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蔣夫人
第二日,五千大北津騎入城,包圍王董二甲的所有府邸。
縣丞和主簿帶著一眾官兵來到蔣家大門外,正好瞧見了背靠著石獅子打瞌睡的馬大腳,一側立著雕金莽龍大刀,其上血漬未干。
“慢著!幾位縣大人昨夜沒來,今兒還是別進去了!”
馬大腳來到大門下,右腳高高跺地,踩得地面都抖三抖,“死了不少人,大人若是要論法,今天這法算是拎不清了。”
“哎呦,你這!”主簿從中走出,好言好語道:“你有所不知啊,我等也是今早才得知此事,昨天不是各大家的人都跑出來找刺客嗎,連我等的府衙都被不知道誰家的門客堵住了!”
縣丞連忙上前,喝道:“馬大腳,別人怕你,我不怕!別以為五樓武夫就無法無天了,我要見世子,快快讓開!”
“這么說,我殺人的事你不追究?”馬大腳試探道,他咂咂嘴,拿起立在地上的大刀,再是低聲道:“實不相瞞啊,我殺的門客得有兩三百了,他們入院搶劫、凌辱婦女,我不得不出手。”
這話說的輕,可二三百人是什么場面,眾人脖子一縮,要知道,整個府衙也就一百來號人。
“不追究、不追究,”縣丞大手一揮,語氣著急,“若如你所言,他們活該,不過,有一事我要問你?”
縣丞縮著脖子,斜眼觀察周遭,忐忑道:“你與我說實話,昨天是不是董王二家進攻蔣家的?世子是不是遇刺了?你別瞞我,那五千大北津騎把王董二家圍地水泄不通。”
馬大腳咧嘴一笑,笑容駭人,“他們刺殺陸行,這倒是事實。董家的婢女和王家的五樓武夫都被抓起來了,還有一個蠱修,已經死了,不知道是哪家的人。”
門口的異動被門客獲悉,門客連忙跑入大堂,蔣鎮正在大堂安撫蔣家存活下來的人。
“大人,蔣大人,縣衙的人來了,就在門客!”門客氣喘吁吁道。
此刻,堂內哭聲一片,婦女們抱著自家的小孩,大堂里的男人不足十人,無一不是淚流滿面。
“誰讓你進來的,誰讓你進來的!”蔣鎮手持鐵劍,怒目看向闖進來的門客,一步跨出,高厚的胸膛挺起。
門客愣住了,顫顫巍巍道:“大、大人,是府衙的縣丞老爺和主簿老爺,他們被馬大人攔住了。”
蔣鎮就跟沒聽見似的,怒目喝道:“誰讓你進來的!”
怒至極致,鐵劍一揮,鮮血溢出,灑了蔣鎮一身,堂前又是一陣驚呼。
門客無助地倒下,目光難以置信地看向蔣鎮,卻被蔣鎮無情推開。
“哭什么,要不是你們一個個哭哭啼啼、衣不蔽體,我能殺了他嗎?”
“哼,”說話的是蔣鎮的大夫人,她怒目看著蔣鎮,泣聲道:“那你的意思就是大家都投河自盡是不,我們這些出來見你的,都還是有勇氣的,那些真正受了輕薄的女子,她們可都躲在屋里沒露臉,你蔣鎮什么意思,難道要被逼死所有人不成!”
“還有,蔣鎮,老娘告訴你,小榮現在還昏迷不醒呢,你跟老娘來這一套,小榮拼死對敵的時候你在哪?你作為家里的頂梁柱,你在做什么,你在做別人的一條狗!”蔣夫人的脾氣很沖,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烈女。
“你!”蔣鎮伸手指著蔣夫人,目光顫抖,好一會兒才罵道:“真是婦人之仁、愚不可及!一日之辱雖說讓人羞愧,我蔣鎮確實丟盡了臉面。但我昨日的舉動,至少保證了雪津城清算平河郡的時候,我蔣家婦女不會被逼為娼,蔣家男兒至少是戰著死的,是殊榮,更不會淪為奴!”
堂下男兒低頭不語,婦女們依舊啼啼哭哭,蔣鎮的話即便他們聽明白了,但蔣家的慘狀聞者流淚、見者嘆息。
蔣夫人垂頭,長嘆一聲:“哎——”
“我不與你計較,于你說再多都沒用,小侄死了、三叔、六叔,還有族長蔣次德也身中數刀,當下身死不明。”
“爺爺昨夜見不得小侄女受辱,用拐杖和敵人戰斗,被他們毆打致死,你蔣鎮有什么顏面?你有什么資格面見靈堂的那些牌位?”
“這還是我們一房的,別的房呢,死的死、受辱的受辱,光是井里撈上來的就三個大姑娘了,她們都是出嫁的年紀,本來能尋個好郎君,恩愛一生的,她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蔣鎮顫抖著身子,長嘆出一口氣,鬢發本就斑白,此刻更顯蒼老,“罷了,你們若是恨,就恨我蔣鎮吧,蔣鎮無能,愧對祖宗,愧對后人。”
“哼,滿意了嗎?”蔣鎮拂袖離去,佝僂著背。
“哎呦,真是造了孽了——”蔣夫人跌坐在地上,淚流滿面。
蔣鎮來到門口,縣衙的人恭候多時了,見到蔣鎮出來,紛紛喜出望外。
“郡守大人,您、您沒事吧?”縣丞笑呵呵地上前,攙扶著蔣鎮的手臂,邊走邊嘀咕:“我跟您說,金恒死了,真是膽大了天,什么人都敢殺,金恒可是隔壁郡金家的嫡長子。”
“哼,老夫用你扶!”蔣鎮一把甩開縣丞的手,怒道:“昨日不見你人影,我實話跟你說,世子遇刺,若不是蔣家全府上下一心,世子怕是危矣。”
“屆時,就不是五千大北津騎包圍王董二家了,而是整個平河城都會被大軍圍困,誰都跑不了!”
此話一出,縣丞愣在原地,他摸著額頭,滿是冷汗。
主簿擦擦額前的汗,連忙上前攙扶蔣鎮,說道:“郡守大人息怒,您想想,金恒都死了,我們昨日真是被人堵門了,若是硬要出去,那今天就見不到您了。”
“大人息怒,息怒,關鍵是,世子在哪里啊?”
蔣鎮冷聲道:“世子回自己的府邸了,你們去吧。這事后諂媚的功夫,老夫可沒你們熟練。”
三人吵歸吵,但一行人終是挪動了,百余人向陸行的那處小院而去,僅有馬大腳依舊守在大門口。
百余人來到小院,沿街都是尸體,一個碟子從屋檐上躥下來,抱拳道:“縣丞、主簿,還有蔣郡守,世子只讓你三人前去見他。”
三人相視一眼,默默跟上碟子的腳步,他們來到一條青石街的巷尾,終是瞧見了陸行的背影。
“罪臣見過世子!”三人彎腰行禮。
“行了,禮都是虛的。”陸行轉身,平淡道。
他走到三人的跟前,為蔣鎮派去肩上的灰塵,再是為其端正衣領,眾人不敢開口,只敢側目偷偷觀察陸行的面色。
“蔣家做了正確的決定,至于你們二人,你們自己說說?”
“罪臣該死!”縣丞和主簿連忙跪下,高呼:“罪臣沒有治理好平河城,這是罪臣的大過錯,罪臣讓世子陷入險境,更是死罪。”
“照常理,我可以換了你們二人,再是將整個府衙換上一遍,”陸行退開一步,看著縣丞和主簿的面色,平淡道:“但我不想費此周折,給你們個機會,說說王董二家該怎么處理。”
縣丞咽了口唾沫,顫顫巍巍道:“依照雪津城的法規,刺殺世子者,照叛國罪論處,為惡一脈的主系全部斬首,旁系男為奴、女為娼,共計三十年,才能平反為普通人。”
主簿見縣丞這番流利的話說完,亦是長松一口氣。
陸行點頭,道:“如此說,董向雪也得斬首嗎?她可替我擋了一刀,我若殺她,是不是不公道了?”
這一連兩問,莫說縣丞和主簿不知該如何作答,蔣鎮的臉色率先鐵青。
“世子不能心軟呀,此女留不得,”蔣鎮“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啼道:“此女若留,董家便有一后,這賬不會算到世子頭上,反而會算到我蔣家頭上,我蔣家永不安寧啊!”
主簿偷偷觀察陸行的臉色,暗自咬牙,亦是跪下勸說:“此女要留。但其他的董家人都要死!此舉既能彰顯世子的良善和寬厚,又能給北地所有的世族加以警告。何況只是一個弱女子罷了,蔣大人有救駕之功,何須容不下一位女子。”
“你!”蔣鎮怒目而視,目中的悲憤更甚,他拜倒在陸行的腳邊,哭道:“蔣家死了多少人,求世子憐惜……”
主簿冷哼一聲,“大人莫不是要居功自恃,逼迫世子?”
“夠了!”陸行打斷了二人的爭執,擲聲道:“董向雪要殺,但她畢竟救過我,賜她喝毒酒吧,算是個體面的死法。”
陸行很清楚,董向雪若是活著,那他想要樹立的威望就雖是會崩塌,留著董向雪便是如同一根刺,扎在這些世家大族的人心中,所以定向雪必須死,至少明面上要死。
所謂的喝毒酒便是陸行的周旋之計,為了達到立威的目的,董向雪要死,但陸行內心希望她活著。
何況對于蔣家,昨夜的一幕幕至今尤在眼前,便是蔣鎮不說,他也過不了內心的那道坎。董寬和王泰和做的錯事,使得董王兩家近千人全要為此負責,區區董向雪,如何跑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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