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房廣元就愣住了。

        房廣元有些慌張地去看其他人，發現別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仍然在做自己的事情。

        房廣元悄悄地松了一口氣，然后看向郁丞。

        郁丞已經死機了，愣愣地看著房廣元，說：“可是……我們倆、男朋友……”

        郁丞整理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房廣元把郁丞手里的箱子放在自己桌上，然后捉著郁丞的手腕，拉到了無人的雜物間。

        前往雜物間的路上，房廣元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剛剛分手，現在是單身狀態。藺博如回來了，霍明決也不會拖著不放。

        所以，他們倆可以在一起。

        未能明說的憐惜與心疼，就這樣突兀地結出了果實。房廣元想，郁丞應該是個還不錯的男朋友。

        郁丞仍舊瞪大著眼睛，還在過載狀態。

        “我們……”

        房廣元堅定地說：“我們談戀愛，談了很久了。”

        郁丞有些迷茫地說：“男的和男的，也能談戀愛嗎？”

        房廣元目光一沉，脫口而出：“不能談戀愛的話，那你跟霍明決是怎么回事？”

        郁丞說：“我和霍總……”

        房廣元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這句話應該拿去質疑霍明決，而不是在他想要拐騙郁丞時拿來對峙。

        房廣元揉了揉眉心，壓下心頭的煩躁情緒，說：“為什么不能談戀愛？你喜歡我，我喜歡你，所以我們在一起了。”

        話一出口，房廣元看著郁丞都順眼了一些，好像自己真的喜歡對方似的。

        自己這是中邪了嗎？明明只是看他可憐而已。

        但郁丞微微抬頭看著房廣元，眼睛又大又亮，像一汪水潭。房廣元離郁丞這么近，能看到他的發旋、他的鎖骨。

        郁丞很白，白到像是一種誘惑。

        在狹小的雜物間里，房廣元似乎能聞到郁丞身上散發出來的某種香味，充滿了撩人的誘惑。

        “你要不是喜歡我，怎么會失憶之后第一個給我打電話？我要不是喜歡你，怎么會去接你，帶你來公司，還幫你搬箱子？”房廣元說：“現在你失憶了，我應該照顧你。從今天起，你跟我一起住。”

        房廣元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命令，郁丞幾乎完全無法反抗這種口吻，同事這么久，房廣元已經很清楚了。

        郁丞有些驚訝，有些迷惑。驚訝大于迷惑，郁丞忘記了問：如果你是我男朋友，怎么會不知道我的住址？

        看著郁丞乖順的樣子，房廣元胸口的一縷濁氣就那么消失了。

        房廣元笑著，抱了郁丞一下，說：“今天下班，我幫你搬家。”

        或許是因為兩人“確定了關系”，對于郁丞被分配去管倉庫的事情，房廣元都不再那么生氣了。

        郁丞之前干活就不利索，為此常常加班。仔細想來，倉庫倒真的是個好去處，至少可以不被欺負。

        即便真呆不下去了，把郁丞調到房家的公司，也不是很難的事情。

        兩人從雜物間出去，看到一眾同事聚集聊天，但他倆一出現，那些同事就做蟲魚鳥獸散，生怕不知道在聊他倆的八卦似的。

        郁丞心里忽上忽下，低著頭去拿自己的箱子，想要默默搬工位。

        房廣元端起更重的那個箱子，說：“我幫你。”

        ·

        房廣元幫郁丞把東西都搬到了倉庫，郁丞東西也不多，很簡單就放置好了。

        快到下班的時間點了，房廣元看了看手表，說：“今天我不加班，下班后去約會吧。”

        “約……會？”郁丞說。

        “是的，吃日料嗎？好不容易開到a市來的。”房廣元說。

        “我都可以的。”郁丞乖乖巧巧地說，他其實沒吃過日料，也不記得自己在便利店里見過的飯團了。

        于是下班之后，郁丞和房廣元一起，出現在日料店。

        這家日料店是新開的，幽靜昏暗，很有氣氛。

        房廣元興致勃勃地問郁丞，要不要吃這家店最有名的什么什么菜，郁丞聽不懂，默默點頭。

        只是在看到菜單的時候，狠狠地心驚了一下。

        好貴啊。

        房廣元看出郁丞的擔憂，拍了拍他的手，說：“不貴，日元結賬，有匯率的。”

        郁丞隱約聽說過，日元不值錢，于是點點頭。

        等待上菜的時候，郁丞非常拘謹，有些放不開。

        他不太習慣這種吃飯的氛圍，好像渾身上下都被看不見的繩索給捆綁住了似的。他更喜歡大排檔和路邊攤。

        “上次一起吃飯，還是法餐。不過你應該忘記了吧？”房廣元非常自然地編造道：“沒關系，我可以帶你重新去一次，找回我們共同的記憶。”

        郁丞心想：難道我們之前都吃這些嗎？

        郁丞其實不喜歡，但他從來不善于挖掘自己的喜怒哀樂，仿佛只有周圍的人高興，他就能開心似的。

        于是郁丞猶豫了一下，說：“不要吃太貴的。”

        房廣元笑著說：“跟男朋友約會，當然要吃好吃的。放心，我有錢，你男朋友可是富二代呢。”

        正巧上菜了，郁丞沒有說話。

        日料多醬油，多芥末。郁丞不會吃芥末，被嗆了一口，滿臉通紅，“咳咳……咳……”

        房廣元給他拍了拍背，說：“吃芥末不要吸氣啊，是我的錯，我忘記你忘記了。來，喝口水。”

        郁丞喝了一口水，再也不敢碰芥末了。

        吃到一半，房廣元去衛生間，郁丞繼續坐在格子間里，默默等待房廣元。

        日料有芥末，有生食，他都不喜歡。唯一能吃的，只有壽喜鍋里的邊角料。

        格子間和走廊之間由門簾隔開，能看到來回走動的鞋子。

        郁丞看見了房廣元的鞋子，知道對方已經走到格子間門口了。

        可下一秒，另外兩雙鞋子也停下來了了，是一男一女。

        “阿元，好巧。”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響了起來。

        “你……還沒跟他分手？”房廣元語氣有些詫異，還有莫名的憤怒。

        “你對我求而不得，就編出那樣的短信污蔑我。你以為阿婉會相信嗎？”那個男人說：“對不對，老婆。”

        名叫阿婉的女人說：“房先生，我需要一些證據。”

        房廣元感到很荒謬，他已經發了那么多聊天記錄，但阿婉不信，還要什么證據？chuang照嗎？

        他倒是有，可現在郁丞就在里面……

        房廣元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安靜的格子間。

        那男人敏銳地意識到了什么，拉開簾子，看到了郁丞如小學生一般正襟危坐著，眼神躲閃而緊張。

        “哈，既然已經有新的目標，就不要再糾纏我了，房先生。如果您能調整好心態，我和阿婉的婚禮，歡迎您到來。”那男人用微妙的眼神看向郁丞，說：“還有您的新男朋友。”

        “……”房廣元看著那對未婚夫妻離開，心里說不出的惡心感。

        還真是般配啊。

        房廣元收回目光，看見郁丞正盯著自己看。

        可自己看過去的時候，郁丞又飛快地轉移了目光，低著頭吃一小塊豆腐。

        站在房廣元的角度看，能看見郁丞咬住豆腐時紅潤的嘴唇，還有顫動的薄如蟬翼的眼睫毛。

        如此令人心動。

        房廣元咽了一下口水，對郁丞解釋道：“是一個渣男。明明是同性戀，還要跟女孩子結婚。我之前發短信罵他了。”

        郁丞善良又好騙，聽到這一句話立刻抬起了頭，擔心著：“他不喜歡那個女孩子，為什么還要跟她結婚？”

        房廣元難得覺得有一絲愧疚，郁丞真的太單純了，他利用郁丞的單純，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好人。

        房廣元說：“有些人結婚，不是出于愛，而是為了利益。”

        郁丞迷茫地皺起了眉頭。

        七年后的世界好難懂。

        吃完日料，房廣元本應幫郁丞搬家。

        可剛剛要上車的時候，房廣元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房總打來的，讓他回家一趟，他媽媽病了。

        房廣元不想理會房總，可媽媽畢竟是不一樣的。

        房廣元只能愧疚地對郁丞說：“抱歉，我媽媽病了，我得回去看看。今晚不能幫你搬家了。”

        郁丞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明媚地笑著，說：“好啊。”

        “……”房廣元扭頭盯著郁丞，說：“不跟我一起住，你很高興？”

        郁丞說：“我……”

        要同居，郁丞覺得壓力很大。所以房廣元接到這個電話，他的內心是竊喜的。

        看郁丞吞吞吐吐，房廣元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現在對你來說，我還是個陌生人。所以你不想跟我同居，我能理解。”

        郁丞還以為房廣元會生氣，沒想到對方竟然這么好說話。郁丞對房廣元的信任多了一層。

        “但是為了補償我，你該給我一個吻。”房廣元說著，摟住了郁丞的腰，傾身要吻過來。

        郁丞下意識扭頭，將這個吻躲過去了。

        房廣元親在郁丞臉頰上。

        郁丞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房廣元：“……”

        “用不著道歉，就算我們是情侶，你也可以拒絕我。郁丞，你要學會拒絕別人。”主要是霍明決，但后半句話房廣元沒說。

        郁丞懵懵懂懂地點頭。

        房廣元嘆了一口氣，說：“我得趕緊回家，我給你叫個車。”

        想了一下，房廣元又說：“回家之后記得鎖門。”

        郁丞乖巧地點點頭，說：“好。”

        房廣元想：霍明決已經得償所愿，大概不會管這么一個小小的替身。只要郁丞盡快搬家，就能從霍明決的世界里拉扯出來。

        他想將郁丞攏到自己的羽翼下。

        ·

        王秘書開著載著霍明決，朝別墅駛去。

        霍明決偶然一抬頭，從窗外飛快掠過的景色之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霍明決開口道。

        “什么？”王秘書一邊開車，一邊回頭。

        “沒什么。”霍明決收回目光，淡淡地說：“去郁丞那里，別墅太遠了。”

        “……”王秘書心里一咯噔。

        郁丞昨晚收拾東西，不知道有沒有搬走。

        昨天郁丞說了那么多話，他一句也沒敢跟霍明決說——當面指責霍明決，他沒有這個膽子，他還想要工作。

        “怎么了？”霍明決問，車子里有淡淡的威壓。

        王秘書忐忑地說：“噢，郁丞最近想搬家，不知道今晚在不在。”

        王秘書從后視鏡里觀察著霍明決。

        霍明決喝多了酒，不太舒服地閉上眼睛，說：“沒事。”

        他頭暈，只想盡快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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