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抽絲剝繭
李南絮停頓一下,道:“錦禾一心求死。”
“求死?”
此言一出,輕影和顧彥椿均是一驚。
顧彥椿道:“當初陛下下旨,封錦禾郡主為公主赴西樾國和親之時,我也確實聽聞她十分配合,但歷朝歷代公主和親都是千難萬險之事,更有許多皇室貴女為避免和親,不惜以死相逼,難不成她當時已經想好,與其抗旨給宣王府帶來禍端,不如死在和親路上來得體面,還能成就忠義。”
輕影卻搖頭:“我總感覺不對勁,好端端一個人,怎會毫無征兆求死,她究竟經歷了什么?”
李南絮道:“眼下我們找到的線索十分有限,尚不足以拼湊出事情的前因后果,綠央已死,唯一可能知道錦禾經歷的人,也就只剩宣王妃了。”
提起宣王妃,李南絮和輕影面上都生出幾分為難,且不說宣王妃已然暈厥,哪怕清醒著,怕是對李南絮和楚輕影怨言不淺,更遑論配合。
李南絮只好道:“顧少卿,宣王妃那還需要你親自跑一趟,務必問出錦禾生前見過什么人,做過什么反常之舉,也可問一問宣王妃,錦禾臨走前有沒有交給她什么物什。”
顧彥椿滿臉困惑,問道:“殿下不是向來事無巨細,宣王妃可是你的親叔母,你不親自過去慰問一番?”
輕影側目看向二人,從顧彥椿同李南絮說話的語氣,料想他還不知前情,解釋道:“方才殿下同宣王妃起了爭執(zhí),此刻宣王妃應還在氣頭上,不宜見殿下。”
顧彥椿斂著眼皮瞅了李南絮一眼,不敢置信道:“我們景王殿下不是慣來溫文有禮的嗎?怎會跟人起爭執(zhí)?”
李南絮沒有回答,只道:“今夜你我分頭行動,你負責宣王妃的口供,我負責查找書房中其他可疑之物。”
“那輕影姑娘呢?”顧彥椿道:“要不輕影姑娘跟我一起吧,宣王妃為女眷,輕影姑娘出入其中也更為便利!”
輕影:“……”
輕影訕訕地笑了下,道:“我并非大理寺中人,怕是不好出面,而且,我同宣王妃也起了爭執(zhí)。”
顧彥椿兩眼一黑,心中開始咒罵——宣王妃是火藥桶嗎,怎么誰誰都同她有過節(jié),真是讓人頭疼。
顧彥椿一時沒有多想,只當是自己今日倒霉,到底拗不過李南絮,帶著三兩幫手,垂頭喪氣地去了宣王妃的住處。
李南絮命衙役們將書房中的物件盡數搬了出來,一件件的翻閱查找。
輕影在屋中走動一番,道:“若殿下猜的沒錯,錦禾公主一心求死,則極有可能是她與兇手共同謀劃了這一切,那幅畫應與兇手有關聯。這也解釋得通,兇手為何知曉公主住處藏有證據之事了,公主為了掩蓋真相,保護兇手不暴露,定然會將字畫藏得嚴實一些。”
李南絮道:“有預謀的赴死,的確比無預謀的被殺顯得更合理,至于畫。”
他腦中飛速運轉,想著若是自己,會如何藏匿字畫。
他逡巡一周,眼神定格在砸缺了一角的青花瓷瓶上:“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跟這些雜七雜八的廢紙混在一起,或許最能掩人耳目。”
輕影應聲抬腿,踢起地上一塊瓦礫,“哐當”一聲響,青花瓷瓶身頓時四分五裂,紙卷如樹倒一般散開。
輕影和李南絮走近,將它們一一打開,果然找到了一幅秋意圖。
圖中落葉翻飛,一女子撐傘背立在楓林下,楓葉落在她的頭頂,她卻翹首望著遠處,似乎在期待些什么。
“此畫有何特殊?”輕影將畫顛來倒去地看,沒有在上面看到任何印記,畫上甚至連題字都沒有。
李南絮道:“春夏秋冬四季圖的其他三幅都是名家所作,皆注重精神內核及氣質表達,唯有這一幅的作者是籍籍無名的竹野閑翁。”
“竹野閑翁?”輕影看向角落的印章,對這種文縐縐的筆名十分不解。
李南絮道:“這個筆名我也未曾聽過,這幅畫作的筆力不深,雖試圖仿照破墨法創(chuàng)作此畫,但綴筆太多,未仿到精髓,應為習畫不久之人所作。”
一幅名不見經傳的畫,能與兇手有何關聯?
兩人陷入沉思,一時也未想出個所以然來。
折騰一下午,轉眼間,天色已經暗下來,李南絮將畫收好,安排人將屋中所有物什封存起來。
西天一抹殘存的云彩掛在枝頭,仿佛給光禿的樹干繪上了斑斕的新衣。輕影行至水塘邊,尋了一塊石頭落座,抬頭望著即將消失的彩云,問道:“殿下了解錦禾公主嗎?”
李南絮面向水面而立,清風徐在他沉靜的面頰上,他目色輕淺,道:“我比錦禾年長幾歲,她喚我一聲堂兄,但在送她和親之前,我只在宴會上與她見過幾回,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但我們二人終究有一層血緣關系在,所以在送親途中,我待她亦如待自己的親妹妹。她自小到大都端莊淑慧,是安京城數一數二的才女,你從她的書房也可看出,她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之人,也是因為她懂規(guī)矩,知禮儀,所以陛下才選她做了這和親公主,北上途中風吹日曬,她未曾叫過一句苦,甚至會將自己的吃食分發(fā)給流民,對所有士兵都是笑臉相迎,她好像活成了名門淑女的典范,善良溫柔,得體大方。”
輕影道:“可人怎會永遠如此得體,一朝遠嫁,生死未卜,還能從容應對,這跟沒有感情的木偶有何兩樣,我猜公主只是沒有將心中苦楚表露于人前,全藏在心里罷了。”
李南絮道:“的確,本王應該早些發(fā)現她的異樣,早些防備,或許還能救回她。”
李南絮的聲音有些落寞,他與錦禾兄妹一場,想必心中也是痛的吧。只是男子的心腸總歸比女子冷硬些,他不至于像宣王妃那般涕泗橫流。
她也并非心冷之人,見李南絮情緒不佳,理所當然地勸解他道:“殿下不必自責,殿下也曾替她在陛下面前諫言,險些惹火上身,又不辭千里送她北上,盡心盡力,殿下不欠她什么,只是眼下案情錯綜復雜,不知殿下七日內能否查獲此案。”
李南絮聽她說出這些話,有些詫異,問道:“這些都是顧彥椿告訴你的?”
輕影愣了一下,后知后覺自己言語不當,短短幾句將他近幾月的行動概括了出來,反倒顯得自己對他格外關注。
這樣的關注很難不讓人懷疑是別有用心。
輕影于是轉移視線問道:“顧少卿同兄長是舊友,我也是從他們那聽來的,殿下應也是信任顧少卿的吧?”
李南絮略作思索,身前一片波光粼粼,映得他菱角分明的五官柔和了幾分,道:“顧彥椿玩性大,雖時常偷懶,但只要他答應辦并投身其中之事,都會盡心竭力辦到最好,不然大理寺少卿這種斷人生死的職位,又怎會交到一個紈绔手上。”
輕影表示認可地點了點頭。
晚風拂動,水波微漾,輕影望著天空,李南絮望著輕影,朦朧夜色模糊了人的輪廓,讓輕影白凈的臉龐更顯沉靜。
“我該回府了。”輕影道。
李南絮聽著,許久未出聲。
輕影隨即起身,一手拾起身側的青黛劍,惹眼的玉墜劍穗在風中飄蕩。
李南絮看到熟悉的玉墜,倏地握住了輕影的手腕。
輕影腳步一頓,緩緩回頭。
她的手腕很涼,很細,握在手中的皮膚本應如暖玉一般光滑細膩,但他卻觸碰到了細微的疤痕。
李南絮問道:“輕影姑娘接下來幾日可有安排?”
他手上的力度很巧,仿佛怕握疼了她的那些舊傷,輕影能感受到他手掌上的溫度,卻并不覺得手腕受到了束縛。
她回道:“輕影隨兄長回京是為祭祖,自然是要去祖墳祭拜。”
李南絮道:“千里迢迢趕來安京,難道只為祭祖?”
此言一出,輕影心中猛的一跳,很快縮回了手:“殿下是何意?”
她深知,她雖將在他身上摸索同心鎖之事含糊了過去,但他是聰明人,定然會起疑。
他難道是想借題發(fā)揮!
輕影眉眼略緊,李南絮卻低頭笑了下,道:“輕影姑娘武藝高強,機敏聰慧,不知可否送佛送到西,繼續(xù)協(xié)助本王查清此案?”
輕影怔忪一瞬,隨即挑起眉。
(https://www.dzxsw.cc/book/28684922/3636603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