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貴客到
“回姑娘,那位大爺小的從未見過,好像是第一次過來。不過看那穿戴,也不像是個尋常人家的。尤其是那派頭,依小的看就是那些阿哥好像都沒有比得過的。也不知這是哪里的人物。”福哥在門外悄聲的稟報著。
他的后一句話,讓洪羚心中升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預(yù)感,雖然她已經(jīng)把上次太子和十阿哥爭斗的事壓制在最小的范圍內(nèi),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阿哥們會在他們爹爹那里安眼線,他們的爹爹同樣也會在他們這里放的。所以很有可能是驚動了皇上,不過皇上會親自來這里嗎?洪羚還不能肯定。
“你先過去,告訴那位爺,我稍后就到。剛才送離若,哭過了,好歹也要再洗個臉,換身衣服。不能讓客人說咱們怠慢了。該怎么伺候那位爺,你應(yīng)該清楚的吧?”福哥領(lǐng)了命,先退下了,洪羚的表情變得分外的嚴(yán)肅。
“真的會是他過來嗎?”子謙也猜到了那個可能。
“十有八九吧。就算不是,也是沖著我來的,不能怠慢。”洪羚已經(jīng)去找出了一身水粉的衣裙,如果真的是皇上過來了,妝容上不能太素淡那會顯得對他不尊重,但是也不能太過艷麗,否則會讓他覺得自己輕佻,尤其這里是個風(fēng)月場所,因此這個度拿捏的一定要準(zhǔn)。
“我陪你一起去吧,好歹有個照應(yīng)。”子謙也皺起了眉頭,他的心中也有種不好的感覺,仿佛羚兒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似的。
“不,你在外候著,若我真的有什么不測,你就快點兒去通知他。說不定他還能有什么對策。其實就算是皇上來了,也沒什么可怕的,他并不是一個昏君,不會濫殺無辜的。”洪羚安慰著子謙,想讓他放心,可其實自己的心里一直都是惴惴的。
喚來了玲瓏,為自己重新妝扮了一下,洪羚這才踱著蓮步緩緩前去。
那客人背對著門口站在窗前似是欣賞那窗外的風(fēng)景,他身旁站立著一位仆人。那窗外栽了不少的梅樹,不過此時季節(jié)不對,若是在冬季,那便是滿眼的潔白,撲鼻的梅香。
洪羚邁入那雅間時,正好看見的就是那個人的背影,不過也幸虧他是背對著她,不曾看見她驚詫的眼神。雖然已有了心里準(zhǔn)備,但是真正面對時,還是不免一怔。
看那人要轉(zhuǎn)回身,洪羚掩了驚慌,雙眼笑意盈盈,恭敬的對著他行了一禮。
“你就是李璇姑娘?”那客人問著,聲音聽不出喜怒。不過卻一直死死的盯著洪羚,周身的打量著她。洪羚特意低垂著眼簾,這樣多少能讓他不會想起訥敏那雙明亮的大眼睛。
“正是小女子。不知閣下您是?”洪羚故意的問著,雖然已有幾年不見,而他也眼角添了幾道魚尾紋,可是周身的王者氣派,任是誰人也不會看過就能忘記的。
“哦,鄙人姓艾,是個買賣人。初次到京城來,聽朋友說這里不錯,尤其是李姑娘的舞跳的很好,便慕名而來。”洪羚恭敬的又對著康熙笑了一下,不過心里卻在想,感情那后世的影視劇也是抄襲您的創(chuàng)意啊,好一個姓艾的買賣人。
“艾老爺,您過譽(yù)了。小女的舞藝實屬一般,不過是大家給個面子罷了。”看來果真是為了他兩個兒子而來,當(dāng)初吸引了兩位阿哥便是那兩支舞,自此后,洪羚不曾再跳過,平日里這璇璣閣中,她只是打理這些姑娘和下人們的吃穿雜事,除了太子和十阿哥過來,她才出來,其余客人她并不會現(xiàn)身。
“是李姑娘謙虛吧,鄙人可是聽說連太子和十阿哥都為姑娘所吸引了,而且還差點兒大打出手呢。不然鄙人也不會想要來此一睹姑娘的風(fēng)采了。姑娘難道看在下并非皇親國戚,就不賞臉了嗎?”康熙的話不急不慢的說著,可分明是在下著命令,不容洪羚的反抗,今天這舞她是一定要跳了。
“艾老爺所說,純屬旁人的誤傳。太子和十阿哥確實是欣賞李璇,不過僅限于李璇的舞,也可以說他二位是李璇的知音。大打出手一說,不知是何人造的謠。李璇只是一歡場中女子,承蒙太子和十阿哥錯愛,才在京城之中揚(yáng)名。但若因此而讓太子和十阿哥的名聲受損,那李璇就是死一萬次也不足為惜。這舞我一會兒就可為您獻(xiàn)上。不過話我也一定要對您說清,還請艾老爺您以后若再要聽到這樣的混賬話,也請?zhí)嫣雍褪⒏缯!崩铊槐安豢旱恼f著,仰頭直視著康熙的眼睛,與他對視了良久,康熙笑了。
“艾某沒曾想李姑娘您可真是一女中豪杰,如此愛為知己打抱不平。那艾某日后若有機(jī)會,也定會盡力為姑娘和您的知己正這個名。不知在下現(xiàn)在是否有這個眼福一睹姑娘的舞姿呢?”康熙的話,讓洪羚稍微松了一口氣,因了她剛才的堅定,讓康熙多少相信他說得可能并非事實,其中可能有所誤傳。
“艾老爺莫著急,李璇這就去準(zhǔn)備,您請稍后。”洪羚邊說邊退了出去,快出門時才瞅了一眼那個隨從,剛才都未留意,那不就是梁九功嘛,這幾多年不見,他也老去了不少,鬢角之處也生了不少的華發(fā)。
洪羚并未叫絲竹班子過來,只讓子謙為她伴奏,就跳那支孔雀舞。康熙挑這個時候過來,就是想人少,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他的行蹤。因此越少人見過他,就越好。
洪羚再出現(xiàn)時,已換上了一身藍(lán)綠色的舞裙,裙擺之上繪有同色孔雀的翎羽圖案。她的頭上也帶著孔雀翎做裝飾,其他就再沒了任何飾品,不過倒是像極了一位孔雀公主,她這樣的妝容一出場就已經(jīng)讓人眼前一亮。
笛聲悠悠響起,洪羚隨著笛聲的高低,不斷的旋轉(zhuǎn)著,一只手變換成孔雀的形狀,另一只仿佛是孔雀的羽翅不斷的上下飛舞著。那裙擺也隨著她在空中旋轉(zhuǎn)著,仿佛一道道霓虹圍繞在她的身旁。
宮中確實也未曾見過這樣的舞蹈,康熙也真的被這支舞吸引住了。不過父親就是父親,而且他還是一位君王。所以他并沒有被眼前的旖旎迷失了心智。
一曲舞罷,洪羚走到康熙近前,半跪著行了一禮。然后又起身退到一旁,自始至終,都對他恭敬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點也未有歡場中女子那些不矜持的樣子。
“李姑娘果真舞藝超群,在下今日可真是一飽了眼福。難怪太子和十阿哥都這樣欣賞,真的是名不虛傳。”康熙一邊鼓著掌,一邊贊賞著。
“艾老爺過獎了。其實我璇璣閣的姑娘們個個都是身懷絕藝的,我的舞實在是不值一提。若是艾老爺今日還有時間,還可再欣賞欣賞其他姑娘的才藝表演。”洪羚此時又是恭敬的低垂著眼簾,與他說話時不再直視,一副柔順的大家閨秀的模樣。
“呵呵,今日就算了吧,若來日有機(jī)會定會再來的。聽聞這璇璣閣就是李姑娘的是嗎?”康熙忽又轉(zhuǎn)了話題。
“卻是,之前那位主人因家中有急事,需要返鄉(xiāng),便低價把這里兌給了我。也幸虧有太子和十阿哥的支持,我這璇璣閣也才能立住了腳。不過今日聽老爺方才那一說,未曾想到因了小女子竟玷污了太子和十阿哥的名聲,李璇真覺得是無顏以對兩位恩人。”說罷洪羚還用衣袖在雙眼處抹了一下,好像是在拭掉淚水。
“姑娘也不必于此,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歪。其實我也聽聞姑娘當(dāng)初不過是個教跳舞的師傅,與這里的姑娘其實并不一樣。那姑娘難道就沒想過日后有何打算,難道要守著這里過一輩子?難道就沒想過為自己找個依靠,我可是聽聞這里可是阿哥們經(jīng)常進(jìn)出的。”康熙又試探著問了起來,洪羚暗自苦笑,真是難為了這位當(dāng)?shù)模瑸榱藘鹤硬粌H屈尊來此,還要百般試探。
“李璇曾經(jīng)卻是教舞的師傅,成了這里的主人也是機(jī)緣巧合。日后會是如何,我也不知,不過在這里也算是憑借自己的一雙手自食其力,就算是將來也不曾找到個歸宿,但是老來傍身的銀錢也還是能掙到的。呵呵,不過艾老爺您也真是一個愛說笑的人呢,那阿哥經(jīng)常進(jìn)出這里,與我找依靠有何關(guān)系?我憑借我自己,也是衣食無憂,倒是進(jìn)了那侯門,反而沒現(xiàn)在這樣自在呢。您沒聽過一句話,侯門一入深似海嗎?”洪羚笑呵呵的反問著他,康熙大概沒有想到她會這樣一說,倒是一愣。
“沒想到姑娘還是個性情中人,不貪戀權(quán)貴,真真是難得啊。看來這傳聞?wù)娴牟豢尚牛豢尚虐 N磥碇畷r,我還以為姑娘是個頗有心機(jī)之人,周旋于各個阿哥之間,為自己今后找個好依靠呢。”康熙哈哈大笑起來,但是一雙眼睛卻分明緊緊盯著洪羚看她作何回答。
“哈哈,艾老爺也是個爽朗的人啊。若是您有機(jī)會同朋友們聊天,可一定要為李璇多說幾句,李璇可真的是冤死了。阿哥們經(jīng)常過來,確實不假。記得最初那一次,是為了給十阿哥過壽。當(dāng)時是九阿哥提議的,說是我這里不錯。可是太子爺不放心,怕我們這兒不好,當(dāng)日里還早早的過來查看呢,可見對這個弟弟是多重視關(guān)愛,外界竟會傳他倆爭風(fēng)吃醋,真的是太離譜了。我們這兒的姑娘可都是只賣藝不賣身,不是一般的風(fēng)月場。那些阿哥來此,也不過是一起放松一下,談?wù)勗娢模吩u一下字畫,再欣賞一下姑娘們的歌舞。唉,您以后常來就能知曉了。”洪羚故作愁苦狀,她也注意到了,康熙的表情明顯輕快了不少。看來真的信了她的話。
這時福哥又在門外喊著洪羚,說是九阿哥和十阿哥過來了,想請姑娘過去。
“先讓含煙姑娘過去替我應(yīng)著,我一會兒便會過去。”洪羚吩咐完,又轉(zhuǎn)向康熙,見他也起了身,像是要走。
“李琨啊,你帶這二位去看看我們的荷塘吧,那邊正好離著后門近,從那離開,方便。”康熙詫異的看著洪羚,不明白她為何知道自己不想見到其他人。
“你知道我的身份?”他的聲音里明顯帶了警惕。
“下次您再過來時,記得這里帶上點東西。”洪羚對著梁九功俏皮一笑,還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上面,梁九功霎時間尷尬萬分,康熙聽她這樣一說,倒是哈哈大笑起來。
“好一個冰雪聰明的李姑娘啊。那李姑娘也應(yīng)該知道,朕此次來訪,并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康熙干脆表明了身份。
“李璇明白,不然也不會讓您去后園了。李璇還盼望著您下次能再來呢,小女子也好有機(jī)會為您獻(xiàn)舞呢。”洪羚恭敬的又施了一禮。
“好個鬼靈精的丫頭,不是因為看出了朕的身份,才想著法哄朕吧。”康熙瞇起了眼睛,那臉上的笑意中也結(jié)著薄薄的一層冰霜。
洪羚知道此時的他才是最危險的,若是回答的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fù)。手心里已經(jīng)都是汗,不過好在真實的面容是隱在這張人皮之下的。
“正是知道了您的身份,小女子才不敢說謊,全都是據(jù)實以報啊。您家的阿哥們,兄友弟恭,真的是羨煞旁人。民間有句俗語,龍生龍,鳳生鳳,您的這些兒子們,可是個個都是人中龍鳳。”洪羚忙拍著馬屁,皇上應(yīng)該也是愛聽好話的,誰不喜歡別人夸自己的孩子好呢。
“人中龍鳳?剛才不是有人說,那侯門深似海,根本都沒瞧上眼嗎?”康熙此時倒是有些戲謔的看著洪羚。
“皇上,剛才所說,您能當(dāng)成是小女子的口誤嗎?”洪羚可憐巴巴的看著康熙,他還未發(fā)言,倒是一旁的梁九功被洪羚的樣子給逗樂了,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呵呵,你個鬼丫頭。朕就當(dāng)你是口誤吧,這璇璣閣到真是有點兒意思。日后有空,朕還會再來的。”康熙說完,就轉(zhuǎn)身邁出了門口,子謙在前方帶路,引領(lǐng)著他們向后園走去。
好久沒有體會到伴君的滋味,洪羚一時還真難以適應(yīng),這艾老爺還想再來,洪羚心想著,可別介啊,經(jīng)常過來的話,還不要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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