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乳虎嘯谷，百獸震惶
“陜西亂起，陛下立刻就命令周邊各省封閉通道，嚴陣以待，自己又親自率軍南征，可是你瞧，南征半年了，十萬京軍一直停留開封，動了嗎？沒有。
不但沒動，而且今天還把下旨兵部調甘肅、寧夏、固原、榆林四軍鎮，沿長城東進，過黃河，分駐守山西平陽府、河南河南府直隸真定府、河間府。為什么？
一來沿運河、大河駐軍，解決了軍糧運輸供給困難問題，縮短補給線，其二，你老兄看看布局，駐守真定、河間很明白，那是為了防止一旦長城頂不住，兩鎮分駐真定、河間，就完全鎖死了金軍南下之路。
那駐守山西平陽府、河南府的兩鎮駐軍又是為了什么？
“封死亂民東進中原、北上山西之路？”錢龍錫似乎明白了。
“不要忘了，就算亂民沖過了兩鎮官軍，到那時候，一定是死傷慘重、人困馬乏�？墒堑却麄兊氖鞘裁�？是朝廷的十萬養精蓄銳、以逸待勞的京軍三大營呀！到那時，陜西的民亂也就結束嘍！”
錢龍錫仰天長嘆，兩行老淚順著面頰留下，道：“可那樣，得死多少百姓呀！此舉有傷天和呀！”
周道登也閉上眼睛，亂世就是那么無奈，他想，大概陛下也不愿意如此吧！
朱由檢調防四鎮的旨意沿著驛站快速傳遞，四鎮官軍的如何反應，這是后話。
天氣寒冷，大軍不宜輕動，朱由檢留下李邦華在南京主持大局，而自己帶著兩千騎兵，在曹文詔等人扈從下，連夜趕往開封。
這一年，開封的雪也很大，因為黃河和運河結冰，朱由檢軍隊走陸路，快馬加鞭，六天至開封城下。
楊景辰帶河南文武、京軍將領出城迎接，向皇帝請罪。
朱由檢并沒有責怪，只是安撫了眾人，并單獨召見了楊景辰，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這位老夫子對于為什么會出現鬧餉，也是一鬧糊涂。
到是駱養性高效，很快的安排錦衣衛查明了原因。
“陛下，京營總督襄城伯李守锜伙同河南巡撫、河南布政使、南京戶部侍郎，將本該下發左營的五十石軍餉倒賣了。”
“賣給誰了？”朱由檢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可是緊握的拳頭，顫動的手，卻暴露了朱由檢此時的心境。
“河南大商人李旗，他是李守锜的家生子�！瘪橉B性跪拜于地，不敢抬頭。
朱由檢按壓怒火，道：“太祖皇帝說亂世用重典，朕卻信寬仁為本，不愿意苛責百官�？墒怯行┤�，有些人就是要作死，朕又能怎么樣？內閣草擬，司禮監用印，你去辦吧……”
“臣遵旨。”
駱養性與李守锜不睦，哪里會放過這次整死他的機會。
不過李守锜也是罪有應得，作為功勛之后，官N代，不但貪得無厭，膽大包天，還一點政治敏感性都沒有，所謂“不打勤，不打懶，單打沒長眼�！�
國家危難，東西交戰，南北用兵，皇帝整頓京軍，積蓄糧草，你這個時候敢往京軍三大營的糧餉伸手，那就不止是伸手被抓那么簡單了。
駱養性一口氣抓了河南上下涉案官員一百五十七人，其中包括河南巡撫、布政使、都指揮使、開封府知府，抓捕南京涉案官員二十一人，主要是南京戶部的官員。
還因此發現六省布政使征集的六百萬石糧食存在以次充好，缺斤短兩，虛報未送的情況，又連帶抓了六省中三個布政使，涉案的京軍中則自李守锜以下將官二十三人，參與買賣軍糧的商家八家。
朱由檢也不等來年秋決，大筆一揮，于開封城外，公開處決，二百零一個顆腦袋滾滿了法場，鮮血染紅了地面。
崇禎元年十二月三十日，朱由檢登基的第一年，以這種血淋淋的方式結束了。
朝野為之震動，百官此時才知道，這個溫文爾雅的皇帝也吃人，乳虎嘯谷，百獸震惶！
昔日天天耳邊的聒噪的御史、科道言官，內閣中書，這次都識象的選擇了集體沉默。
朱由檢站在開封城樓上，看著冬日溫暖陽光照耀下，城外法場邊歡呼的百姓，心里竟然生出一絲暢快。
“陛下，合計查抄家家產2100萬兩，田地600萬畝，其他各類古玩字畫不計其數�！�
駱養性小心翼翼的匯報，因為皇帝最近心情很不好。
“明朝的官，這就是明朝的官�！敝煊蓹z笑了，冷冷的�！巴恋氐怯浽靸�，招募無地少地農民耕種，納入軍屯。古玩字畫變賣，拿到南京拍賣，換回的銀兩交給市舶司，去安南、呂宋等地采購糧食，一半海運天津，一半海運南京�！�
“臣領旨�！�
駱養性轉身離開，走到門口……
朱由檢悠悠的的聲音傳來，“有些錢可以動，有些錢不能動，有些錢有的時候可以動，有些錢有的時候不能動，朕希望你明白……”
駱養性趕緊轉身跪下，冷汗直流，抖如篩糠，連連叩頭，道：“臣萬死不敢�！�
解鈴還須系鈴人，解決了軍糧貪墨案件，皇帝下旨，補發京軍軍糧，被圍困在陳留的叛軍終于繳械投降。
朱由檢下旨將帶頭的兩個流放嶺南，其余不論，京軍山呼萬歲。
與此同時，在皇帝的推動下，以兵部、刑部、大理寺牽頭，一場浩大的運動率先在山東開展開來。
袁可立在皇帝和內閣支持下，以“足兵足餉”為口號，在軍中清查貪墨，懲治腐敗，清理蛀蟲，贏得士兵的擁護，登萊2萬水師陸戰隊很快重建，袁可立以朱由檢送來的一百萬兩白銀為本錢，開始充足打造海船，興建港口，筑城壘起炮，整軍備戰。
糟心事一件接一件的崇禎元年結束了。
朱由檢在開封過了自己登基后的第一個新年，他發表講話，三千字的講話稿中，“糧食”一詞被提及四十五次。
“高筑墻、廣積糧、練精兵”成為了崇禎朝好干部的標準。
而這個冬季，遼東的流血事件持續升級中……
崇禎二年正月，遼東皮島。
毛文龍毛大帥讀著皇帝朱由檢的來信，熱淚盈款，老淚縱橫，這一年毛大帥已經52歲了。
常年的戎馬生涯，加上長期居住在島上，膝關節和身上的傷口一到陰天下雨就疼痛難忍，早有告老還鄉回到自己老家浙江錢塘，那里可是人間天堂呀，可是現在局勢……
“義父，小皇帝說什么？”說話的是毛文龍義子耿仲明，今年二十八歲，也是毛文龍麾下一員悍將。
耿仲明身材高大，面色黝黑，手掌卻潔白如玉，驍勇善戰，在毛文龍軍中還以狡猾多智聞名
“放肆，小皇帝也是你能叫的。”毛文龍呵斥。
“嘿嘿，陛下說什么？”
毛文龍將朱由檢的信遞給耿仲明，耿仲明快速瀏覽，欣喜不已，道：“父親，皇帝對你關切備至，還把你放在了與袁可立、袁崇煥、孫承宗同等位置了。”
毛文龍也很感動，自己十幾年孤懸海外，堅持抗金斗爭，終于得到了皇帝的認可，心里說不出的欣慰。
自己的做出點事情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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