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門開了,一個漂亮的女人鉆了進來。
她眼尾上調,眉形猶如輕盈的燕,漆黑深邃的眼眸絞著一絲幽藍的線,兼具神秘與魅惑。
她的皮膚偏白,在氤氳的燈光下看不清任何毛孔,凌萱確定她畫了全套的妝。
金絲邊框眼鏡增加了禁欲感,剪裁利落的粉色西裝挽起了一側的袖子,松散隨性卻不凌亂。
凌萱打量對方的同時,沈斯文也在看她。
沈斯文從前是見過許凌萱的——一只小奶貓,任人隨便欺負也只能軟著嗓子嗚咽求饒。
似乎光是把眼睛放在她身上一會兒,都能讓小姑娘緊張到紅了眼。
但現在嘛……
怎么說呢,臉還是那張臉,但再也沒有那種不安到時刻反省自己的感覺。
沈斯文覺得對方打量自己的眼神有種說不上來的冷漠,就好像在審視一件……死物。
這么拽的嗎?
沈斯文舔了下牙,她的能力在位面法則的排斥下僅剩了一點查探消息的作用。
方才在測試中偶爾出現的無力感,就像空無獸“被動克制”的能力在起作用,這種不穩定的能力發揮,也符合偷渡客被法則排斥的情況。
所以說,應該是替換完成了。
不過這性格……難道他們特意選了一只叛逆的?
“鬧什么脾氣呢?要不是我們,你現在還在空無之境等死。”
“收到消息也不回,怎么,想白、嫖?你確定自己能承擔違反約定的后果嗎?”
消息?凌萱想起那個以“。”做昵稱的、刪不掉的好友,對方最后說會有“人”來聯系她。
凌萱盯著眼前的女人,她很想上手捏一捏,“人”上加的引號是單純的打錯了還是……
沈斯文不知道她此刻大膽的想法,繼續道:“那個小蟲子你已經吞了吧?從篩選目標開始,我們把這玩意弄過來可廢了不少精力,都是為了給你補充營養。”
空無獸性格呆笨,吃“一諾千金”草長大,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憨厚老實”、“重情重義”,于是沈斯文特意強調:“還有你現在用的身體,我們足足布局了十幾年呢!”
沉默蔓延開來,凌萱知道自己現在最好不要有一些引起懷疑的停頓,但她實在張不開口——她被一種可怕的猜想占據了全部的心神,結合面前這個女人話,和之前“。”發來的消息,她不得不得出一個之前刻意回避的結論。
她,大概不是那個叫做“許凌萱”的人。
甚至,不是人。
她“夢蟲”的同類,跟那個叫做“一諾千金”的草生長在同樣的環境,和眼前用人的殼子站在這里的沈斯文一樣的、都能被面板檢測出信息的,某個物種——它們,或者說是我們,稱呼人為“低劣、卑微、不懂珍惜的種族”
這個以游戲面板的形式存在的東西,她一直以來認為是外掛、金手指般的存在,甚至還因為擁有它而幻想自己是被選中的救世主。竟然是異界生物鏈上系出同源的能力。
她寄生在這具身體里,跟那個“夢蟲”沒什么區別,甚至于她吃掉的東西更多,以至于看上去只是剔除掉了關于“許凌萱”這個身份的記憶——連現在她組織思維的語言能力,都是偷得人家的。
一種莫名的荒謬和空洞感裹住了她。
原來她不是許凌萱啊,那這就能解釋為什么她的自我概念,與別人口中的“許凌萱”完全不同。
凌萱像是被定住了,她一方面從第三視角觀察到自己不對勁的反應已經引起了沈斯文的關注,另一方面被磅礴的恐慌感淹沒,僅剩不多的理智已經不足以操縱身體。
她潛意識里不想表現出失憶,但誰知道她作為“它”的時候是什么樣的,跟眼前的東西以及它背后的組織達成了什么協議?
有“誓言之咒”這樣的前例在,凌萱并不懷疑她口中的“違反約定的后果”是虛張聲勢。
沈斯文眉頭越皺越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說的失憶,該不會是……”
她以為這是空無獸應付人類的謊言,還感慨有了語言能力后這智力簡直是爆炸增長啊,都知道偽裝同類打入敵方了。
但現在看凌萱一臉懵的表現,艸,她該不會連自己的來歷都忘了吧!
難道實驗有什么副作用,讓它的靈魂在穿梭時空的時候受損了?這可是個大問題……
“在你找到我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許凌萱。”凌萱意的話驗證了沈斯文的猜測。
“行吧,但就算這樣你也得給我們打工。一些需要知道的東西我會整理成資料發給你。”沈斯文著急往上匯報這個問題,只是囑咐道:“還有,程歡,慕容紳,周助理這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以你的心智應付不來,還是趕緊疏遠了比較好。尤其要小心那個叫程歡的!”
凌萱覺得沈斯文每次嘴里念出“程歡”這個名字時,臉色都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扭曲。
嘖,有故事。
沈斯文沒注意到凌萱在想什么,她已經陷入了回憶。
原本程歡的父母組合:心軟單純恨不得普渡眾生的富家女+自命清高鳳凰男——多么標準的悲劇模板,他們本來瞄準了小程歡做實驗品的。
呵呵,結果當年僅有8歲的小姑娘教給他們一個道理——人類,也是有可能不做人的!
沈斯文跟她告別,臨走前凌萱突然抱了她一下,沈斯文皺了下眉但也沒多想,大概是從哪學習了人類的告別儀式吧。
她離開后,凌萱看著眼前的面板陷入了沉思。
【名稱:掠食者之眼(沈斯文)】
【等級:6】
【類別:警惕】
【能力:鎖定(當前等級尚不能查探全部信息……)】
【飼養提示:有膽子把這種東西當寵物的,用不著飼養提示】
程家。
周成仁看著眼前兼具浪漫與莊嚴的別墅,垂在開線了的褲縫旁邊的、掌心遍布粗糲老繭的手顫了顫。
他嗓子里酸水兒直冒,想起剛才自己被保安反反復復地盤問,那眼神好像在說“這是誰家打秋風的窮親戚?”
不過是個看門的,狗一樣的東西,也敢瞧不起他?!
(其實純粹是他自己太敏感,保安可從不會隨便給人臉色看。畢竟有錢人在自家花園里種菜的也不少,還有喜歡撿垃圾的呢,可不是光憑衣著打扮能分辨出來的。)
有錢又怎么樣?他們精神是貧瘠的、匱乏的,靈魂是墮落的!
周成仁在心底反復咒罵了好幾遍,呼哧呼哧的呼吸聲才慢慢平復了下來。
唯一能令他感到安慰的是,自己心里不好受,別人也好不到哪去。
以程渺對自己的迷戀程度,估計自己在那個小破廟里砍柴、挑水、種地的時候,她也是終日以淚洗面,憔悴到到臥床不起吧。
哪怕二人物質條件天差地別,但痛苦的程度都是相同的。
周成仁想到這里,不由感慨自己的善心:雖然我不愛她,但到底還是憐憫的。
他傭人被領著走進別墅,印名牌標志的布袋被放在被擦到锃亮反光的實木地板上,一些塵土抖落了下來,顯得格外刺眼。
感受到傭人目光的注視,周成仁局促地搓了搓手,隨即臉色漲得通紅,提高了嗓門:“程渺呢,讓她給我下來!”
噔噔噔——
一個美貌婦人從樓梯上跑下來,她面色酡紅,身形圓潤豐盈,似乎是剛睡醒,眼里還盈著一汪淚水。
這一看就是舒心順意、養尊處優慣了的,跟他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兩代人。
周成仁心頭火氣,但看見對方與他對視時臉上一瞬間展露的笑容,那股怒火又漸漸消了下去。
她果然還對自己有情。周成仁知道離婚這么多年程渺都沒有再嫁,心中不免有些滿意——這個女人雖然嬌縱任性,頭腦空空,但至少還是忠貞的。
如果她一會兒哭求,自己倒也不是不能留下……周成仁打量著別墅里寬敞的空間,以及周圍來來往往的傭人,輕咳一聲,扯了扯襯衫的領口。
要算起來程家重新接納他的概率并不大,但如果程渺一再堅持甚至以死相逼,恐怕自己的那個女兒和岳父也會妥協吧……
周成仁越想越心癢,什么吃軟飯不要臉,自己為成全對方的心意而舍棄自由,換一點物質上的安慰怎么了?
他腦中思緒萬千,連怎么在程渺眼皮子底下撈錢,再在外面找個什么樣的女人生兒子都計劃好了……
好在周成仁突然想起這邊大概有他那個女兒的眼線,這才從意淫中清醒過來。
程渺:“大爺,您是來談捐款的人吧。誒呀,讓那些小年輕做負責人不就好了,您怎么還親自來了。”
周成仁:?
她說什么捐款?周成仁也不傻,來之前特意打探了一點消息——做了程家近十年的女婿,他在圈子里還有幾個能聯系上的人。不管對方出于什么目的,還是透露了消息給他。
程渺這些年也沒干什么正經工作,也就做做慈善、捐捐款,援助一些殘疾人、重大疾病患者之類的。
周成仁對此挺不屑,有錢人就喜歡搞一些面子工程,真是偽善的很。
他臉上帶出了一點不耐,“我是周成仁,跟你說過要今天要過來的!”
周成仁想到自己來這兒的目的,勉強壓住情緒,按照記憶中的樣子抿唇、皺眉、下巴后縮,凹出一副憂郁愁苦的模樣。
——以前二人在一起時,程渺每次看到他這個樣子,都會無條件后退妥協。
周成仁:“你最近還好吧?”
他故意露出一個苦笑,“我,遇到些麻煩。”
程渺正尷尬自己認錯了人呢,此刻見他這副作態,似乎又從那張黝黑皸裂的臉上看出了熟悉的輪廓。
當年柔情蜜意的日子一瞬間在眼前閃過,聽見昔日戀人的訴苦,她好看的眉都皺緊了。
周成仁瞧她這種反應,心下一喜,繼續繃著臉道:“小歡她,唉,這孩子,可能是從小缺少父愛吧,但也不能……唉,算了,我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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