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大夫人帶著幾個姑娘管家,自然比平日更加嚴格。仆婦們打起十二分精神,也擔心過年過節惹了忌諱,從此在宅子里沒了前途。
臨近過年,林嬤嬤再度登門了。
李平兒到了侯府才曉得,林嬤嬤不是一般的老嬤嬤,而是江文秀的奶娘,主家同意她在外頭置了宅子,享著兒孫福。
江文秀尋親這種親密避諱的事情,都是尋了林嬤嬤來做的。這些日子趁著李平兒去了廟里頭,林嬤嬤又親自去了從前那戶人家,把事情弄了個一清二楚。
先頭來了兩個,第一個是循著的玉佩來處,找到了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姑娘。這還是三老爺在外頭斗雞,手里頭沒錢了,找了個偏僻地方典當玉佩,誰曾想就在當鋪里瞧見了自家老夫人送給七姑娘的玉佩。
三老爺咯噔一聲,就曉得事情不對了,把玉佩買了下來,連忙回來報信。那時候江文秀何等的狂喜,什么也不顧,林蔚之也親自帶人跑去了玉佩來的下縣。
那時候林蔚之是個虛職,姑娘也,本事也不大,縣官不太買賬,他們夫妻就托人花錢跑腿,一戶戶打聽過去,的確是瞧見了賣玉佩的人家,里頭也有個姑娘,可偏偏相貌差的大,胎記也不對。
這戶人待姑娘不好,看著就讓江文秀心里難過,就帶著人回了侯府,想要先養著,再查看是不是真的。
那時候的大夫人就站出來了,她沒有林蔚之夫妻那種絕望和期盼,眼瞅著玉佩就覺得不對,尋了門路讓那對夫妻要去修城墻,若是不想做苦力賣命就得交一百兩銀子的“買身錢”。
那對夫妻哪里有這樣多的錢,先前賣女兒得了江文秀的一百兩已經歡天喜地花了許多了,眼下要整整一百兩,就指望著林府肯通融一些,再賞些銀子。
大夫人避開他們的求見,不讓江文秀知道。夫妻倆急得不得了,就想到了親女兒身上,盼著她手頭露一點,就想方設法進了林府,要女兒給錢。
女兒不肯認他們,自己知道自家事情,生怕連累自己當不成林家的女兒。那對夫妻本就重男輕女,聽到女兒不孝順,撕開臉皮就威脅起來,若是女兒不肯給錢,就將真相說出來,叫她做回鄉下的燒火丫頭。
大夫人帶著江文秀就在外頭聽著,大夫人老神在在,江文秀卻氣得險些暈了過去。后來尋人將這對夫妻連著那假冒的女兒一起關去了牢里頭,再細細問就打聽清楚了。
卻說是逃難路上得來的,路上撿了個孩子,扯掉了玉佩,孩子卻帶不走。天冷地凍的,哪有孩子能活下去?
江文秀這才明白過來,這對夫妻不僅拿著自家孩子冒充自己的女兒,更是害死自己女兒的兇手!
林蔚之和江文秀將人送了官法辦,兩人卻先后病倒了,大抵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好在后來林璇兒要入宮,又讓這對夫妻打起精神來。
林璇兒入宮帶來了富貴,也帶來了許多算計。林府的事情瞞不住認,后來有個姑娘登門,相貌倒是和夫人有幾分相似,還拿著經年的襁褓,上面的布料正巧對的上,乍一看,的確像是丟失的女兒。
江文秀當時滿心以為就是這個,最后一驗胎記,又不對。這回大夫人警醒了,侄女剛剛懷孕,怎么就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也不等江文秀說什么,就徑直要送這個姑娘去見官,嚇得姑娘連忙交代了自己也是受人雇來的。
大夫人雷霆手段,又舍得花錢,跟著這姑娘說話的口音和做事情的習慣,很快就查到了。這姑娘和江文秀沒什么關系,不過是生得有幾分相像。
“是家里發賣出去的丫頭說漏嘴了,惹了主家的心思。正好打聽到侄女入宮了,想著能攀附一把,就買了個和夫人相似的姑娘,特特交代了送了過來。”大夫人說主家是個外頭置辦宅子的老太監,慣來擅長經營,在宮里也有消息來源。
這件事最后是不了了之。
因著涉及大女兒,江文秀不便去告官,也不敢借著大女兒的名頭去四處再找,擔心影響女兒在宮里受罪,心里頭一直惶惶然。驟然找到了親女兒,江文秀便想起了當年玉佩的事情,那對夫妻為何不說出是在清河縣的事情,又為何偏偏是三叔瞧見了玉佩,這里頭到底有沒有算計?!
江文秀本就因著第一個找錯的姑娘滿肚子怨氣,因此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又派林嬤嬤去查個清楚。
林嬤嬤去了那戶人家流放的嶺南,夫妻倆的子女在當地成了家,女兒沒兩年就去了,兒子近年又生著病,媳婦鬧著要改嫁,日子過得苦不堪言,當家的早早去世了,只剩下一個老婆子。
許是沒有盼頭,婆子也把藏著的事情倒了個干凈,“當時襁褓是好料子,我們就順手也扒拉了。怕被人聽見孩子哭鬧,就把小孩塞進了稻草墩子里。具體在哪個村子是真的記不清楚了。那時候只跟著逃難,又不是在縣城里頭,哪敢和村子里的人搭話,就怕拿小孩東西被撞了個現行。冰天雪地的,那小孩是活不了了,就一直不敢說出來。是我作孽,報應到了全家身上……”
林嬤嬤聽罷也是感慨,如果當時這個婆子說出是清河縣的哪個村子,能順順利利把小姐找回來,說不得夫人高興,他們一家落不到流放的下場。
可那戶人家卻是連襁褓都扒拉了下來,做事情太絕了,哪里敢說出來?!只怕他們當年敢說,如今就是個死字了。
林嬤嬤趕著年尾巴急急忙忙往回趕,到底是回家報了信。親女兒的確是親女兒,苦也是真的受苦了。李二壯說是從稻草堆里撿了個孩子回來,那戶人家也說是襁褓摘了塞進稻草墩子里了,兩邊對上了,江文秀更是恨那對夫妻,聽到林嬤嬤說一家死的死,病的病,心里暢快得很。
林嬤嬤領了賞,高高興興地給李平兒見了禮,江文秀想起女兒的話,又吩咐道:“林嬤嬤熟門熟路了,等過了年,你再去清河縣跑一趟,替萱姐兒帶個口信報下平安……侯府的帖子也給上一份,等他家孩兒長大了,自能靠著帖子上門。”
李平兒吃了一驚,當初來接人的時候藏著掖著不肯說是哪家,也不能怪林嬤嬤,到底是承恩侯府的身份太復雜了。說是侯府,職位最高的卻是在戶部里算不上一把手的林荀之,身上還背著七皇子這座大佛。
如今直接給了李二壯一家侯府的帖子,不知道府里頭愿不愿意,“娘,這……要不要和大夫人說一聲?”
江文秀摸了摸她的頭,“我知道你是個念恩的孩子,不過是個口信,無妨的。我聽你說的這對夫妻是本份人,我也愿意信他們,給他家孩子一個前途。要不是他們待你好,我只怕也見不著你了……當年那對天殺的,竟敢摘了你的襁褓……”
這樣感性的事情,也的確是江文秀做出來的。原本摘了襁褓不知道苦主是誰,現在不僅知道了,還曾經錯過,這是何等煎熬的事情。如果當初他們再問的多一點……是不是就把孩子找回來了?
江文秀心里苦沒法言說,只覺得對不住孩子。
李平兒眼眶微紅,她心中一直想著和父母交心,如今不就是做到了?!他們是自己的父母,自己何必往外推?雖然江文秀有許多做的不好的地方,可還是把自己的當作親女兒的。
“娘。”李平兒把頭靠在她的懷里。
林嬤嬤笑成了一團,一副十分和氣的模樣,哪里還有當初的不屑?!年尾知道江文秀看重自己,私密的事情都讓自己去做,新的一年又有了更多的盼頭,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情?!她到底還是靠著侯府二房才脫了籍貫,只有一直攀附著江文秀,才能讓一家子長長久久。
林嬤嬤是個機靈人,還記得李平兒叮囑虎子讀書的事情,便討好道:“好嘞,到時候再帶上些金銀細軟一道送過去,再打聽打聽哥兒書讀的怎么樣,讓他寫封信帶回來給七小姐看看。對了,清河縣的縣令夫人年后約莫會陪著夫君來述職,只怕盼著和夫人見見面呢。”
是了,還有那給林嬤嬤塞了鐲子的縣令夫人。
縣令夫人好在是江文秀的同族,隱隱綽綽聽家里說了這件事情,到了清河縣也不急著擺官架子,而是一門心思給江文秀找女兒。她是個有心人,又見過江文秀的母親,自然比旁的人多了幾分機緣,不僅找到了李平兒,還妥妥當當地把人送到了林嬤嬤手里。
據說打聽了好幾個姑娘,縣令夫人都讓他們或者學女工,或者做事情,調來了縣城里細細打量。其余幾人生得普通,唯獨李平兒與江文秀的母親生得有幾分相似,縣令夫人當即就拍板,畫了畫像請侯府派人來認人。
本來侯府因著吃了兩次虧,也不怎么找人了,還就是這副畫像,讓江文秀動了心思,派了林嬤嬤將人帶回來看看。
清河縣是個下縣,地方小,稅收也不好看。說是三年一述職,也是放在了年后上來打個轉兒,如果上頭沒人提拔,又得回了清河縣。不比那些上縣放在年尾,稅收業績好看,在天子面前也能長眼,升官發財好做事。
江文秀自然忘不了這件事情,“是了,她是個穩妥的,等年后應當會遞拜帖,到時候我就讓侯爺去打聽打聽述職的事情。”
李平兒心想,那個鐲子給的還真不虧。瞧著林嬤嬤,并不是受人喜歡的類型,生得也普通,甚至有些踩低捧高勢利眼,但是能把事情做好做漂亮,也難怪江文秀看中她。
可見人品性好不好無所謂,只要用對了地方,就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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