不太妙。

        虞將軍扶著虞禾坐起來，粗糲的手握著虞禾軟白的手：“乖女兒你說。”

        “女兒希望爹爹還軍權于圣上，咱們一家人解甲歸田。”虞禾雙目灼灼地盯著虞將軍，后者一聽這話面色如肅；“此話休要再提！”

        “父親您如此固執所為何？女兒不相信您不知曉自古臣子功高震主都有什么下場。”

        “你從前從不過問政事，這是你一個女兒家該操心的事嗎？”虞將軍吹胡子瞪眼的時候，的確有些嚇人，從前應該是個極其嚴厲的父親。

        “人都是會變的不是嗎？女兒會變，圣上也會變！”虞禾瞪圓了眼，這虞將軍是個寵女兒，料定他不會真對她怎么樣，她決定搏一搏，她今天就要跟這位將軍叫板。

        “冀川十州尚是失地，為父寢食難安！待父親收回這十州，便領著你們回滄州祖宅種田去，讓你這嬌嬌兒試試那種日子，看你還有沒有力氣這樣跟為父叫板！”

        原來虞將軍心里是打算要收復失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虞禾根本就不是真心要勸虞將軍解甲歸田的，當日系統說越是精彩獎勵越是豐厚，直接回老家種田，之后的日子哪還有精彩的地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就是想知道虞將軍到底要做什么。

        所以按照虞將軍的路子，虞家還會繼續在朝野里扎根。

        “父親有這般雄心壯志，女兒覺得無比驕傲，父親既然心意已決，那女兒便不再過問此事。”

        虞禾這回是笑著看向虞將軍的，虞將軍眉頭重新舒展開。

        “女兒嫁給太子這一遭想明白了很多事，父親可能會覺得女兒變了，但其實是女兒長大了，我們虞家多年來鎮守邊關，世代忠良，當日皇后為女兒和太子賜婚，便是希望借著爹爹您的助力穩定臣心，當日女兒答允的確是出于為了虞家下一代考慮，父親年事已高，弟弟尚且才八歲，女兒若是將來穩坐中宮，弟弟即便沒有一官半職，虞家也無后顧之憂，可是這兩日，女兒發現自己錯了，如果可以的話，女兒想同太子和離。”

        “今日若不是為父及時牽住了馬，為父怕是再也見不到你了，為父這就去太子府為你取一封和離書來。”虞將軍說話做事都很果斷，不愧是常年帶兵之人，雷厲風行。

        虞禾聽著都難免熱淚盈眶，在這個君君臣臣的朝代，他竟然沒有半分猶豫就答允她這樣的要求。

        “父親暫且不著急，女兒對今日之事十分疑惑，可不知曉是誰設的局，但是女兒已然有了主意，只需要父親稍作配合便好。”

        虞將軍交代了副手按照虞禾說得去辦。

        副手前腳剛走，后腳就有人來了。

        “將軍、大小姐，妾身進來了。”外間傳來一陣輕輕地敲門聲，說話的女子很溫柔。

        她推開門，披著陽光朝里走，姿態婀娜半老徐娘，倒是風韻猶存。

        這是現在將軍府唯一一位妾侍，家中一應人都喚她小夫人。

        “將軍，怎么光顧著和大小姐說話，趕緊換了衣裳，凈了面，休息休息。”等侍女們端了水來，小夫人親自給她擦了臉，又喂了吃的，簡直無微不至。

        “究竟是什么人對大小姐下了如此毒手，瞧瞧這樣深的傷口，女兒家的怕是要留疤哦。”小夫人一面擦藥，眉目間流露地都是心疼。

        “那賊人刺我之時，我瞧見了那匕首削鐵如泥，怕是一般人不會經手的東西，況且那匕首上竟還有標記，不過也不成問題，那人已經被父親帶回來了，到時候父親嚴加審問，不怕他不招。”

        “能抓到幕后之人便好。此事要不要知會太子殿下，昨日完婚，今日便回娘家這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老子的丫頭想今日回便今日回，管他做什么，害得老子的丫頭一身傷，老子沒宰了他都算輕的！”虞將軍一拍桌子，立刻站起身來，顯得小夫人越發嬌小，他板著一張臉又中氣十足的，嚇得小夫人面色發白，只敢怯怯地拉住虞將軍的手。

        “將軍！”

        “小夫人說得是，女兒今日回太子府去。”

        “哼！”虞將軍甩手就奪門而出。

        “誒——你父親一向如此，別往心里去，換身衣服再走，總歸是太子妃，一身狼狽模樣恐怕叫人看笑話了。”小夫人將丫鬟支走，一面說著一面從衣櫥里找了一身跟她身上這件同色系的紫色衣裙。

        “有些疼，小夫人代我寫完可好。”虞禾動了動胳膊，露出痛苦的神色。

        “好。”

        這小夫人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虞禾情真意切地夸獎了一番，她又問了一句：“自我記事起小夫人便同母親一道侍奉父親了，卻似乎從不知小夫人姓甚名誰。”

        小夫人手一滯：“大小姐今日怎么突然好奇妾身的事了，妾身姓王，當初幸得將軍所救撿得一回命，夫人仁慈將我扶為妾侍，早些年也叫妾身王夫人的，夫人去世后，府中也只有妾身一位內眷，將軍開了口，便一直叫妾身小夫人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你忘了倒也是情理之中。”

        “姜夫人你撒謊，姜璃你應該知道吧？”虞禾牢牢盯著她。

        就在那本起居注中寫了宸妃第一次侍寢的時間，且每一位嬪妃都有小像在冊，屬了名叫姜璃，這位小夫人一進來，她那雙眼睛都和宸妃小像的眼睛極為相似。

        小夫人猛然一抬眼，沒想到虞禾竟然知道她的本姓，而且竟然還是想問這個人，主要是按照年歲虞禾才兩歲，所以她并沒有設防。

        這會再看虞禾的雙眼哪里還有剛才的半分乖巧，分明是鋒芒畢露。

        小夫人知曉自己必得說上一說了。

        “罷了，一個死人的事，你想知道什么？”

        “看來小夫人也是極為有膽色，宸妃娘娘也直呼死人。我終究還是嫩了些。”

        “這話妾身本該帶到棺材里，但如今牽一發而動全身，妾身終歸這一生都是依附將軍府的菟絲花，小姐竟然能摸到妾身的身上，妾身倒也不懼將此話告訴你，姜璃與我本是姜國公府的嫡出小姐，她早已與人私相授受私定終身，那一年乞巧節，姜璃與我帶了面具賞燈，正巧與一位公子搶到唯一一盞兔子燈，那公子將兔子燈讓給了我們，偏生那日她的荷包掉在了地上，被那位公子撿到，卻不想那位公子便是微服私訪的先帝爺，第二日先帝便頒了圣旨去我家，讓這位姑娘領旨進宮，因為那荷包只繡了個姜字，她哭著求我成全她，我本意是答允她，沒成想伯母發現了我們的計劃，下了迷藥，將我們兩迷暈，姜璃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在宮里，當時她卻一口咬定是我泄露了秘密，懷恨于心，登高位后她設計賊人將我擄走，顛沛流離的路途中，聽說姜璃在宮中與人茍合，姜家又被人參了一本，圣上一氣之下，誅了姜家九族。我一路顛沛流離途中被將軍救下，姜家的人都已死，倒也無人認出我來了。姜璃水性楊花，終究覆滅了整個姜家，她就是姜家的罪人！”

        小夫人咬牙切齒，目露兇光，虞禾毫不懷疑如果此刻姜璃在她眼前，她可能會一劍刺死了姜璃，不過也就是片刻功夫，她目光里的所有怨懟盡數消失殆盡：“妾身知曉的就是這些了，妾身雖恨，但死者已矣，妾身也只能去了陰曹地府再同她分辯了。”

        虞禾從她手上接過寫完的字，饒是情緒激動，她的字跡竟然也是一絲不茍風平浪靜的，小夫人沒有子嗣，這些年確實也是久居內院，否則這是個有些可怕的狠角色，極有可能成為反派。

        “故事很精彩，我該走了，今日坦誠相待，希望小夫人珍視父親對你的情意。”

        “這點大小姐不必多慮，夫人提拔我那日，我便自己心甘情愿喝下了避子藥，終身不育。妾身將以此生償還將軍和夫人的恩情，大小姐和少爺就是妾身的親子，否則，寧愿死，大小姐也不可能從妾身嘴里聽到這番話了。”

        四十多歲的老姜的確挺辣的。

        不過也是，這可是窩藏欽犯的大罪，他們早就已是一條船上的螞蚱。

        可是僅僅知道這些，也還沒有解開這個隱藏任務啊，虞禾再次點開系統空間，發現隱藏任務下出現了一下50的進度條！

        “既如此，我便先回太子府了。”

        采珠還暈厥著，只好讓她在府里多待兩天，回門的時候再帶她過來。

        虞禾坐著太子府的馬車一路晃晃悠悠，這才剛踏進太子府的大門，就有人突然跪在她面前：“太子妃娘娘您救救小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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