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傳來微微的疼痛，有點兒發麻。

        郁丞不可置信地看著霍明決，不敢相信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

        霍明決被打得側頭，眼鏡有些歪了，頭發遮住了他的眼神，郁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無端覺得害怕。

        霍明決身上的氣場……太恐怖了。

        下一秒，郁丞看到霍明決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個沒有絲毫情緒的笑容。

        “我幫你媽媽交了醫藥費，你就是這么對我的？”霍明決盯著郁丞，一字一句地說。

        醫藥費。

        郁丞愣了一下。

        王秘書不知道何時趕了過來，也不知道他看到剛剛發生的事情沒有。

        王秘書說：“郁丞，霍總剛剛預付了三十萬醫藥費，你不用操心經濟上的事情了。”

        郁丞有一瞬間，不知道該作出什么反應。

        謝謝？還是對不起？

        郁丞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霍明決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等著郁丞說出那句經典的“對不起”。

        可沒想到，郁丞丟下一句“不用了”，竟然就這么離開了。

        霍明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間，隨后便惡狠狠地盯著郁丞的背影。

        王秘書也愣了一下，說：“霍總，郁丞的媽媽削了蘋果，想要……請您吃。”

        霍明決摘下眼鏡，掏出手絹仔細地擦了擦，然后戴回鼻梁上。

        “吃，怎么不吃？”霍明決整理了一下西服，朝病房里走去。

        郁丞正在打掃衛生，有病友向郁丞打聽：“丞仔，剛剛那個是你老板嗎？你在哪里工作啊？看起來賺不少喔！”

        郁丞沒有說話。

        媽媽笑了笑，說：“丞丞，你那個老板人很好啊，說是工資沒發你就走了，所以特意給你送回來哩！”

        郁丞看得出來，媽媽也松了一口氣。

        自己身體不好，害得兒子只能去做保姆，女兒高三還得走讀照顧自己……這對病人的精神狀態非常不利，她會覺得自己是累贅，拖累了子女。

        自己是不是還不如去死呢？

        霍明決的到來，在某種程度上是很讓媽媽寬慰的。

        郁丞在a市，應該生活得還不錯吧，這樣受到老板的賞識。

        郁丞動作頓了一下，說：“媽媽，我去給大家買熱水壺。”

        是他一次性打壞了所有人的水壺，他應該賠償，而且他不想在這里面對霍明決。

        “哎，丞丞，把這蘋果拿給你老板，我剛剛削的。”

        郁丞不想理會，可他還沒來得及多說什么，霍明決和王秘書又走進來了。

        霍明決接過那切成幾瓣的蘋果，自己沒有吃，而是直接塞到了郁丞嘴里。

        郁丞愣了愣，病房也有了片刻的凝固。

        丞丞和這個老板，是不是有點奇怪……

        郁丞想要把那瓣蘋果拿開，誰知霍明決更加用力，幾乎要硬塞進嘴里了。郁丞眼角余光掃到房間里的其他人，他們眼光探究，幾乎愣住了。

        郁丞不想被其他人發現端倪，還是張開嘴，把那瓣蘋果吃下去了。

        霍明決便笑了一下。

        霍明決看向郁丞媽媽，說：“伯母，我們公司離不開郁丞，所以打算給您請個護工。這是屬于公司的員工福利。”

        霍明決這么說，郁丞媽媽愣了一下，然后看向郁丞，說：“如果公司實在離不開你……你還是先回去工作吧。”

        郁丞說：“可是……”

        “我這個病什么情況，你還不清楚嗎？三天兩頭來一次，其實也不會死，對不對？我還等著你娶媳婦呢。”郁丞媽媽看向郁丞，微微笑著。

        她是很好很好的人，所以聽到霍明決說公司離不開郁丞的時候，她第一反應是替郁丞高興，第二反應是替公司著想，覺得自己耽誤了人家公司的發展。

        要不，怎么老板到追到這里來了呢？

        但她唯獨沒有想過，自己是很需要親人在身邊的。

        霍明決說：“我們會盡快安排護工過來。公司里還有事情，我就先把郁丞帶走了。”

        霍明決臉上帶著笑意，抓著郁丞的手腕，把人帶出了病房。

        病友們看著霍明決和郁丞的互動，難免覺得有些怪怪的，但也沒有多想，只是朝郁丞的媽媽夸獎道：“丞仔有出息叻，而且性格也好。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結婚哦？”

        郁丞媽媽說：“談著了，談著了。”

        郁丞媽媽的眼神有一些悲傷和失落。

        郁丞顧忌著他人的眼光，直到走出了病房，才掙脫開霍明決的手，說：“放開我！”

        聲音里帶了一絲怒氣，霍明決還是第一次見到郁丞生氣的樣子，一個沒忍住，竟然笑了出來。

        再摸了摸臉頰剛剛被扇巴掌的地方，似乎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傷口。

        真有意思，兔子極了也會咬人。

        聽到霍明決的笑聲，郁丞更加憤怒地看了過去。

        “鬧夠了嗎？”霍明決脾氣很好。

        郁丞卻在霍明決的反應中，感受到了一絲寒冷和恐懼。

        他明明已經這樣表達情緒了，霍明決卻只是把它當作一種好玩的東西。

        郁丞說不出那種感覺，只是心口堵得慌，說不出的難受。

        霍明決說：“現在，你應該回去履行你的工作了。”

        郁丞說：“我辭職了。”

        霍明決沒說話。

        郁丞鼓起勇氣，抬頭說：“我辭職了，我找到了新工作。”

        就你那日結服務員嗎——

        霍明決剛剛想開口說這句話，沒想到身后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郁丞？”

        霍明決轉過頭，看見了一個女生。

        那個女生從打扮到氣質，都能夠很清楚地分辨出她身上的大學生氣息。

        容楓走過來說：“你媽媽在這里住院嗎？沒想到這么巧。”

        郁丞下意識看了一眼霍明決，說：“怎、你怎么來了？”

        容楓說：“我昨天不是住在舅舅家么，我舅媽生病了，我來醫院看看她。現在就要回去了。我打算去找個新的兼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說完這句話之后，容楓才仿佛注意到霍明決一樣，扭頭奇怪地看著他：“這是你朋友嗎？”

        “不是，”郁丞說著，拉著容楓往外走，說：“那我們現在就去找兼職吧。”

        不知道為什么，郁丞很害怕容楓和霍明決多說幾句話。

        郁丞情急之下拉住容楓的手，容楓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霍明決卻盯著兩人牽手的地方，臉色沉了下來。

        “哦哦哦，現在就去嗎？等等，我跟舅媽說一下。”容楓說。

        “不用了，他已經找到工作了。”霍明決語氣平靜地說。

        雖然聲音不大，但霍明決莫名帶著一股讓所有人都能聽到他說話的氣場。

        容楓停下腳步，“誒？”

        “我是他的老板，現在找他回去工作的。”霍明決看向容楓的眼神，甚至很有禮貌：“你需要找工作嗎？簡歷發給我，我可以向你提供一些工作機會。”

        霍明決身上的精英氣質太明顯了，容楓一點兒也不懷疑他的身份，只是猶豫了一下，說：“我還沒有畢業，現在正在找工作，我什么都不會……”

        郁丞條件反射一樣地說：“不要。”

        霍明決說：“哦？”

        容楓也看著郁丞。

        郁丞有些說不出話，就在這時，媽媽竟然從病房里出來了。

        郁丞媽媽看著郁丞和容楓相牽的手，愣了一下，立刻笑了出來：“丞丞，這就是你的女朋友嗎？怎么不提前告訴我。快進來坐，這里有蘋果呢。”

        容楓愣了一下，紅了臉，說：“我沒有，我……”

        但郁丞媽媽已經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

        郁丞長這么大都沒有交過女朋友，媽媽擔心他會孤獨。現在看見容楓，郁丞的媽媽覺得很高興。

        郁丞不知道該如何對媽媽解釋，下意識說：“我……我們還有事情，先走了！”

        郁丞拉著容楓，一溜煙跑進了電梯。

        郁丞媽媽愣了一下，才注意到霍明決的存在。郁丞媽媽尷尬地對霍明決說：“領導，真不好意思……我代替丞丞對你道歉……”

        霍明決轉身朝著電梯走去，王秘書微笑著對郁丞媽媽說：“不用在意，現在是下班時間呢。希望您保重身體，有什么困難都可以告訴我的。”

        霍明決已經走很遠了，王秘書囑咐完郁丞媽媽，便跟上了霍明決。

        電梯門關上了。

        郁丞心里松了一口氣，霍明決沒有跟上來。

        兩人的手早已經松開了，容楓看著郁丞的表情，擔憂地問道：“怎么了？你老板……很壞嗎？”

        郁丞說：“他不是我老板。”

        “那剛剛……”

        “我不想干了，我沒想到他會過來找我。”郁丞想不出來要怎么描述他和霍明決的狀況，籠統地解釋道。

        “啊，那找仲裁啊。找工作都是雙方的。”容楓說。

        郁丞垂下眼簾，有些難過地說：“是啊。”

        怎么變成現在這樣子的，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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