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山林斜坡上，白露晞甩掉身上累贅的長衫，拼命逃跑，只要逃出這座大山就能安全。九頭寨的土匪們找了一夜未果，人馬必定困乏不堪，要么返回老巢暫作休息，要么繼續(xù)疲累散漫地搜尋，無論哪一種對白露晞而言都是有利的，她能爭取的時間也就這么點了。
恰逢陰歷七月半，世間陰氣匯聚最重，天色比平日晚得也快，似乎晌午剛過天就陰下來了，整個山林慢慢浸染了寒氣。
“吁——”馮汝勒住馬繩，守門的嘍啰一人趕緊上前牽住馬頭，一人立馬趴下弓背供大當家當馬凳下。
“滾！”馮汝蹬了一腳，翻身下馬，帶著幾分疲憊和不耐，“寨子里可有人發(fā)現(xiàn)那惡女的蹤跡？”
嘍啰們唯唯諾諾：“還沒……”
“一幫蠢貨！”馮汝怒罵，“什么事都要老娘出馬，養(yǎng)你們有屁用？！”
這罵人的話和馮婦人如出一轍，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嘍啰們互看一眼皆低頭不敢言語。
馮汝急步趕回正堂，還沒歇口氣就被馮婦人拉著哭訴。
“我的好女兒，你可一定要給你兄弟大虎做主��！”
“哭有什么用！死不了就行了！”
“你、你怎么能這么說話？他是你親兄弟啊……”
馮汝翻了個白眼，“你還讓我怎么做？我已經(jīng)下令兄弟們?nèi)プゲ稅号耍疫�她媽親自帶著人尋了一夜才回來！你兒子是獨苗我堂堂一個寨主就活該受累？”
馮婦人知道此時不能鬧翻，降低了聲調(diào)，好聲好氣地道：“為娘不是這個意思，大虎被傷成那樣……我心口痛！世上怎么會有如此歹毒的女人！我悔不該讓她活著，早點扒皮剁肉餡就好了……”
“現(xiàn)在說這些有屁用！”
“誒，誒……可大虎的后半輩子不能就此毀了，你派人去多抓幾個大夫回來，不管用什么辦法都要治好他的傷，大虎可是咱們馮家傳宗接代的獨苗哇——”
馮汝厭煩又困乏，只想早點趕馮婦人出去，“等我睡醒了再說�！闭f罷，徑直回內(nèi)房睡覺去了。
馮婦人急怒交加，在大堂來回打轉(zhuǎn)，聽見內(nèi)堂漸漸傳來鼾聲，渾濁的眼珠一轉(zhuǎn)，定下計來。
悄悄潛入房，偷偷將馮汝的寨主令摸走，直奔食窟。
“張葛，你快去山下多找?guī)讉�大夫回來，只要能治好大虎的傷啥方子都成！”馮婦人頤指氣使，對張葛沒什么好語氣。
張葛面上不悅，反問：“你怎么不去找？老丈人不在？”
“你怎么敢這么跟我說話？”馮婦人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張葛的鼻子道，“現(xiàn)在是喊不動你了是吧？沒把我們馮家放在眼里了是不是？吃我們的喝我們的翅膀硬了要造反了？白眼狼對得起我們嗎？”
張葛翻了眼皮嗤笑一聲：“早就知道你沒把我當自家人，我張葛有今天全靠自己的本事，你一個無知村婦休要對我大呼小叫，將來誰求著誰還不一定！”
“呵！口氣挺大啊，了不得了，老婆子我沒看出來你的志向遠大，連寨主令你也不聽了？”馮婦人舉起一枚銅牌伸到張葛眼前。
“你……你哪來的？是她給你的？”張葛既驚且疑，馮汝把這令牌看得極為重要，他想碰都不讓碰，現(xiàn)在令牌竟然在老太婆手里，晃得刺眼，莫非大當家轉(zhuǎn)性了？
“少廢話！下山找人，找不到就別回來！”
張葛不甘不愿地領(lǐng)命下山，而馮婦人則看著食窟里那些忙碌的奴隸有了主意。
馮汝一覺醒來時，暮色漸沉，喊人不應(yīng)頗覺奇怪，走出議事堂左右掃視，發(fā)現(xiàn)寨子里人少了不少，心道不妙，直奔食窟，早已人去窟空，第一個想法就是“張葛叛變了”，轉(zhuǎn)念一想不可能，張葛沒有這么大能耐敢?guī)ё哒麄�食窟里的人，回頭察覺隨身攜帶的寨主令不見了，仔細回想，那就只有馮婦人能干出來的事，眼神暗沉。
滿山的奴隸們被驅(qū)趕著進行地毯式搜尋，馮婦人領(lǐng)著幾個嘍啰，手執(zhí)刺鞭催促罵喝，奴隸們雙手雙腳被捆著繩索，衣衫襤褸，彎著腰低著頭。
食窟里的勞工除了土匪看守外大部分都是奴隸，他們無根無牽掛，買來就是做苦力的，這其中當然也有心性堅定忍辱負重的，或者貪生怕死的但身體強健適合苦力的，村民和商客都有。
他們長期在灰暗、濕冷、腐糜的環(huán)境里勞作，早已想象不到外面世界的不同，此刻身處林間山野，才感受到清風綠樹、花間小草的美好，連呼吸的空氣都是清新甜美的味道，自由的渴望不需要耕種，一經(jīng)發(fā)芽勢如破山之竹，無可抵擋。
一個灰衣人被鞭打踉蹌倒地，順勢撿了地上一枚石片。
“起來，給我仔細搜！全都不許偷懶！”
兩人慢慢走近，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乘看守不注意，石片被迅速傳到另一個手心里。
“磨蹭什么，快搜！”一鞭子下去，立馬抽倒了一人，鞭子像刺刀一般狂呼向倒地的人身上。
看守罵罵咧咧：“廢物！蠢貨！沒娘養(yǎng)的雜種！爬起來，想偷懶？送你去食窟砍成肉醬！”
這話成功激怒了在場的人，旁邊一個大漢眼見地上的人快不行了，也許是感同身受，平日里被壓制的那一點血性成功激發(fā)，扯了鐵鏈套在看守脖子上使勁一拉，頓時把看守勒得眼暴嘴歪一命嗚呼！
“你干什么？！想造反？”馮婦人大驚，“抓住他！”
“大家還不快逃，離開這群人間惡鬼，有多遠跑多遠！”振臂一呼，本來還呆愣的奴隸們?nèi)缤隋伒挠汀序v了！
“跑啊——”
“逃！快逃命吧！！”
……
一時之間，山上的人如同四散的螞蟻紛紛往山下逃跑，大部分人心里都存有僥幸，只要下了山，只要有路，就一定能逃出這座吃人的山。
希望、活著、自由、對美好的渴望，充斥在每個逃跑人的心頭腦海里，盡管他們已手染鮮血不知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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