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一聲冷笑從程御胸腔中溢出，淡淡道。

“自己主動交代，興許還能拿著頭顱去挖坑安葬，立個牌，讓你往后留個紀念。”

楚悅悅摸了摸被這一道磁性性感的聲音麻到的耳朵，開口補充道。

“聽老人說，給視為親人的獸類以自己姓氏取名，下輩子就能投胎成人，跟你做真正的家人。”

一直望著熊瞎子尸體，目光空洞無神的男子，聞言終于有了反應，抬起頭看向楚悅悅，眸中閃爍著期望。

“真的嗎？”

“寧可信其有，總比什么都不做得好，不是嗎？”楚悅悅斂下些許憐憫，聳聳肩道。

人們總寄情感于貓、狗等寵物身上，那是日夜相伴馴化的結果。

猛獸大多野性難馴，就算平時記得你，餓極了只知道你是它最容易捕到的兩腳雞。

“你是我們青魚幫弟兄，季直，我當然會做法幫你超度它，讓其消掉戾氣野性，方能被允許轉投人道。”

嘖，又遲一步，黃仙長見他面露心動，心中暗罵。

季直側頭看他，半響后搖頭，又看向楚悅悅。

“你是龍王之女，我相信你的本事，你幫我超度。”

“季直，你什么意思？”

“季直，黃仙長是我們青魚幫的人，你居然不信他，反而去信我們的對手，讓一個殺你熊瞎子的人超度，腦子壞了嗎？”

黃仙長面色鐵青，當眾不被自己人相信，很是難堪。

意味著季直一旦說出真相，會二次搞臭青魚幫名聲，就算沒被縣衙定罪，青魚幫人恐怕也不會再服他，聽從他的命令。

他身后部分不知情的青魚幫小卒們，義憤填膺，怒罵季直吃里扒外。

楚悅悅也訝異季直居然會選擇她去超度，如果熊瞎子當真有魂魄，恐怕不是被超度，會直接給氣得七魄煙消云散吧？

“正如他們所言，我殺了它，你還讓我超度，就不怕它被氣得戾氣更大？”

“它生前野性難訓，戾氣太大，你殺了它，再由你超度，就會記住教訓，來生必不敢再如此。”

季直的邏輯，很......奇特，眾人無法理解。

楚悅悅選擇尊重，頷首示意：“好，那你先說說究竟怎么一回事吧。”

“季直，你讓個殺了它的人超度，會直接氣得它起魂消魄散，到時候別想投胎。”

可不能讓他說出來，黃仙長慌忙試圖改變他心意。

季直淡淡瞥他一眼，“只有強者，來生才配投胎成為我真正的親人。”

這什么奇葩！

黃仙長情急之下欲威脅他，張了張嘴巴，卻說不出來。

季直父母家人全亡，他孤身一人，在青魚幫獨來獨往，只和熊瞎子親近，根本沒有什么別的在意東西。

“我治好阿黑后，的確放它回小烏山，但沒有就此斷往來。”

“憐憫它小不懂捕獵，時常把捕來的魚投喂它，它逐漸形成依賴，慢慢地那點魚不夠它吃。”

季直已開口：“便改為冒著危險去打獵其他猛獸給它，狼群也招惹過，但它成長得太快，胃口越來越大。”

“那日有個老是欺負我的人，得知此事，要告發給幫主，我為保護它就敲暈那人，拖到山上讓阿黑吃。”

黃仙長強忍住逃跑的沖動，此時他最好安安靜靜待著，說不定季直知恩圖報，不把他說出來。

季直不知他所想，仍繼續訴說自己和熊瞎子的關系。

“難怪死酒鬼突然就人間蒸發了一樣，什么痕跡都沒有，原來是你把他給熊瞎子吃了，太歹毒！”

青魚幫中有人恍然驚呼道。

季直冷冷一笑，臉色陰鷙，扭頭狠狠盯著說話的人。

“我歹毒？他仗著比我強壯，每每醉酒就隨意打罵我，根本不把我當人看，他被吃是活該。”

“把我每天被打的慘樣當做個熱鬧看，現在又來譴責我，更歹毒的是你們。”

那人下意識指著他怒喝：“他娘的敢說我，你個克全家的衰星！”

“閉嘴，”黃仙長發現百姓們面露嫌惡，喝止他。

季直不再理青魚幫等人，在百姓們同情目光中繼續開口。

“人肉滋味太好，阿黑吃了一次就徹底愛上，每每見到我都流著一堆口水，但都很好克制住。”

“我給它在山上挖了很多陷阱，隔幾日去查看，投喂它，可它竟然胃口小起來，后面更是不愿碰獵物一口。”

“有天甚至朝我出手，我的手臂險些給吃，但最后它忍住了，我舍不得扔下它，更不愿它餓死，只好隔段時間想法子打暈人拖去給它。”

“后面它似乎知道人肉珍貴難得，平日愿意吃其他東西飽肚，但每隔一段時間就得吃人，否則便會開始發狂。”

“臺風來臨這幾天，正該是我帶人上山給它的時間，如此多人我本不愿暴露它，但又心系它，便想偷偷去找它。”

季直緩了口氣，此時眾人已然沒有同情，神色變成了嫌惡、懼怕，以及仇恨。

他不為所動，眼神麻木無光：“我以為我和阿黑的事藏得很好，沒想到幫會里有人早已發現，一直幫我掩藏著，看出我想離開去找阿黑。”

“就讓我把阿黑引出來，做一場青魚幫小卒無傷勸退熊瞎子的戲，既能把獵物光明正大給阿黑，又可以讓百姓們感激青魚幫。”

“嘶——”

百姓們看看季直又看看青魚幫等人，現在青魚幫能指揮人的就只有黃仙長了。

“怪不得夜里醉漢消失得越來越多，有人瞧見醉漢醉著上了小烏山，再沒下來，只剩殘布。”

“還以為是被鬼迷了眼，才上山遭猛獸吃掉，卻是有人刻意帶走的。”

百姓們抖了抖身子，青魚幫里頭都是些什么人啊！

“可怕、可恨至極！”

“不把我們的性命當回事，說引來熊瞎子就引，根本沒想過后果如何，楚姑娘，下次打獵別帶上青魚幫他們，誰知道又會做什么幺蛾子！”

這些年遭受到的冷眼、辱罵虐打，讓季直寧愿把同類帶去和一個猛獸維系情感，可知季直心理扭曲到了極點。

他的遭遇是很可憐，一開始那個人也死有余辜，后面被帶去給熊瞎子的人又何其無辜？

季直是活夠了，死或活對他來說沒什么區別，更是一種解脫。

但黃仙長還沒活夠，此刻面色如紙，卻又強裝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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