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境恒把令柔的行李箱放好后，開門讓令柔坐進后座。

        令柔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陸境恒沒回應，繞到另一側坐進來。

        令柔側身去拉安全帶系上的時候，伍鎧從駕駛座探出頭來和她打招呼：“早，令助理。”

        令柔這時才注意到他，忙回道：“啊，早啊，伍鎧。”

        她并沒有多加一個哥字，因為她覺得伍鎧看起來像同齡人，不好意思稱為哥。

        陸境恒倚靠在后座上，轉頭看了一眼令柔。

        “陸少，人齊了，我們出發。”伍鎧邊說邊啟動車子。

        車開出十幾米后，伍鎧故意問令柔：“令助理，剛剛那男的是你鄰居吧？”

        他的目的是幫陸境恒問。跟了陸少那么久，他已經摸清了一點他的性格。

        令柔點點頭：“對呀，你猜到了？是住我樓上的，剛搬來一個多月。”

        “哦……”伍鎧意味深長地說道，“那挺熱情啊。”

        十分鐘前，伍鎧開車到了令柔住的公寓附近，遠遠就見到她站在路邊，便打算開到她前面然后下車幫她拿行李。但離她還有幾百米遠的時候，他看見有個男人特意繞道走向令柔，和她聊天。伍鎧就隨口和陸境恒提了一下，并按了兩聲喇叭。

        之后就變成了陸境恒親自下車去幫令柔拿行李。

        “不過我們陸少也很熱情，”伍鎧特意加重音，“主動幫令助理拿行李。”

        陸境恒正倚靠在后座上看著手機，聽到他的調侃，抬眼皺眉冷聲道：“閉嘴。”

        “收到！”伍鎧嘿嘿笑了兩下，拿過一對無線耳機戴上，“從現在起，我將專心開車，兩耳不聞車內事。你們聊。”說完，打開了車載音樂。

        車內瞬間恢復了安靜。

        但令柔感覺自己的表情僵住了。

        她不是單細胞動物，聽不出伍鎧那句話的意思。其實她也注意到了陸境恒的特別舉動，不過她理解成是一種紳士表現，而且她想起那次一起吃飯的時候，秦峰和伍鎧也揶揄過她和陸境恒，感覺他們只是習慣這樣開玩笑罷了。

        再加上想起閔蘭姐的建議，她就想干脆裝傻，道聲謝就含混過去，卻沒想到伍鎧特意指出來。

        令柔尬住了一會。

        不過不說話可能更令人懷疑，于是她側過頭對陸境恒說了句：“謝謝副總。副總一直都很好人，我知道。”

        令柔覺得這個回復非常大方得體。忍不住心里有點小得意。

        陸境恒頓了頓，轉頭看向她。她雙手擺在合攏的腿上，安靜地端坐著，眼睛直視前方。

        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后，陸境恒把手機放在中間的扶手上，挽起手側了側身，問道：“好在哪些方面，說說。”

        “呃？”令柔當即一愣。

        然后緩緩轉過頭，看著陸境恒。

        他朝她揚了下眉，特別強調：“說你知道的。”

        令柔傻眼。沒想到被陸境恒撿了個漏洞。

        只好接招。

        “好……”令柔吞了吞口水。

        然后一邊回想陸境恒做過的事，一邊提煉閃光點：“有紳士風度……豁達有氣量……做好事不留名……”

        不知不覺越說越順暢。

        “低調內斂，是非分明，鋤強扶弱，行俠仗義，不念舊惡，以德報怨，”

        “還有對老同學非常照顧。”

        陸境恒默不作聲地聽著。

        前面幾個評語聽得他心里挺愉悅，嘴角幾乎要彎起。但越聽到后面就越皺眉，覺得令柔像在敷衍了事。

        再聽到最后那句“對老同學非常照顧”的評語時，他感覺他的心意都喂了狗。

        陸境恒不由地想起那天她說的那句“想起同桌兩三事”，有點確信她是在耍小聰明了。

        眼神自然地就暗了暗。

        不過令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看到陸境恒皺起眉，以為是他覺得不好意思的表現，于是就對他善意地笑了笑，想表達鼓勵。

        然而她的笑在陸境恒看來，卻不是那個味。

        陸境恒微微瞇了瞇眼，眸光里夾雜著一絲打量，像在揣度令柔的笑意。

        默了幾秒后，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忽然問道：“這么完美的男人，喜歡嗎？”

        ？

        令柔先是一怔，接著笑容凝固，之后腦袋炸成了空白。

        她驚愕地看著陸境恒。白皙俏麗的臉上頓時一片羞紅，并迅速蔓延至耳根。

        心跳快得連呼吸都跟不上。

        大腦盲音了許久后，才漸漸恢復思考。

        令柔快速看了一眼前面駕駛位的伍鎧，見他戴著耳機在搖頭晃腦，松了一口氣。然而視線轉回到陸境恒那，眼神交互的瞬間，她又覺得臉燙了起來。

        空氣中有異樣的情緒在涌動。

        令柔強裝鎮定地看著陸境恒，越看越覺得他那雙深邃的黑瞳里，隱約有一絲戲弄的意味。

        仿佛他又開始舊日同桌上身了。

        令柔低下頭，機靈地把問題拋回給陸境恒：“什…什么意思？”

        “……”

        他果然沉默不回答。

        默了片許后，陸境恒才悠悠說道：“你在背成語詞典，還是剛看完武俠小說？”

        “被你那樣形容，我感覺自己快要成神了。”

        令柔頓時恍然大悟。

        “哦……哈哈……”

        她尷尬地笑了笑，結巴回道：“是、是夸張了點，用詞不夠貼切，不、不過，差不多吧。”

        陸境恒動動眉，不屑地問：“差不多？”

        令柔沒看他，點頭：“嗯。”

        她確實覺得差不多。

        幫助文旅部的事情就是鋤強扶弱，幫助于老師的事情就是行俠仗義……

        “呵。”

        見她那樣的態度，陸境恒輕哼了一聲。顯然不相信她說的話。

        不過他先前眼里的不爽已然消失，變成了饒有興致的的打量和揣摩。

        陸境恒掃了一眼令柔的裙子，隨后視線掠過她的齊肩秀發，停在她的耳朵處。

        大部分頭發被別在了耳后，有幾縷垂落在前。

        露出的耳朵紅通通的。

        他嘴角輕輕揚起，眼底掠過不明的笑意。像是找到了一個有趣的交流方式。

        “出去游玩怎么不穿得彩色一點？”陸境恒漫不經心地問。

        令柔愣了愣，低眼看看自己的黑色裙子。

        她老實回答：“啊，因為黑色能適配各種場合，不容易出錯。”

        “哦，我還以為你特地穿黑色，”陸境恒故意拉長尾音，痞聲說道，“是為了和我搭配。”

        輕浮的語調飄進令柔的耳朵里，忽地一下，讓她的臉又像著了一團火似的。令柔抿緊嘴，緊張地瞄了一眼前面的保鏢伍鎧。還好，他依然在專心聽著耳機。

        她又轉過頭，眉頭幾乎要擰成一團地看著陸境恒。

        他眼里明顯有笑意。

        他，這是，調侃上癮了嗎？

        “怎、怎么可能。”令柔紅著臉解釋，“是閔蘭姐告訴我這樣穿比較適合的，而且她今天也會這樣穿。因為我們都沒有坐過私人飛機，還有去私人海灘什么的，好像都是一些高級場合，所以覺得穿正式點不會出錯。”

        陸境恒：“……是這樣？”

        “當然是。”令柔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西裝，“而且副總今天不是也挺正式的嗎？”

        陸境恒：“……”

        “你不信我就算了，可是應該信我師父的判斷。”令柔忽然俏皮一笑，點道，“畢竟她在鴻信呆了八年，對鴻信的企業文化還是很了解的。”

        言下之意，總裁辦那么講究，誰敢拖你后腿。

        她的伶牙俐齒讓陸境恒一時無言以對。默了默后，他扯了一下嘴角作罷。

        “休息了。”陸境恒閉上眼仰靠在后座椅上。

        令柔長舒一口氣。

        雖然她努力裝著鎮定，但內心其實一直在波瀾起伏。

        隱隱約約中，她感覺陸境恒對她的言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好像變了點風格。

        變得有點撩撥意味。似有意，又似隨意。

        令柔默默靠著后座，想了又想。之后她瞥了一眼前方駕駛位，保鏢沒什么異樣，便也閉上眼休息。

        待車內完全安靜下來后，伍鎧狡猾地眨了眨眼。

        才重新啟動車載音樂。

        -

        另一邊，機場高速路上，一輛奔馳勻速前行。

        車內非常安靜。

        閔蘭一直看著車窗外。途中除了接過秦峰遞來的一支礦泉水，順便聊了幾句關于目的地的信息外，就沒有和對方有過多的交流了。

        一向人來熟，喜歡噼里啪啦說個不停的她，竟然在大半個小時里，和空間里唯一的人類毫無交流，她自己也覺得奇怪。

        按理她應該可以趁此機會，向那位保鏢哥套點話，看看副總對令柔是什么看法。

        可她愣是一個問題都沒問。

        她隱約記得令柔說過這保鏢哥和自己年齡一樣。

        莫名就沉默。

        但眼睛會偶爾打量一下駕駛位的那個男人。

        -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后，兩路人馬都到達了機場的公務機樓。

        令柔和陸境恒一行人停好車后，先去貴賓廳等。

        等了一會，閔蘭和秦峰也來到了貴賓廳。

        令柔一眼就看到穿著淺色衣褲的閔蘭，頓時懵圈。她趕緊從沙發上起身，快步走到他們跟前。

        和秦峰打了招呼后，她小聲急問閔蘭：“閔蘭姐，你不是說一起穿黑色禮裙的嗎？怎么你穿的是褲子？”

        “哦，哈哈……”閔蘭見令柔一臉著急的表情朝她走過來，就猜到她想問什么。

        等秦峰往前走開后，閔蘭才抱歉回道：“不好意思令柔，早上我不小心灑了牛奶在裙上，所以只好換衣服了。”

        但其實閔蘭是故意的。她騙令柔打扮，自己則穿得像個助理，甘當綠葉。

        閔蘭從之前和令柔的聊天里得知，副總經常穿黑色西裝，覺得他應該挺喜歡黑色，所以就讓令柔穿了黑色小禮裙。現在看來，真是太適合了，令柔看上去優雅又大方，不像助理了。和那邊穿著黑色西裝的副總看起來就像一對的。

        閔蘭心里得意了一下。

        可令柔卻羞得很：“哎呀，我這回丟臉死了。”她不太相信閔蘭說的話，感覺自己又被故意推了一把。

        “有什么丟臉的，”閔蘭笑道。她并不知道令柔和副總說了什么話，以為她只是害羞穿裙子的事。她推著令柔往前移步，“走吧，別想那么多，我還得和副總打招呼呢。”

        令柔無奈，不知道說什么，只好硬著頭皮往陸境恒那邊走去。

        “您好副總，我是文旅部的策劃主管閔蘭，也是令柔在文旅部時的入門導師。”閔蘭走到陸境恒面前，輕快地打招呼和自我介紹。

        “你好，閔主管，”陸境恒站起來，朝她點頭打招呼，“經常聽到令柔提起你。”

        令柔站在閔蘭旁邊，低著眼，根本不敢看陸境恒的表情。

        “是嗎？哈哈哈，”閔蘭開心笑道，“好巧，令柔也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聽到她的話，令柔在閔蘭旁邊干瞪眼。陸境恒在閔蘭對面怔了怔。秦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閔蘭。伍鎧不知所以故面無表情。

        閔蘭忽然意識到自己興奮過頭，說得太明顯了，即刻換回職業表情，禮貌微笑道：“很榮幸有機會跟隨公司高層出去參觀一下。感謝副總邀請。”

        客氣完，大家等待工作人員辦理登機手續和搬運行李上機。

        幾分鐘后，一切手續就已辦好，簡單安檢完，一行人搭乘接駁車去登機。

        私人飛機就在不遠處。

        閔蘭做過功課，一眼就認出了飛機類型，是一架灣流。價值幾億，單單停放在機場一年的各種費用就要上千萬。飛一趟相當于幾十萬就花掉了。

        閔蘭不禁感嘆，有錢人的世界真是壕爽啊。

        登上機艙，里面的奢華設施讓閔蘭和令柔大開眼界。她們選擇了帶餐桌的雙人座位坐下。陸境恒等人則坐到她們后面的幾個單人座位上。

        飛機起飛后不久，空姐開始為大家端來食物和酒水。

        和三個男人的不同，令柔和閔蘭的桌子上擺滿了一桌食物。面包，咖啡，熏肉，水果，各種膨化小食和堅果等等。

        “副總，你們的東西好像不多，要不要過來一起吃？”閔蘭回頭問道。她覺得可能是因為他們的壁桌不夠大的原因，所以食物放不了太多。

        “不用了。”陸境恒翻閱著一本雜志，頭也不抬地回道，“就是給你們準備的。”

        “哦……這樣，哈哈，那好，謝謝副總。”

        閔蘭轉回身來，向令柔豎起大拇指，悄聲說道：“這男人細心。”

        令柔尷尬笑笑，沒說什么。腦海里卻想起之前和陸境恒的對話。

        原來你還挺能吃。

        女生逛街都是這樣。

        也不知道這一桌滿滿的食物，和那些話有沒有關系。

        之后，乘客們吃的吃，休息的休息，看報的看報，并無過多交流。

        大概一個半小時后，飛機到達了亞城上空。令柔透過小窗戶，看到白云下面是一片無邊的藍色海岸，心情愈發愉快。

        臨近中午十一點半，一行人下了飛機，霎時就感受到了來自海洋氣候的問候。

        巨熱巨曬。

        令柔拿著行李，站在陸境恒一旁，等閔蘭他們。

        她瞥了一眼陸境恒，看他一身黑色西裝，代入了一下感受，頓時覺得身體熱得直冒煙。

        她皺眉打量的表情正好被陸境恒看見，并一下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盯著她，眉心上挑，問：“看什么？怎么現在只有你穿黑裙？”

        令柔心一跳，急忙別過頭去，羞窘說道：“閔蘭姐真是那么說的，只是她忘了。”

        “呵。”陸境恒哂笑了一聲。

        表情玩味。

        之后大家離開機場，轉乘租來的兩輛豪車，開始向目的地月芽灣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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