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心湖,亭中人
“陸行,你能參悟這鸑鷟圖騰嗎?”譚菁擰著眉,左手輕抹浩然氣,指尖在空中勾勒著鸑鷟的模樣。
不多時,一只玄鳥的外形便勾勒完畢,譚菁輕抹額頭上的汗水,浩然氣在油燈的燈芯中借了一縷紫色火焰,隨后火焰浩然氣中膨脹,宛如紫氣東來一般。待玄鳥骨架被紫色火焰幻化的鱗羽附著后,鸑鷟的形體便算徹底完成。
“呼,”譚菁輕吐一口氣,將手中的油燈遞給陸行,正色道:“幸好此間有大道規則庇護,我才能這般順利地雕出鸑鷟的雛形。”
“陸行,你照著這雕像,或許、對你的參悟有所幫助……”譚菁的話音有些弱了,她正看著陸行,嘴巴張出一個圓,眼神閃爍。
只見陸行盤膝而坐,胸口有濃郁的金色,一抹紫氣從屋頂的圖騰落下,企圖鉆入陸行的五臟六腑,而陸行胸口的靈臺有一道文氣涌出,文氣極重,讓整個石室為之抖動,也將所有的紫氣攔在陸行的身體之外。
譚菁一只玉手擋住張大的嘴唇,目光中的驚愕愈發濃重:“原來、陸行說的是真的,真有像小山一般的文氣啊。”饒是她作為溫大儒的嫡傳、兩州書院的寵兒,亦是心生羨慕。
在譚菁用雕刻的時候,陸行便緊閉著雙目,心思完全沉入心湖中。
一處湖泊,水霧茫茫,楊柳依依。
湖心有亭,游廊很長,從湖心連接到岸邊。陸行徒步走在長廊上,他的心湖比常人寬廣、比常人多點景物,自小如此。
“你平時不會來的,你的心亂了……”一個疲憊的嘆息落下,引得一陣勁風從湖心向四周席卷。
勁風如一個巴掌將陸行打退,衣衫、發絲甚至是皮肉都被扯壞了形狀,一退便是百余步。
“錚!”天地似乎陷入了一瞬的白芒,一聲劍鳴,普通如鐵劍碰撞鋼鐵的聲音,卻讓滿天勁風一頓。
劍意大宗師境圓滿!
陸行雙手扣著地面的木板,指甲陷入木縫里,瞳孔中各映著一柄白色小劍,劍意迸發,如無形氣浪環繞周身。
“夫子,你我、三年未見了。”陸行如一柄利鋒撕開了迎面的風罡,衣裙隨著劍意飄動,他抬手整理散亂的衣冠,閑庭信步。
“你養的、是心劍!也是,以你這副凡軀,此法頗為合適。”隨著亭中人話音落下,勁風向下吹動,游廊兩側的湖水被勁風席卷,十余丈高的浪潮朝游亭蓋下。
長廊上,陸行以雙手為劍,劍氣凝而不出,雙手劃過周身,將勁風收聚,劍氣附著在勁風上,陸行雙手向兩側揮動,兩道風罡劍氣朝落下的浪濤而去。
風罡劍氣在途中暴虐開,化為無數風墻攔住了浪濤的前進之路,上空的水失去依托,很快便落下。
“文海之時,你若是會現在這招,不至于落水逃亡。”亭中人的聲音落下,周遭浪濤不斷的湖水重歸平靜。
“你的心亂了,連我都能挑動你的心湖。”
陸行抬首,周身的劍氣平息,僅是眸中的白色小劍鋒利不減。
他提步上前,話音和腳步聲齊齊落下。
“陸霜失蹤,孫琦死了,我與東冉王結仇,雪津城即將遭受大劫。”
“夫子若是想笑便笑吧,陸行是個庸人。”
樹欲靜而風不止,眉目有劍,劍氣如芒,少年,劍眉微頓。
“啊哈哈……”亭中人朗聲大笑,似乎是憋了很久,每吐露一個字都讓心湖世界為之一顫。
“你、陸行,借龍虎氣運,鎮壓我三年、三年!可曾、想到會有今日?”
“看來、這方人間,有人不想讓雪津城存在,而你陸行,找不到暗中的人。”
陸行走到亭前,離亭十丈遠。前方的十丈形同虛妄,可瞧見無數云霧,而遠處的亭化為一座浮山,山上有一片紅花,鮮紅如血。
這便是陸行與亭中人的兩處心湖的相接之地。
“話說,在我的身體里,我卻殺不掉你。怪哉!”陸行默默看著,目光平淡。
浮山上似有一人影閃過,卻看不清樣貌,只瞧得見他穿著書生的白袍。
“你……陸霜留在你身上的劍氣沒了!你竟然還敢來心湖?莫不是尋死!”亭中人身形閃爍,白袍的殘影幾乎遍布在整片云海上。
“你放心,今日我若是奪舍了你,你所有的心愿我都會滿足的。”亭中人的掌中浮現一座文山的虛像,無數文氣從上邊沉下,如龍蟒一般朝陸行而去。
亭中人的笑聲愈發張狂:“你大可放心,待我奪舍你后,我不會滅你神魂,我會將你困在心湖,讓你受受我的劫難。”
“你當真要如此?你我就不能好好商議嗎?”陸行眼眸微瞇,苦笑道。
亭中人察覺到了陸行話中的軟弱,頓時笑聲更大了,若非是在心湖中,怕是能傳遍一州之地。
“你可聽過一句話?”
“大道之下我無敵,大道之上一換一!”
“今日,我終于能脫困了!陸行,你的因果我就替你承擔了!相信我,我會比你做得更好!”
文氣所幻化的龍蟒即將攻擊到陸行,文氣有吞天之勢、滅地之威!
空中有一道白芒,一柄青鋒長劍的虛影擋在了文氣龍蟒之前,劍長十五丈。
陸行靜默著,眸中的小劍轉動,一身劍意更進一步,兩柄小劍從眸中射出,環繞在周身。劍柄有字,分為日月。
劍意半步道境!
“大道之上一、換、一?”陸行瞇眼,笑臉盈盈,問:“夫子,你可想清楚了,要與我搏命?”
空中的文山虛像化為烏有,文氣幻化的蟒龍也逐漸消散,空中的白袍虛影最后融為一個,聲音震驚。
“你,何時開的劍道?”
陸行嘿嘿一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剛開的,沒兩天。不算厲害,僅僅十五丈,也就剛好能和你一換一?”
“你、當真、不怕死?”亭中人背著手,看不清他的容貌,可身軀起伏頗大,聲音顫抖。
“自是怕的,我陸行僅是凡人。”陸行點頭,笑容收斂了幾分,正色道:“可我了解夫子,夫子,惜命!”
“那是自然,我可是仙!能活萬萬年,與天地同壽!等你小子死了,我自有能耐換下一家奪舍。”亭中人罵罵咧咧,可語氣中盡是對陸行的無奈。
陸行心下一笑,他冒險進入心湖,一是試探一番夫子,若是夫子被龍虎氣運磨死了,他便能順手將文山虛像接手。只可惜,這個自稱為仙的亭中人的命是真硬,被氣運消磨三載竟然還能活蹦亂跳的。不過,他還有第二個打算。
“夫子,你我做個交易,如何?”陸行瞇眼,眼中一萬個盤算。
“交易?你我之間有啥好談的。要不你退位讓賢?我好吃好喝地讓你待在在心湖,等日后給你找一具天賦異稟的軀殼供你奪舍。如何?”亭中人背著身子坐到不遠處的云上,四肢如虛幻,根本無法看清。
陸行沒接這話,這一模一樣的話他都聽了十一年了,自六歲起聽到十七歲,直到三年前把亭眾人鎮壓后他才躲得清閑。
“我要參悟一種春秋前,就是大道未分的時候,東周遺留下的圖騰法則。”陸行正著臉,抬手一抹前方的空間,呈現出一幅外界的內容,正好是譚菁和她所造的鸑鷟雕像。
“這姑娘,好看呀,膚白臀翹,是個好生養的?”亭中人的聲音有些興奮,完全忽視了一旁的鸑鷟雕像。
陸行滿臉黑線,若不是他不能踏入對方的心湖,真想狠狠給亭中人一拳。他很不喜歡亭中人的壞習慣,一張從早吧嗒到晚的嘴和那永遠背著身子的模樣。
“看鸑鷟,用文山幫我還原出功法,若有合適的時機,我讓你的分魂出去溜達一個時辰。”
“哦——”亭中人來了興趣,背著坐到地上,白衣被壓出無數道褶皺,問道:“不對吧,你我心湖糾纏在一塊,難解難分。我的分魂出去了,可就回不來了。你小子不厚道!”
“若用劍道展開呢,斬出一條縫隙,你的分魂自然能出去,他在外邊搜經歷的所有喜怒哀樂,你都能感受到。”陸行平淡道,日月二劍環繞周身畫圓。
“如此……”亭中人抬頭,露出锃亮的喉骨,應聲道:“一個時辰少了,至少三天。”話如天地律令,浮山周遭風云翻覆,似有過江龍倒弄云海。
“讓你的分魂離開我的身體,我會遭受天地因果的反噬,一部殘道的功法,僅值半個時辰。”
陸行劍眉微蹙,冰冷道:“半個時辰。若是你要討價,那便沒得談了。”
“……”
“哎、哎哎,你急什么啊,”亭中人急促道:“就半個時辰,行不,我同意了。”
如此,約定便算達成了。
陸行心里跟明鏡似的,斬開大道送亭中人的分魂出去,哪有說的這般容易,一個不慎,都會萬劫不復,那亭中人想的定然是用借出去的名頭奪舍。
亭中人將掌心攤開,文山的虛像再度露出,他將鸑鷟的虛像送到文山虛像前,幾乎是眨眼功夫,一卷羊皮紙便幻化完畢。
“怎么說,我這文山厲害吧,功法什么的,彈指間的功夫。不過,”亭中人抓起羊皮紙看了會兒,遲疑道:“這功法不全,僅有上半卷。”
“我們可先說好,功法我給你還原了,雖然只有上半卷,但你也必須借我半個時辰身體。”
陸行沒拒絕,笑著點頭:“行,我定然遵守諾言,只要時機合適,我便讓你用半小時。”
聞此,亭中人將手中的羊皮紙扔出,只因心湖之內說不得假話——陸行是認真的。
陸行接過羊皮紙,便邁步走出長廊,離開心湖的時候,他隨手甩出一道禁忌,省的亭中人偷窺他在外界的情況。
“陸行、你醒了?如何了?”譚菁連忙追問道,她一直以為陸行是看了鸑鷟的圖騰后,而陷入了頓悟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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