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她即將填寫簽字欄那一項時，一只手擒在她手臂上。

林清晚偏頭，驟然對上陸景琛冷若冰霜的臉，那雙漆眸此刻含著隱隱的焦急。

“奶奶病危。”

林清晚心一沉，“你說什么？”

“算我求你，離婚暫時延后，”陸景琛沉聲看著她，“陪我一起去探望奶奶。”

林清晚目光狐疑地和他對視。

陸景琛眸色深沉：“我沒騙你。”

他把手機遞過來。

林清晚放在耳邊接聽，閆文婷的聲音響徹耳邊，“喂，喂？是小晚嗎？我是閆姨，景琛的奶奶被下了病危通知書，小晚，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但是你能不能陪景琛過來一趟，算閆姨求你了，好不好？”

電話里，閆文婷聲音急切，顯然帶了點哭腔。

她是替兒子感到著急。

兒子平時和老夫人感情還算不錯，對兒媳婦也很喜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老人在病危時前知道他們離婚的消息。

林清晚聽著那頭婆婆焦急的嗓音，心頭忽然像是卸下了沉重的負擔，連她自己也不曾察覺。

“好，閆姨，我們馬上過來。”

通話結束。

林清晚看向陸景琛。

兩人沒再說什么，不約而同一道往外走。

背后，工作人員見怪不怪，收起兩張表格，打了個哈欠。

一路上，車內氣氛死氣沉沉。

終于在紅燈處停下時，陸景琛聲音低沉開口：“幫我個忙。”

林清晚側頭瞥向他。

“等奶奶身體好轉，我們再離婚，好不好？”

陸景琛幾乎只用喉嚨發出的聲音，低沉中帶著喑啞。

林清晚移開視線，不去看那灼人的目光，悶悶地開口：“嗯，就這么辦吧。”

“謝謝。”

陸景琛見她答應，被攥緊的心口驀地一松，如同魚兒回到了水里，忽然能呼吸了。

“不用謝，陸奶奶對我很好，我也不想讓她傷心。”

林清晚別過頭，聲音淡淡的。

剩下的路程，兩人默契地沒再說話。

一直到了醫院，步履匆匆趕到病房前，林清晚和陸景琛再次停下腳步。

兩人對視一眼。

陸景琛忽然牽起林清晚的手。

后者眉心緊蹙，企圖甩開那只滾燙的掌心。

“別動。”

陸景琛漆眸含著警告，往病房里瞥了眼。

林清晚忽然便安靜下來，由著他牽自己的手，兩人雙雙進到病房。

閆文婷、陸見仁和陸老爺子都在。

而陸老夫人已經搶救出來，此時正戴著呼吸機，滿臉憔悴，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閆文婷默默地招呼陸見仁和老爺子出去，給他們留下空間說話。

“咳咳。”陸老夫人忽然咳了幾聲，呼吸機頓時滿是霧氣。

林清晚和陸景琛快步上前，“奶奶。”

老夫人眼球轉動，看到了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又是發出幾聲劇烈的咳嗽。

林清晚掙開陸景琛，輕輕撫摸老人的肩頸給她順氣。

“奶奶，您放松心情，遵醫囑，一定能痊愈的。”

老夫人聲音虛弱，試圖抓住林清晚的手，但是差了點力氣幾乎要垂落，幸而林清晚眼疾手快把老夫人的手握在手里。

“小晚啊，我知道，景琛昨天不懂事，讓你生氣了，咳、咳……”

“咳咳，景琛，我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中途有急事離開了對不對？”

病房里氣氛詭異地安靜一瞬。

陸景琛被林清晚瞥了一眼。

“是的，奶奶。”陸景琛沉聲應道。

老夫人又是深呼吸一口氣，“好好，你這個臭小子……小晚啊，我在這里也給你賠聲不是，景琛做事沒分寸，是我們管教不嚴。”

林清晚趕緊輕撫老人的手背，“奶奶，您別這么說，哪有您給我賠禮道歉的。”

“這是我必須做的，我知道，你肯定很難過，整個陸家都對不起你。”

老夫人喘了口氣，“你們能不能答應奶奶，吵架吵就吵了，但萬事有商量，這婚禮到時還得隆重地給補辦回來，一定要體面，熱熱鬧鬧的……”

林清晚見她說話吃力，忍著心酸低聲勸道：“奶奶，您先好好休息，這些事您不需要操心，好不好？”

陸老夫人點點頭，嘆息一聲，心里隱約明白兩人一定是吵翻了天，估計心里都別扭著。

“我想休息了。”老夫人吃力地開口。

林清晚趕緊給她掖了掖被角，“奶奶，您好好睡一會兒。”

“小晚，景琛，”老夫人卻沒有閉眼，而是目光炯炯地看著兩人，“我很懷念小晚第一次到家里來做的飯菜，你們，能不能……能不能給我做一次。”

林清晚迅速看了眼陸景琛。

她當然記得。

那時她廚藝很爛，還是她給陸景琛打下手，最后的菜都是他一個人做的。

“奶奶……”

“奶奶，您放心，我和她回去做，醒來您就能吃到了。”陸景琛低聲安撫老人情緒。

林清晚點了點頭，看著老夫人形容枯槁的模樣，難受得鼻腔堵塞，酸酸的。

兩人一再保證老夫人醒來能吃到他們做的飯菜，然后輕手輕腳離開。

病房外。

閆文婷等人看到小兩口出來，立即迎過來。

“你父親回去取洗漱等物品，你們……”

閆文婷欲言又止，看著他們挨在一起的肩頭。

“醫生怎么說的，到底是什么病情？”陸景琛問。

“腦梗，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倒下去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閆文婷嘆息。

“醫生說，先住院觀察，看看后續是否再出現類似危險的情況，以便隨時調整治療方案。”

陸景琛頷首，“好，那你和爺爺在這里看著，奶奶說想吃我和小晚做的菜，我現在和她回去。”

閆文婷看了眼垂眸沉默的林清晚，立刻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

“那你們趕緊走吧，”陸老爺子面容也蒼老不少，連眉毛都長出了幾根白的，“路上注意安全。”

林清晚忍住淚意，朝兩位長輩點點頭，和陸景琛并肩離開。

走廊上只剩下閆文婷和陸老爺子。

眼下老夫人病重在前，閆文婷也不去和老人計較之前的事，老爺子也知趣，沒有選擇在這種關鍵時候為難兒媳。

閆文婷于是把心里的擔憂道出：“剛才我給景琛打電話過去，總覺得他們氣氛怪怪的，小晚也在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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