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心悅彼此
微風帶著河水的潮氣,濕濕涼涼地撲到輕影的臉上,她的淡眉微微隆起,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焦灼之中。
眼下看來,陸元爾便是京中那位高官在陵州埋下的殺手,擒住她,幕后之人自會浮出水面。
相反,若是陸元爾逃脫,不僅意味著陵州的兇殺案無法了結,李南絮難向京中交差,同時意味著,程家舊案的線索會徹底斷掉。
李南絮也有著相同的顧慮,他轉身,問蜷縮在一側的女掌柜:“你最后一次見你們東家,是何時?”
女掌柜道:“昨……昨夜,她將我們這些掌柜叫到她家,將胭脂的配方給了我們,說是鏡花堂以后便由我們自行做主,自負盈虧。我們還疑心她為何突然做此決定,她說她近來太累了,眼見著就到新年了,她想趁這個時機多休整一陣。”
李南絮:“以你對你們東家的了解,她會去何處休整?”
女掌柜絞盡腦汁一陣,實在是想不出,哽咽道:“我們東家住在城東的桂安坊,家中并無親人,她平時也沒有什么嗜好,除了和商會的商人們吃吃茶,余下的時間都用來研究胭脂了,她忙碌慣了,說要休整時,我們這些掌柜的都很吃驚,大人,奴家是真不知東家的行蹤,求大人饒過奴家吧……”
女掌柜聲淚俱下,臉上的脂粉都糊作了一團,看著實在有些無辜。
李南絮卻并未生出過多的同情,反倒對身后的士兵道:“你們即刻去桂安坊搜捕兇犯陸元爾,沐凡,你領一隊人去各個鏡花堂跑一趟,務必將各店掌柜的請去府衙,好好詢問一番!
士兵們得令之后便朝城中散去,沐凡也提溜起地上的女掌柜,將人往城東攆。
雖說未問出有用的線索,但女掌柜的話也證實了他們的猜測,陸元爾將經營多年的店鋪拱手讓人,恐怕休整只是托辭,畏罪潛逃才是事實。
“殿下,陸元爾牽扯頗多,我們必須將她活著擒回。”輕影忽而開口,過堂風吹起水色的門簾,光影在她肩頸時明時暗地浮現著,她的語氣熱切而堅決。
陸元爾如今仿若一團亂麻中的繩結,只有這道結徹底解開,盤根錯節的新案與舊案才能捋清,他們苦苦追尋的真相才能有大白于天下的一日。
他定定看著輕影,鄭重地點了下頭。
轉眼間人去樓空,李南絮命人將店鋪查封,輕影回望撒落一地的胭脂,雙目仿若被殘紅刺痛般有些酸澀。
她的心中有一股割裂的情緒在翻涌,一方面,她為自己信錯了人而自責,另一方面,仍覺得陸元爾并非大奸大惡之人:“陸元爾所屠非奸即惡,她冒著暴露的危險也為徐昶解決了后顧之憂徐槐,或許也是有情有義之輩,就是不知,這些掌柜的足不足以引她現身!
李南絮:“只能試試看,無論如何,那些掌柜的同陸元爾共事多年,對她的了解遠勝于我們,或許能想到藏匿的地點!
“但愿如此吧。”
已是午間,鼎沸的人聲在暖融的日頭下更顯嘈雜,騎馬難行,兩人只好牽著馬往空曠處行進。
陽光刺眼,她揚起手擋出一片陰影,問李南絮:“我們現在去何處?是不是要去請柳大人幫忙在城中搜捕?”
提起柳敘言,李南絮卻遲疑了一下。
他朝身后瞥了一眼,街角的風車小攤旁,兩個著深色長袍的男子正遮遮掩掩地撥弄著彩色的風車葉片,他們的身形精瘦,底盤穩健,手中還持著長刀。
輕影循著他的視線望去,也看到了那兩撇身影,后者似是有所察覺,倉皇退回了深巷中。
輕影道:“難怪殿下昨夜將手下們都調去了橘樹小院,原來是為了躲這些眼線,觀他們身形和所執武器,多是兵士出身。”
李南絮不加掩飾道:“這兩日柳大人辦事總是拖拖拉拉,恐生了異心,朝中黨派之爭向來激烈,他應是在暗地里也做了選擇!
李南絮道完,視線停留在一琳瑯滿目的貨擔上,一老貨郎正搖著撥浪鼓叫賣。
李南絮從貨郎箱中取下一個素色的幃帽,從袖中摸出銀兩遞給老貨郎,一轉身,輕影已經抱著劍行至了風車小攤旁,與那兩個眼線大眼瞪著小眼。
輕影冷冷道:“本姑娘最討厭鬼鬼祟祟的人,你們若再跟著,小心本姑娘將你們的腿打斷。”
那二人顯然也認得輕影,知曉這位姑奶奶身手不得了,被抓包后更是無地自容,夾著尾巴便逃了。
完事后,輕影還邀功似的沖李南絮揮了揮手:“我幫殿下把他們嚇跑了!
李南絮朝她走近,抬手將幃帽戴在她的頭頂,哭笑不得道:“他們跟著也無礙,左右我也要回州府!
頭頂有了遮擋,輕影終于不再瞇著眼,一雙清透的眸子微微眨動著,帶著一點急色:“不能慣著他們。”
“好,不慣著,多謝楚女俠出手!崩钅闲跆嫠龑⒚毖氐谋〗伬砗,聲音溫和極了。
兩人離得很近,身側人來人往,輕影的視線中卻只有他沉靜無瑕的臉龐。
她耳根有些發熱,忽而局促開口道:“無論柳大人是誰的門下,肅清陵州官場,于他而言不是好事一樁嗎?”
李南絮將她鬢角的亂發別到耳后,滾燙的指尖劃過她冰涼的臉頰,又很快抽離:“他應是知道這個理,故而這些時日倒也沒使過絆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陵州軍由他統領,誰知他背后又敲著什么算盤,終歸是不能全然信任,不過,他應也不敢做出過分的舉動,讓他帶兵到城中搜捕一番也未嘗不可!
朝堂上的彎彎繞繞太多,輕影也不知自己有沒有聽進去,腦子里有些亂。
李南絮在她帽沿上敲一下:“水至清則無魚,柳敘言還有用,莫想了,先回城東。”
“好!
兩人未在淮水巷耽擱太久,行至寬闊地便乘馬趕赴了州府,將搜捕人犯之事安排了下去。
兩人在州府短暫停留了片刻,簡單吃了頓午膳,下午還是去了桂安坊的陸宅,想再排查一遍陸元爾留下的線索。
陸宅與橘樹小院的規模差不多,庭院中曬滿了干花和草藥,大門兩側種滿了森綠的藤蔓,在冬日里還盛開著橘色的小花。
很是漂亮的一棟宅院,只可惜,士兵們在里頭未尋到任何人的蹤影,就連丫鬟婆子也在一夜之間人間蒸發了。
輕影推開房門,滿屋子都是撲鼻的花香,她沿著鏤空的軒窗、桌案、盆景一一看過去,在書房那面巨大的博古架上看到了一張人皮面具。
輕影將面具取下,鋪在案上與畫像對比了一番,倒不是假扮胖臉男的那張,此面具上帶著胡須,臉型流暢,像是一個中年男子的模樣。
輕影喚了李南絮的一個隨從上前:“你,過來,站著別動。”
隨從有些困惑地撓了撓頭,見輕影要將人皮面具貼到自己臉上,很是聽話地立成了一根木樁。
但面具上的五官分布和這隨從的五官分布差別太大,并不貼合,乍看起來像是一個五官亂飛的假人。
李南絮聽到屋內響動,朝輕影走了來,問:“發現了什么蛛絲馬跡嗎?”
輕影苦惱地嘆了聲:“沒什么,只能看出陸元爾的確是心靈手巧,我甚至都想不通,她憑借自己的本事分明過得極好,為何要為京中那位高官賣命?”
李南絮:“或許她有何難言之隱?”
輕影百思不得其解:“她連親人都沒有,能有什么難言之隱呢?”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觀察著房中的各種物什,輕影在案上翻找了一通,發現此屋也有許多史記、三國志類的書冊,與徐昶屋中的那幾本幾乎一模一樣。
這倒也不奇怪,畢竟她便是指使徐昶殺害張來財之人,兩人借著這些典故傳遞消息也不是不無可能。
正此時,沐凡拎著刀從門外來稟:“殿下,屬下已經將鏡花堂的掌柜們全帶去府衙了,他們的供詞與淮水巷的女掌柜大差不差,皆說不知東家去向!
李南絮問:“城中搜捕如何?”
沐凡道:“柳大人已經派兵去各街坊搜查了,抓捕陸元爾的懸賞告示也已經張貼出去了,城中百姓指指點點的有很多,但是還未有一人上前提供線索,興許是太倉促了!
李南絮:“知道了,懸賞告示可以多貼一些,另,陸元爾會易容之術,提醒城中百姓,若是發現了可疑的生面孔,務必到府衙告發!
沐凡:“是!
輕影聽著兩人的對話,腦海里忽而冒出一個念頭:“其實回想起來,徐昶當初是騙了我們的,他招供出的胖臉男形象其實是順著段大人的描述往下說的,與陸元爾還是相差很大。而徐昶在回憶往事,提及河邊那指使他之人時,神情分明是有一絲欣喜的,或許他在河邊見到的就是女子打扮的陸元爾,她一開始就知道陸元爾的殺手身份,他在替陸元爾遮掩,寧死都未供出她!
輕影一提醒,李南絮也想起了當日的場景,徐昶若當真受陸元爾指使,那他必有軟肋在陸元爾手中。
他眸光一閃,道:“或許,徐昶與陸元爾同在商會多年,早就心悅彼此?”
“徐昶與陸元爾?”輕影的語氣算不上驚訝,她也有差不多的猜測。。
李南絮道:“徐昶自知命不久矣,一直未去招惹陸元爾,但在生命盡頭,陸元爾卻向他靠近了一步,他為了這份感情,三番五次替陸元爾遮掩,甚至不惜讓自己的手上沾染血污,而陸元爾也為了報答他,在他死后替他解決了徐槐這個麻煩,護住了他的幼妹!
輕影道:“那日在麒麟臺,徐昶被押下山之時,回頭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我那時還以為他是在后悔讓我住進了他的歸來客棧,其實不然,他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陸元爾,他想再看她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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