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邢樾寫這字時力道用的大，以至于在黑暗之中，他也能夠用手摸出來。

        他不斷摸索著，忽然停下，轉頭對黑暗中的劉舒凝說：“劉舒凝。”

        這好像是邢樾第一次這樣叫她，所以總覺得這名字拗口又陌生。

        劉舒凝輕輕回了一聲：“嗯？”

        邢樾又開始支支吾吾起來：“你……你在干嘛？”

        “你在干嘛，我就在干嘛，這黑漆漆的，我還能干嘛？”

        劉舒凝語調雖然沖，可全是開玩笑的姿態。

        邢樾也跟著呵呵笑了兩聲。

        “要不，咱們也聊會天吧？”邢樾憋了半天說。

        “好呀。”劉舒凝回的痛快。

        可就算這樣，得到了兩人的一致同意，他們之間的談資也是匱乏得緊。

        兩人相對無言有三四分鐘，邢樾這才說：“你早上吃的什么？”

        “……”劉舒凝無語，耐著性子回：“米粥雞蛋。”

        “還有別的嗎？”邢樾搓著大腿。

        “我既然沒說，就證明沒了呀。”

        “哦，那……那你中午吃的什么呀？”

        劉舒凝扶額，無奈地說：“咱們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互相盤問對方吃過的飯菜上，可以嗎？”

        “好。”邢樾回答之后，又是漫長的一段沉默。

        這時候，劉舒凝開了口：“邢樾。”

        這一次劉舒凝的語調和剛才不同，低沉了些，安靜了些也更溫柔了些。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你要如實回答我。”

        “嗯嗯，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邢樾懇切點頭，不忘拽點酸詞。

        劉舒凝湊近，邢樾只覺得她，好像就要貼到了自己臉上一樣。

        如蘭的呵氣，輕輕拂過，癢癢的，卻又暖暖的。

        一瞬之間，邢樾的心跳失控了。

        不知怎么，邢樾竟然覺得周圍的嘈雜，漸漸被淡化了，反而給他一種諾大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和對方的錯覺。

        “邢樾？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劉舒凝這一問，沒了往日的灑脫和明媚，反倒是一股子的憂郁和小心翼翼。

        邢樾那已經亂點的心跳，好像“啪”地一聲，停了。

        他狠狠咽了口口水，手足無措的摩挲著筆記本上的字。

        “信念！信念！信念！”邢樾默默在心里念了三遍。

        他覺得自己沖口欲出的話，好像被一塊橡膠塞堵在了喉嚨里，憋的難受，幾乎要發瘋。

        “我……我……”邢樾繼續支支吾吾著。

        他想起曾經劉超第一次追女孩子的事，那時候的劉超，還是一個懵懂少年，有話不敢說，有情不敢表。

        以至于后來，那個女孩和另一個大膽表白的男生在一起了。

        雖然后來，女孩和男友分了手，劉超卻再也找不回曾經那種荷爾蒙躁動的感覺。

        劉超雖然放棄了女孩，但是從此以后，他只要發現自己喜歡一個女孩子，那么表白這事兒，他會做得格外地及時。

        邢樾覺得受到了觸動，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嗓子里的橡膠塞拔了出來。

        “其實……我……”

        “啪，啪啪！”頭頂上的吊燈，快速地閃爍了兩下，隨即便是耀目的光明。

        老教師風風火火地從外面走進來，維持著班級的紀律。

        同學們滿目沮喪，不情愿地拾起了課本。

        光明來臨，邢樾看到劉舒凝此刻正手托腮，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那幾乎沖口而出的話，又像是巨石落入深淵，難見天日了。

        “寫作業吧，明天還要交呢。”邢樾目光躲避，拿起筆，悶頭寫起來。

        “好。”劉舒凝淡淡地回。

        剩下的自習課，兩個人都上得渾渾噩噩的，像是沒了魂兒。

        邢樾控制不住的時候，還會往劉舒凝的側臉瞟一眼，可劉舒凝臉色冷冷地，只悶頭做著題。

        好不容易熬到晚自習放學的時候，邢樾匆匆收拾書本，抬頭想要對劉舒凝說些什么。

        卻驀然發現劉舒凝已經起身離開了。

        望著劉舒凝漸行漸遠的背影，邢樾覺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猶豫再三，撇下書包，追了過去。

        可即便是追上了，邢樾就覺得自己好像和劉舒凝是磁鐵的兩個正極，到了一定的距離，就會莫名產生出一股強大的阻力。

        最后只能，劉舒凝一邊走，邢樾一邊跟。

        “誒，你后面那個人是不是要找你呀？”劉舒凝身邊路過一名同學，善意地提醒她。

        劉舒凝一回頭，她看到小路上，落滿梧桐葉的路燈下，邢樾正訥訥地望著自己。

        “邢樾，你怎么還不回家？”劉舒凝走過來問。

        面對劉舒凝如此犀利的質問的眼神兒，邢樾退縮了，他把手揣進口袋，在里面不安地摩挲著：“我……我是來還你東西的。”

        “什么東西？”劉舒凝看向邢樾的手。

        邢樾緩緩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粉色的碳素筆，那是今天早上上課時，劉舒凝借給他的。

        劉舒凝抿嘴一笑：“你可以明天給我啊，也不是什么著急的事兒。”

        耳邊兒漸漸清晰的蟲鳴，讓邢樾心中尷尬的感覺，越來越濃，他慌忙把碳素筆塞進了劉舒凝的手里，然后忙不迭地轉身要走。

        “邢樾！”劉舒凝在他身后叫住了他：“離宿舍關門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你可以用你的車子帶我去外面的文具店，買個本嗎？”

        “可以！可以！”邢樾欣喜地轉頭，痛快地應了。

        就這樣，時隔三個月，劉舒凝終于坐上了邢樾自行車的后座。

        盡管有些硌得慌，可劉舒凝心里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暖意。

        邢樾這是第一次用自行車馱人，而且還是一個女孩子。

        他心里慌得不行，自行車也晃晃悠悠地，騎不穩當。

        劉舒凝用手捏著邢樾的衣角兒，她起初并不想和邢樾有什么太多的肢體接觸，可迫于邢樾這蹩腳的車技，劉舒凝最終，也算是不小心摟住了邢樾的后腰。

        邢樾過電一般，身體有些僵，那車子歪歪斜斜就要往小路邊兒上的垃圾桶撞去。

        劉舒凝也忽覺羞澀，埋下了頭。

        “抱歉！抱歉！”車子在邢樾力挽狂瀾的努力之下，又走向了正軌。

        兩人都松了一口氣，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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