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劍拔弩張
兩邊人尚未撞上,已然激起滿城風雨。
除了那些要參加文道遺跡試選的書生,多數人都跑到了武廟附近,因為相連東、南兩條大道的,正是武廟附近的拐角。
陸行過文廟而不入,領四乘之車,步慢而厚重,觀者心緊;齊睦手中的長劍染血,披發斑白,身后的士卒列陣而行,每一步都是踩得地面晃動,凡是路過之地,都是緊閉門窗。
“北地納青州而據雪原萬里,東冉奪揚州占南沙諸島,想不到遙隔南北大地的兩家會碰上!”
“是啊,今日這一戰,看似只是兩個少主人的爭斗,實則背后暗藏天下變局。”
“你也可聽說?也不知誰放出的消息,雪津城的武仙失蹤了。”
“原本一月前就該舉行加冠禮的孫琦,至今已是告病一月有余。”
“切莫再說了,如今的賈城,實屬是非之地。沒瞧見連應天書院的人都縮在文廟嗎?”
武廟匯聚了不少人,整個賈城,只要是不怕死的,不論是本地還是外鄉人都來了,這一刻鐘功夫的醞釀,現在無人不知,齊睦和陸行要開戰了。
晏叁和張鳴亦是先一步到了武廟。
“鳴哥,真要動手嗎?老爺子曾經可是千叮嚀萬囑咐,遇到齊、陸兩家的事,一定要退避‘三百舍’。”晏叁低聲道。
張鳴比宴叁年長幾個月,遇到事情,一向是張鳴做主。
“小叁,老爺子明知道我們要來賈城,卻讓我們各帶走了一名斷江境武夫,你可知為何?”魏國公和齊國公兩家走的很近,但兩家老爺子也算低調,從不插手朝政。
“你我都不小了,再有三四月,便都要二十了。老爺子既然放我們走,那便是默認了。甚至于……”張鳴的話微頓,他隱隱有些猜測:出京城的前一日,陛下特地以家宴招待了兩位國公。
二人說話的功夫,一聲聲厚重的腳步聲響起,五百紅甲列隊,步如擂鼓,聲如陣陣雷音,鐵甲相撞的赫赫聲音響徹整個街道。
一股肅殺的氣息讓人咽沫,武廟眾人自舔唇齒,苦澀的血腥味讓人不適。紅甲迫近,長戈遍布的斑紅血漬,讓人兩股打顫。
斑白發,著血衣,劍鋒拙,觀者皆雙目驚愕,天下皆知齊睦嗜殺成性,步留血垢,劍上淌血。
與此同時,街巷的東面,白衣似雪、手持古剎的陸行也終于進入眾人的視野,算上車架外的楚褚和辛乙,也不過三人眾。
人數雖少,卻是無人膽敢輕視。
單說趕車的馬夫,昨日照南軒外,以金剛身跨越大境界戰兩位翻山境武夫而不落下風,天下同境者,可有幾人有如此戰績?
再說身形魁梧的漢子,昨日與公孫倡踏空而行,以中三樓巔峰實力戰于城北高墻,二人交戰上百個來回,氣縱拳息在地上打出三十余丈的溝壑,城塌四里。
至于為首的白衣世子,更是無人敢評說,猶記昨日一劍退十余人、殺二人,再是一劍破二十騎。
場面愈發的安靜,眾人蜷縮于武廟之內,紛紛噤若寒蟬,外邊的鐵器碰撞之聲接連不斷。
“噌錚!”五百紅甲立戈頓足,十余名武夫錐形排開,以齊睦為首。
陸行眉目微顫,世人皆懼紅甲,卻忘其兵甲利、百戰卒。
他將目中錯愕藏起,持劍緩步朝齊睦走去,身側的楚褚則是始終和陸行保持著三步的距離。
二人一見面,新仇舊恨一并算。
“你的毒,好了?”齊睦的聲音有些虛弱,他斑白的發絲里露出一只血紅的眼睛,道:“魑魅昨晚來你這了吧,你是怎么活下來的?宋玉賀重傷,龍虎山能騰出手的僅有老天師。”
“并非老天師出手,三日散從來不是什么無解的劇毒,至于魑魅,三年前它沒殺成我,現在更不可能。”陸行對齊睦的模樣心生困惑:魑魅下了何毒?能讓人一夜憔悴、生絕白發。
“無所謂了,”齊睦淡笑著搖頭,一頭白發落到后背,正臉對著陸行,道:“毒殺本為小道,要殺你我本就打算親自動手,就跟殺那倒霉孫琦一般。”
孫琦……陸行陷入了一瞬的沉思,若是換一個處境,他也會做出和齊睦同樣的決定,殺二人得以亂天下。猶如史書中張良率大力士刺殺秦始皇那般,雖小道,但省事。
“你殺了孫琦,逼我下山,你我便再無回旋余地。”陸行將長劍的鋒刃往回收了幾分,道:“當年我于京城為質時,論天下少年,僅佩服你。你能行所行之事,可殺想殺之人,比我束手束腳、委曲求全來得好。”
“你若是不殺孫琦,那么我在為雪津城選擇盟友時,會選東冉。”聲音平穩,卻驚得圍觀眾人議論紛紛。
齊睦也將染血的劍鋒往回偏,眼中滿是輕蔑,道:“蠢!若我為北地王,定會設法亂東冉,東冉亂則海外妖族入境,大周必定要將大量兵力抽調至南方,以護冀州糧倉。”
“屆時,再與北蠻修和,率三十萬鐵騎南下滅大周,如此,天下歸我。”
“若北蠻毀約,揮兵南下呢?”陸行問道。
齊睦輕笑,道:“那便生靈涂炭、血染北地。而我卻已收攏東周殘部、坐穩中原,其間將北地沿途堅壁清野,南而定東冉,再與西楚修和,天下定矣!”
“世人皆說我齊睦冷血,世子以為呢?死一代人,或是苦代代人,后世自有功德碑。”
陸行沒有作答,手中古剎置于胸前,道不同不相為謀,僅此而已。
“戰吧,今日你我分生死。”話如雷音,讓整個街道都陷入了死寂。
五百紅甲將手中長戈橫持,刀鋒指向陸行。齊睦退開一步,未喝令動手,問道:“昨日我留在你那的婢女,你對她如何了?”
婢女?說的是黎芮吧。陸行有些意料之外,齊睦這種兇神,竟然會把心思放到一個婢女身上。
陸行不解,但還是坦言道:“我本無意讓她跟來,只是她非要隨行,正在車架之內。齊兄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殺了她而已!”齊睦提著嗓子喝道,聲音敞亮、傳的很遠。
車廂內,黎芮的眉心微顫,聽到齊睦的聲音,迫不及待伸出右手想掀開車簾查看,卻被魏穎一把握住手腕,制止了她的動作。
“你可想清楚了?他要殺你,更是殺了你的弟弟,齊睦不是什么好人!”魏穎蹙著眉頭,目光閃爍不定。
“著紅衣,握一匹紅綢,你莫非對齊睦有情意?”
黎芮的眸子微顫,將伸出的右手收回,重新放回膝間攥緊紅綢緞。她低下頭,雖是一言不發,但總歸沒了踏出車架的意思。
“戰!”兩柄劍相撞,古剎的劍刃泛過淡金色的寸芒,刀刃相觸的一瞬功夫,如落雨般讓鐵劍的劍刃迅速消融。
齊睦眉頭一皺,右手的鐵劍撐不了多久,他隨即出掌擊打向陸行,二人對上一掌,迅速拉開距離。
“好鋒利的劍氣,比之昨日劍意截然不同,殺伐之意陡增。”
齊睦思慮的功夫,一眾武夫已經走到他的身側,哪怕是昨日氣力耗盡的公孫倡也站了出來。
“幾位,出手吧。”楚褚走到陸行身前,昨日的喬裝也被去掉,眉骨高聳,兩側偏發如鋒芒,遠看如山巔,近看峰如云。
公孫倡目光驚愕,雖說楚褚換了容貌,但一身衣服還是昨天的,身形和氣息都一般無二。
而這張面容,公孫倡曾見過,武榜第二的楚褚,二十八歲踏足山巔境,天下武夫的楷模。
“您、您是楚褚?后輩公孫倡見過前輩。”武道實力為尊,公孫倡激動地無以復加,更想到昨日能跟心中敬仰的人過招,只覺得此生足矣。
楚褚點頭:“正是我,今日我只殺齊睦一人,你若是識趣便退出此地。”
此話落到一眾武夫耳中尤為冰冷,想不到與敬佩之人的第一次見面,就要分生死。
公孫倡吐出一口濁氣,目光里的狂熱平息下來,他走至最前處,道:“前輩要戰,那便戰!我等心甘愿為小王爺的卒子,致死無悔。”
公孫倡向前再走一步,雙手抱拳而俯身,道:“昨日前輩壓著境界與我磨拳,今日我率中三樓武夫五人請戰山巔,望前輩全力出手!”
齊睦微微皺眉,看向陸行,道:“陸霜失蹤,楚褚親來賈城,雪津城豈不是沒有頂尖高手坐鎮?”
齊睦挑眉,接著道:“如此一來,等今日之事傳到關外,北蠻大軍南下,雪津城如何抵擋?”
“哈哈哈……”齊睦咧嘴而笑,一番言語讓他的目光變得堅定。
“楚褚!武道第七樓——山巔境!的確厲害,”齊睦將手中的殘劍一丟,走到公孫倡身前,正對著楚褚的目光,道:“前輩想殺我,齊睦不才,倒也想試試山巔武夫的深淺。”
話落,胸腔如鼓,浩然正氣離體而出,天空有異色,似是陰云匯聚、雷云翻動,一柄漆黑寶劍從九天落下,懸浮于齊睦身前。
天賜神物!陸行和楚褚對峙一眼,儒家大道竟為齊睦這個被逐出書院之人降下恩賜?
數百丈外的文廟,楚修明瞇眼打量著天空的異象,無奈吐出一口氣。
“人性本惡,仲子一脈因罪被囚于文山,如今還不愿認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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