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聽雨?美人泣音
“世子要賭,在下求之不得,便是不知,世子以何為質?”齊睦身形為側,落下一枚黑子,南北兩面的黑棋頓時連城一片,以鉗形攻勢向白棋殺去。
一股浩然氣隨著齊睦的話涌出,以其為中心,向周遭的眾人襲去,焚香失其味,琴韻亂其律。
陸行臉色有些難看,這些浩然氣盡數是朝他襲來的,先前在山谷可借寶氣和無主的浩然氣凝聚成劍氣還擊,可現在沒有任何能凝聚劍氣之物,硬生生吃了這一下,讓他肺腑生疼。
“世子若是不言,便由在下替你敲定。用那魏穎為質,輸了她便歸我。如何?”
琴音微滯,魏殷明顯是被嚇到了,撫琴的動作都變得有些生澀。她躲閃著齊睦赤裸裸的目光,若非有薄紗屏風為阻,定能瞧見魏殷臉頰上的慍怒。
“啪、啪!”齊睦將雙手置于同側,輕拍兩下。
隨行的武夫抱著一個紅木盒子走進隔間,將紅木盒子放到榻旁,剛好在美婢的一側。
“送世子一份大禮。”等到武夫退下,齊睦對美婢抬手,道:“打開吧。”
美婢小心地打開紅木蓋子,玉手扣著深紅的木框,平添一份美意。
“哐當——”木盒落到地上,美婢抿嘴戰栗,雙手無力支撐,如玉的肌膚上染著一層紅暈,棉制紗裙失去依托,一滑到底。玉背麗如琥珀,潔凈無瑕疵,柳骨垂絳,些許溝壑更生萬般嫵媚。
“唔嗚、嗚——”淚如大雨,傾盆如注。淚水于鎖骨聚集,如人間苦海,痛楚洗徹胸脯,膚如玉、淚如雨,滴水石穿。美婢只呆呆地再看一眼紅木盒內的景象,一個瞪圓雙目的人頭,脖面血未干。
“弟、弟!”聲如利刃,撕心裂肺。美婢一把抽出頂上發簪,淚雨作衣,青絲垂落為披帛,哭聲如書中杜鵑,她欲抬頭怒視齊睦,想討個公道。
齊睦熟視無睹,自顧自地落下一手黑子,此棋甚好,逼得白棋再無周旋余地。
“世子,該你了。”言語中,渾然沒把美婢當回事,
美婢失落地垂下頭,跪起身子,衣裙再落,風光勾勒。手中的木簪掉了個方向,再是牢牢握住。她壓下身子,蜷曲如一只委屈的玉兔。
聽雨?淚比雨澀,落如瀑布,一去不返。
齊睦瞧了眼木盒中的人頭,饒有興致地端起案上茶水輕嘗,再看向于薄紗后撫琴的魏穎,只覺風光無限。
“咻——”破空的響聲劃過棋盤,銀簪上泛著綠色流光,直朝著陸行的胸口而去。
“公子!”魏穎一聲驚呼,連忙跑到陸行身側,將行刺的美婢一把推開。
陸行面生苦澀,咬牙問向美婢:“為什么?”
“對、對不起……若是我不刺殺公子,主人會將弟弟的尸首剁了喂黑狗……我想下輩子他能攤上個好姐姐,他該有下一世。”美婢接連磕頭謝罪,甚至不小心撞倒了香壇,滾燙的香灰烙在她潔凈如玉的背脊上,留下無數紅痕。
聞此,陸行心生嘆息:紅顏薄命,可憐人罷了。胸口的寒意讓他皺眉,抬首看向齊睦,問道:“下毒了?”
齊睦點頭,見陸行不再落子,便再下一子,自顧自收起黑棋所吃下的白子。
“三日散,三日過后,閻王索命,便是道家的元嬰真人身中此毒,也得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
“此毒是我特地從東海白帝求來的,為你而備!”齊睦的目光如饕餮,其中有無數貪婪。
陸行撐起身子,微微一笑:“如此說,我還有三日光景?”
“那便好,三日,殺你足矣。”劍意化為小錐敲在陸行的泥丸宮中,以此保持清醒,他正了正身子,強行提起幾分力氣。
齊睦不以為意,淡笑著搖頭:“殺我?世子該知你自己是如何下山的?若是孫琦不死,你哪來的機會?”
“說起來,我還算世子的恩人呢,既然世子喜歡我這美婢,便讓她同你一塊陪葬。”
陸行雙眼微瞇,問道:“孫琦為你所殺?”
“呵呵,”齊睦嘴角掛著一抹邪笑:“世子自己琢磨吧,我可從未承認。包括世子你,若是死于毒下,可與我齊睦無關,下手的是一名惡毒女子。”
“等世子走后,你的柳丹揚和魏穎,我都會替你照料一二的。”齊睦的手想要撫摸魏穎的臉頰,卻被她偏頭躲開。
陸行站起身子,自高而低注視著齊睦,神色毫無退讓之意,道:“齊兄都這般說了,今日你我不死一個,反倒有些說不過去了。”
“三日,還是有些久了——”
齊睦當即起身,怒目而視,陸行這副裝腔作勢的模樣讓他尤為不爽,怒道:“你憑什么殺我?樓下尚且由我五名中三樓的武夫,若我今日想動手,便是揚了你照南軒亦不為過。”
“試試?”陸行咄咄逼人,再度道。
此時此刻,齊睦反倒退縮了,照他的算計,只要陸行不算真死在他手里,就激不起北地的眾怒。可若真親手殺了陸行,事情便不再朝著他所預料的方向去了。
“世子的激將法有些拙劣了,如今的你,已經沒資格讓我與你搏命。”
“轟隆!”城北一聲巨響,整個賈城都震動起來,照南軒內的花樣、擺式掉落一地。
兩道身影從天空劃出一道弧線,中途流光不斷,待回到照南軒后才齊齊收手。
齊睦見狀,從二樓一躍而下,重新回到了車架旁。
陸行皺著眉頭,心想:楚褚定是不會輸的,倒是自己這邊栽了跟頭。
低頭看到匍匐在地上、衣衫滑至腰間的美婢,陸行將自己的外衣脫下,為其披上。
美婢眉眼微顫,她本萌生死意,可肩上白衣綢緞的分量顯得格外重,眼簾抬起,欲追逐陸行的身影,卻見陸行已經一躍下了二樓。
“姑娘,將衣衫穿好吧。公子良善,不會要你性命的。”魏穎瞧著美婢的窘境,心中雖是氣憤,但還是好言勸說。隨后,她匆匆走扶梯下了二樓,陸行身中劇毒,她很是擔心。
照南軒外,楚褚和公孫倡負手收拳、相視站立,并未再動手。
待到兩位公子皆數下樓,他們二人才各自回到自己的陣營。
“如何?”齊睦低聲問道。
公孫倡答道:“我略輸一籌,不過,先前答應世子的已然做到,對方亦是沒了一戰之力,無三五日的功夫不可能恢復。”
“好,”齊睦回首看向陸行,眼中透露出殺意。
陸行對楚褚詢問道:“三叔,如何了?”
楚褚嘿嘿一笑:“留了手,也就打塌北面的四里城墻。”
打塌了?魏穎聽得愣住了,她便是想,也想不到四里的城墻該有多雄偉。
“世子!”齊睦朝陸行高聲喝道:“禮也送到,架也打了,若無其他事情,在下可就告退了。”
“我讓你走了嗎?”陸行的質問之聲很是郝亮:“齊兄莫是忘了欠我樣東西?”
齊睦笑道:“世子盡管說,但凡我所有之物,無不可給世子。”心中萬般得意,陸行在他眼里已是必死之人。
陸行打放聲道:“如此,那便留下齊兄的一個巴掌聲。”
齊睦眉頭皺起,他有些想不明白了,這陸行莫不是在龍虎山上呆傻了,身重劇毒,怎還有如此底氣?
“世子莫不是在說笑?莫要忘了,我身邊尚且有五名中三樓的武夫,足以滅了你這照南軒,讓你顏面不存!”
陸行搖頭失笑:“齊兄莫不是耳背,說了試試,怎么這般墨跡?莫非是只紙老虎,唯有嘴硬。”
這話齊睦忍得,其后的五名武夫卻是怒視而出。
兩名斷江境武夫和三名翻山境界武夫,方才聯手欺負辛乙的矮子和鐵拳也在其中。
“我家小王爺敬你一聲世子,你且莫要不識好歹!說到底北地不過是異姓王,受天下人覬覦。而你尚未加冠,喚你一聲世子別真以為你手握北地數十萬鐵騎!”
陸行不甚在意對方的言語,這一回是替辛乙和魏穎出氣,至于下毒之仇,明日定會登門再報。
“幾位既然出來了,那便,戰!”
陸行探出一只手,手指蒼天,喝道:“劍來!”
聲如雷音,如凜然劍氣直沖云霄,隨后響徹在整個賈城。
商賈、俠客、鐵匠鋪,他們手中的劍應聲而顫,似乎在回應這天空落下的無上劍意,然而劍意更擇劍,半天看不上一柄,直至……
“混蛋,”北城墻的一個角落,楚修明死死按著自己的佩劍,酒葫蘆也丟到了地上。一番拉扯之下,楚修明拗不過自家的劍靈,只好放手讓它飛去,還順手將一股浩然氣附著在上邊,生怕陸行小子不是自己的劍不心疼,給它弄壞了。
而在楚修明的身后,城北塌方四里石墻,一目不可望其極。
劍如流光,載著一位賢人的半數文運,如一座浩然小舟駛過長空,在滿城人目光的羨慕下,最后落到了陸行手中。
“還真是客氣,”陸行感受著劍上的浩然氣,有這些浩然氣在,莫說五位中三樓的武夫,便是翻個倍,他都有把握全勝。當然,不能算上武道第六樓。
“幾位,一起上吧!”陸行手持文劍,一身氣勢達到頂峰,踏出一步向五人走去。
五名武夫紛紛側目,宗師劍意讓他們為之忌憚,好在陸行不是修武道,肉身脆弱無比,真打起來,他們也有勝算。
五人應聲而上,以五個方向發動進攻,皆是全力出手,力圖一擊求勝。
“哐、哐……”接連五下響聲,劍如流光,一挑一個準,一招下來五人被陸行皆數挑飛。
電光火石之際,陸行已經來到齊睦身前,公孫倡正欲出手阻攔,卻被楚褚遠遠的一招氣勁攔住了。
“啪!”含著浩然氣的一巴掌響亮的打在了齊睦的臉上。
齊睦咬牙運用浩然氣企圖還擊,卻再被陸行一劍挑飛,若非齊睦倉促用浩然氣護體,非被凌厲的劍氣劃開幾道口子。
“兄長快走,這陸行要魚死網破。”不遠處,齊駱率領一隊紅甲朝陸行沖來,足足二十余騎。
陸行絲毫不退,甚至挪正了方向,劍橫于胸前,待到騎兵盡數到了十步以內,手中長劍揮出,劍氣碎磚石、撕竹木朝著騎兵而去。
人仰馬翻,眾多甲士當場斃命,一劍而破二十騎。
這會功夫,齊睦已然帶著受傷的手下慌忙撤離。陸行借著尚有殘留的浩然氣,再度揮出一劍,定要留下那么幾條性命。
劍氣染血,跑得慢的幾個翻山境武夫當場斃命,若不是公孫倡出手阻隔,怕會死傷更多。
文劍在享用完陸行的一絲劍意后,便騰空離去。
陸行駐足,眉寰間泛著殺意,敢動我雪津城的人,今日才算是開始。
齊睦,讓本世子看看,你到底是憑什么手段殺了孫琦!
還有,你背后的人也該登場了,能讓堂堂書院晚了一個月知道文道遺跡。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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