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瑤……”青麝動情的改口，與江夢瑤換了個稱呼，“你不必如此。若挽卿知曉，與她種下同命符的人是你，她或是會不樂意。”

        “有何不樂意？”江夢瑤自問自己做了件好事。

        青麝道：“夢瑤，你雖精通畫符，卻不知符篆后的門道。那同命符原是用以懲戒奸邪、報復對家。你若與挽卿種下同命符，便是她死你死，你死她無傷。如是，你亦愿種下此符嗎？”

        “無妨。”江夢瑤點點頭，與青麝道，“我本無所謂死生。只是，我江夢瑤有一事想托付青姑娘。”

        “夢瑤喚我青麝便是。”青麝含眸一笑，頓生幾點風情，“青麝力所能及，定不推辭。”

        “幫我復活明姝！”

        “什么？”青麝瞳仁微縮，“你說，你要復活明姝？那，那你可有明姝的尸骨？你可是還不知道明姝的舊事……明姝她死后，曾被阮流華以煉丹的真火灼烤，烤罷更是被阮流華的新婦，連骨灰都倒入了五谷輪回處。青麝這般說，夢瑤你可是明白了。”

        “我明白了。兆姐姐。”江夢瑤認出了青麝，也記起百年前，青麝曾抱著畫符的材料追在她與明姝身后。

        那時，尚是顧城府大小姐的明姝總說青麝的性子不安于室，日后或是難免顛沛流離之苦。而同為城主府嫡女的兆青麝則取笑明姝，偏愛一乞兒，日后定會與其的姻緣招致噩夢。

        如今已是百年了。

        江夢瑤輕嘆道：“兆姐姐不如邀夢瑤喝杯酒。”

        “這有何難？”青麝仿佛變回了百年前，那個熱情似火的少女，“夢瑤妹妹可隨我去玉嬌樓里喝。玉嬌樓里還藏著當年飄渺宗乾昀送下山的竹青酒。那成色，或是比今朝飄渺宗新制的還好。”

        “那便先去玉嬌樓。”江夢瑤與青麝一笑，轉身便飛出了青麝的洞府，站到了青麝畫出的水紋前。

        江夢瑤一立到水紋前，足邊便聚滿了青麝灑出的桃花妖。

        那些憨態可掬的小童一個頂著一個字，疊羅漢般疊到與她平齊，站在最頂端的桃花妖，哭喪著臉，同江夢瑤道：“江妻主！江妻主！你的夫人快不行了！”

        “什么？”江夢瑤聞聲往輕紗那段看，卻見顧挽卿穿著滴水的衣衫，重咳著，出現在輕紗外。

        “挽卿！”江夢瑤一邊抬指將顧挽卿身上的衣衫點成法衣，一邊走到顧挽卿跟前。

        顧挽卿見衣衫已干，即在江夢瑤靠近她的那剎，撲倒了江夢瑤懷里。

        “剛才之事，不怪青麝。挽卿之所以發病，全是因傀儡符的時效到了。”

        “所以，這才是卿丫頭你今日胡言亂語的緣由？”江夢瑤聽著懷中人虛弱的心跳，忍不住嘆氣道，“你若遇事，該早些說與師叔。忍著不說，真出了事，師叔又該如何是好？”

        “師叔看著便是，不插手便好。”顧挽卿不假思索。

        江夢瑤輕斥道：“既是喚了師叔，如何又能說出讓師叔袖手旁觀的瘋話。”

        “那要如何說？要師叔將挽卿送與合歡宗嗎？”顧挽卿虛弱的笑著，又在江夢瑤懷中與其搖著頭道，“不必如此。師叔可有聽過，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既然天命已是要挽卿身死，那師叔還是順其自然的好，以免墮入心魔。”

        “你呀！”望著懷中乖巧的顧挽卿，江夢瑤心底有一絲絲心疼，“我已尋到了一同命符，也與青麝問過，青麝說此物能治你的寒毒。不知卿丫頭你意下如何？”

        顧挽卿聽了江夢瑤的說辭，眉眼中多了幾點光亮。

        “同命符聽來珍貴。師叔可能與挽卿一看？”

        “給。”江夢瑤不疑有他，單手奉了上了臨時起意繪完的同命符。

        不料顧挽卿一接過，便揉團丟與腳邊的桃花小妖，道了聲“燒了”。

        “挽卿你……”江夢瑤還是頭一遭見顧挽卿變臉。

        顧挽卿怒目圓睜道：“此物不詳，還是燒了好。師叔一心要挽卿活著，師叔可想過何謂天道？”

        “天道……天道無情。”江夢瑤說了四字，便住口。

        顧挽卿卻不允她逃過。

        “還有呢？”顧挽卿盯著江夢瑤，江夢瑤抿抿唇，道出了下文。

        “天道損不足而奉有余。”

        “那師叔又何必逆天而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復，顧挽卿面色稍和。重新虛弱的半靠到江夢瑤肩上，顧挽卿扯住江夢瑤的袖口，央求道，“挽卿之性命挽卿有數。師叔若過意不去，不如帶挽卿去阮城外夢瑤居走走。”

        “不如……”江夢瑤想提議先種符。但顧挽卿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阻住了她的話頭。

        但想過縱是惹哭了顧挽卿，亦比看著其送命好，江夢瑤一抿唇，即與剛出水紋的青麝道：“兆姐姐可能邀您種……”

        “師叔！”顧挽卿提聲蓋過了江夢瑤的要求，也將祈求的眼神投向了江夢瑤。

        江夢瑤也在看顧挽卿。當看清顧挽卿那含淚的雙眸中，倒映出她江夢瑤皺緊的眉頭后，江夢瑤徹底敗下陣來。

        “好吧。”江夢瑤按捺住心底的掙扎，決意與抱懷中人去阮城夢遙居走走。

        “那兆姐姐，你我之酒，只能下次再續了。”江夢瑤佯裝無事的同青麝告辭。

        青麝笑笑，道：“無妨。”

        顧挽卿亦是看到了青麝的笑。

        定定的與青麝對視片刻，直到青麝冷下臉，顧挽卿才強打精神，與青麝露出一記熟稔的微笑。

        “青麝。你應過挽卿千般事。”顧挽卿頓頓，“此番如果挽卿一去不返，你要替挽卿照顧好師叔。”

        “好。”青麝信手拈來一碗清酒，隔空與顧挽卿一敬，道，“青麝定不負所托。”

        “好！”顧挽卿聞聲，唇邊笑意即擴大了幾分。

        江夢瑤匆匆打斷道：“說什么喪氣話。告辭了！兆姐姐！”

        話罷，江夢瑤打橫抱起顧挽卿飛身而去。

        青麝灑桃花與二人作別。

        “有緣再會！”

        ……

        與江夢瑤送行的桃花將青麝至紗簾的距離渲染出旖旎之色。

        青麝目睹著滿轎桃花，飛舞、墜落，直至化成一個個小桃妖，再疊至一人高。

        那群小桃妖開始哭鬧。

        “老祖老祖。挽卿姐姐要死了。”

        “老祖知道。”青麝輕嘆著撫過小妖的發頂，小妖們齊心一轉，替青麝截住了兩封同時飛來的傳音靈符。

        青麝隨手點了靠小桃妖舉高點那份。

        靈信里傳開顧挽卿的聲音。

        “青麝，你我百年相交。我知你傾心夢瑤。以死相托。切莫傳同命符用法。”

        青麝又拆了另一封。

        另一封源自江夢瑤。

        靈信道：“兆姐姐。我知你與明姝姐姐是金釵之交。挽卿乃明姝姐姐后人。還請將同命符用法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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